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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及笄……吗?
入夜时分。
我守着桌边的红烛发呆,烛泪慢慢结成珠。
有人轻轻地叩门,我刚站起来,结果就看见思月轩推开门进来了,我坐下去,看他把门关上:“你还真不客气,我还没让你进来呢,这么晚了还不退宫吗?”
“知道你今天晚上会睡不着,所以来看看你。”
我脸红了,早八百年前的老事,他居然还记得。睡不着也没什么大不了,就算我没心没肺,也不能让我不感怀下身世伤心一阵吗?
他手上拿着一只又细又长的红木盒,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摸摸我的头:“给你的。”
我接过来打开,愣了半晌,一句话哽在喉咙里始终是不吐不快:“思月轩,你抢别人银子了。”这么好的碧玉花簪,我一年的薪俸也未必买得起,何况他。
他把那簪子取出来,静静地朝我头上看,然后把它别在我的发髻上,我赶紧跑到铜镜面前看。
思月轩笑道:“瞧你寒碜的。”我转过脸去瞪他。
把簪子取下来放在手心里看,触感冰凉,簪子上的花朵层次分明,重叠纷复,每一片花瓣都是晶莹通透,精致无比。
我龇牙咧嘴:“说,你从哪来这么贵重的东西?”
“我又不是你,偷啊抢的事我做不出来。”
“我也没做过,你别信口开河含血喷人啊。”
思月轩不说话,只是笑着看我,我被他看得脸上发烧,只能盯着那簪子看,感觉那簪子都要被我看穿出两个洞来。
他拉了我的手。
“浮舟。”
我抬起头。
“这东西你喜欢么?”他的目光,是含情的秋水,平静温和,波澜不起。
“喜——”欢字还没说出口,他已经吻住我的唇,手环住我的腰,温柔的吻渐渐升温,每一个被他碰触的地方变得灼热。
我的手自动地缠绕上他的颈项。贴近的身体,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他和我一起倒在柔软的织花锦被之上,唇齿相依,肌肤相亲,脖颈痴缠。他的乌发长如绢丝,流泻在被褥上,我的手臂间,与我的纠缠在一处。墙上烛影摇晃,人影纠缠。思月轩的面目,妖娆如画。
我紧紧地抱住他,一颗心起落沉浮,无所凭借。
“我爱你。”
他吻我的唇角:“我也是。”
思月轩,就算你欺瞒了我千万桩事情,我只希望这一句,是你真心。
此夜情最暖,又何苦去想他朝风雨孤寒?
第二天清晨,他只略一动,我就醒了。
咄咄怪事,平日我睡得都很沉,今日却不同。静静地看他整理了衣冠,我才道:“要走了?”他转过身来,似乎有些惊讶:“我把你吵醒了?”复又笑道:“恩,就算成了太医也不能迟是不是?”
我一愣,原来他真的成了太医:“你昨天没有说。”想了想,又觉得有些无措,便加上一句:“恭喜,是不是该给你准备贺礼来着……”
他俯身吻我的额头:“你昨天给我的,就是最好的贺礼。”
这会要是放个鸡蛋在我脸上,肯定很快就能熟,坐起身来,觉得身上有些酸楚无力,有些不适,我一巴掌拍在他脸上:“满嘴胡说八道。”
他捂着脸笑:“好了,这时候还早,你多睡会。”他转身欲走,我抓了他衫子的一角。
“怎么?”
“不会……有事吧……”我有些担心。
“昨个我悄悄来的,不会有什么事。”
我松开手:“那你去吧。”
他走了。
我又倒在床上,脸上还是很烫,把脸埋在被子里,闷了一阵才高声叫明兰。
隔了一会,明兰就在门外问:“大人,什么事?”
“帮我准备浴桶和热水。”
“现在?”她那惊讶的语气让我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好在关着门她也不看不见我现在的样子,否则我一定会羞愤而死:“对。”
“好,我立刻让人准备。”
“等等,明兰,你昨天晚上……”我迟疑道。
“昨晚?”她很快在外面问:“有什么事么?”
