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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船下叫,“兄弟们,这船上都是硬扎子,扯呼!”
瞬时,挂在船身上的水寇全部跳回水里,游走了。
不一会儿,传来臭鱼的声音,“快放绳梯,大少爷见血了。”
丁狗哟了一声,难得没冷嘲热讽。
七手八脚把人拉上来,萧维趴在甲板上一动不动,后肩背上让血染红了,连带身体周围的水渍都暗红一片。
臭鱼脸上有新鲜的刀痕,鲨皮衣也被划破了十几处,有些伤及皮肉,手脚滴下来的水,