听那口气,就是不知道了,我心情顿时好了些:“不,没事,你快去吧。”
“是。”
浴桶抬进来的时候我裹在被子里,明兰要在旁边伺候,我拒绝了。
抬起手看看上面某些地方的青紫,暗恨思月轩这家伙没轻没重。我翻身下了床,审视着床单和被褥染上的斑驳血渍,我将东西卷起来,放在炭盆里焚掉。
置身于热水中,顿时觉得舒服了些,疲倦减少了不少。我差点趴在桶沿睡着。
说是差点,是因为在我快睡着的时候明兰在外面敲门:“大……大人……”
怎么好好的连话都说不顺畅?
我站起身从浴桶里出来,抓来旁边的衣物披上,打了个寒战:“怎么了?”
“外面有位公公……说…说是……皇上请您午后去康宁殿……”
“我知道了,人呢?”
“说了就走了,本来我想请他留下,等您回复一声的。”
我皱眉。
颜莛昶,你搞什么鬼?
午后收拾停当,看到桌边放着的那支碧玉花簪,心头一暖。将它好好地收在我枕边。然后乘轿去康宁殿,刚一掀帘子下轿就听有人道:“总算来了。”是朱燕。
我浅笑道:“劳烦姐姐在这等着,真是对不住。”她也笑着回道:“我倒没什么要紧,就怕里头那位等得很急。”她嘴角噙着笑,似乎全不在意拿着颜莛昶取乐。
他有什么好急的?我这不是紧赶慢赶地过来了么?
随着朱燕穿过回廊,侍卫们视线都只朝一个方向,跟柱子似的站得笔直,到了康宁殿偏殿她向门口的两名侍卫出示了一块朱红色的小牌,那两人便开门让我们入内。
朱燕隔着屏风道:“皇上,尚乐大人来了。”
屏风那边的颜莛昶道:“那过来吧。”
我们绕过屏风,颜莛昶在软榻上侧卧着,用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拿着一份折子,看着我们进来,视线飘忽到我脸上,定定地看了半晌,突然一笑。
我跪下:“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颜莛昶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叫你过来也没旁的事,听阿迟说,你今年及笄了?”
“是。”
“朱燕,把那东西拿给她。”颜莛昶微一颔首,伸出手指着他身前的案己上的玉匣,朱燕走过去,微微屈身,将玉匣拿起,又走过来,向我双手奉上。
“拿着吧,算是朕的一点心意。”
我跪下:“皇上,浮舟——”我实在不敢去接。
颜莛昶横眉冷眼:“怎么,朕的东西你看不上眼?”
“不,不是。”我赶紧道:“只是皇上的东西委实贵重,浮舟受不起。”
颜莛昶笑了笑:“你腰带上挂的那块玉,不错。”
我大气都不敢出。
他又道:“阿迟的眼光向来很好,浮舟说是不是?”
我伸手去接了朱燕手里的玉匣,沉甸甸地,我叩首道:“谢皇上恩典。”
颜莛昶道:“起来吧,这才好,我可不信我的眼光还不如阿迟。”
我站起身来,觉得他这话怎么听怎么一个别扭。
颜莛昶又换上一副笑脸道:“朱燕,带她下去吧。”
我和朱燕一起告了安,走了几步,我忍不住转过脸,没想到颜莛昶也正在看着我,这一对上,我赶紧转过去,加快步子走了。
朱燕送我上了轿子,正要吩咐起轿,我突然想起件事:“朱燕姐姐,我有事想请教。”
她微微一愣,立刻又道:“但说无妨。”
“我想问,是不是每个女官在宫中——”
“不是,尚乐大人,皇上鲜少会去记谁的生辰。”她笑笑,“我从小伺候皇上,只怕皇上也未必知道呢。”她放下了轿帘,道:“起轿。”
我打开了那个玉匣子,愣了。
碧玉簪花。
和思月轩送的一模一样的簪花。我拿起来仔细一看,连玉质都是一般无二,只是花瓣上的玉石的纹路不同。
颜莛昶,他知道了?
我把那匣子合上,紧紧地握住。
子嗣
今年的冬天却过得快,一个月多后,年关将近,宫中都在预备进宴乐舞之事,和往年一样忙。
思月轩成了太医后,被拔擢去关雎宫侍奉颖贵妃,到我这来的时候越发的少;至于我这里,据说王医士此次又未能晋职,又因年岁已高,所以辞官而去;新进的医生,医士仍在受训,太医院的人手又不够,打发了人来问我,早晨问诊是否可以免去。我想了想,觉得要是身子不爽自然会叫人找太医院的人来看,反正若不是思月轩,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忙着与宫中的乐师商议进宴的礼乐,累得我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日来精神都差了很多,却又懒得叫明兰找太医院的人来看,快到新年,这么一个时候。很多天都没见到芪沁,好不容易有了半天空闲,就去衍庆宫找他,没想到扑了个空,让人把整个衍庆宫翻了个遍,就是找不到人。悻悻地回走,结果半路上被人撞了个满怀。
芪沁尖叫一声,我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叫什么叫?”我都没叫你个什么劲?那么硬的脑袋正撞在我肚子上,疼死我了。
话刚说完,芪沁紧张地往后一看,我也顺着那方向一看,有几个宫监模样的人正朝这边过来,其中一个还大叫:“找着了。”
芪沁看了我一眼:“我先走了,你小心。”然后就从我身边开溜,跟一泥鳅似的。
那几个宫监也追了上来,看到我,为首的一个看着有几分眼熟,朝其他几个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人朝我略一点头,就又去追芪沁。那个看着眼熟的跟我行礼道:“尚乐大人。”他的声音有些怪,别的宫监声音尖细也就算了,这人的声音却带着几分沙哑,似乎是喉咙里堵着什么一样有些含混不清。
“公公是……”
“小的是伺候僖嫔娘娘的崔青。”
“原来是崔公公,敢问为何您要带着人——”我朝身后一指,意思想必他明白,好好地你一个伺候僖嫔的宫监没事追着公主跑?
他嘴角泛起一抹的冷笑:“大公主将大皇子打伤了,僖嫔娘娘要请大公主去问话呢。”
我一听就头昏:“什么?”这死孩子跟谁学得那么暴力:“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芪——大公主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我小心的斟酌字眼。
崔青皮笑肉不笑地道:“这当中是否有误会在下不清楚,不过正好僖嫔娘娘也请您过去一趟,大人请。”
我赶紧道:“请我过去做什么?”
崔青道:“娘娘说,大公主是由您教习的,出了这么一桩事,自然是该问问的。”一听这话,我真想转身就走——你也说了我只是教习他,我可不是他亲妈,他一天跑个没影的,上房揭瓦的事也都让我兜着么?
这些我也就敢在心里想想,还是乖乖地跟着他走。小腹隐隐作痛,回头一定要叫应太迟教训他。
到了僖嫔的永福宫,崔青先去请人去通传,我在门口候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才有一个宫女慢慢地从里面走出来,悠哉地施了一礼:“尚乐大人,娘娘方才在养神,如今才醒了,请恕我们怠慢,不过娘娘睡眠极轻,日来精神又不好,所以我们才不敢打扰。”
这真是跟故意踩着你的脚走过去,然后再跟你说声“对不住”没什么差别。
我陪笑道:“浮舟知道了。”
那宫女咂了咂嘴皮,道:“尚乐大人请进。”
然后转了个身领我走进一偏殿,僖嫔坐在正中主位,前方的矮几上,宣德炉上白雾缭缭,殿中香气馥郁,目光往又一偏,又见安才人坐在僖嫔侧手处,两姐妹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声正酣。
我微微屈膝行礼:“浮舟见过两位娘娘。”
她们好像才注意到我进来似的,一起转过脸来看我,僖嫔面上在笑,眼中的寒意陡生,而安才人则是斜睨了我一眼,手抚在自己突起的小腹。
僖嫔道:“尚乐大人,今日的事,崔青可跟你说清楚了?”
我道:“并未十分清楚,还望娘娘赐教。”不就两毛孩子打架,你儿子输了么?就这么一点破事,民间多了去,就你们看得比天还重,你儿子好歹有你这个嚣张跋扈的娘照应着,芪沁自小就没娘,被逼得扮成女孩过了这么多年,你们还想怎么着?
她面上的笑意褪去:“尚乐大人,各位皇子公主的除去到学堂,就是跟着你们女官相处学习礼乐;今日若只是他们两姐弟拉拉扯扯无意间有些小伤也就算了,但是芪沁竟然朝芪善扔石头,害得芪善额头上肿了一大块,膝盖也摔伤了,我这个做娘的,难道还不能叫你过来问问?”
我心中如同了烧开的滚水,湍湍沸沸的不知是何滋味,准备好道:“娘娘,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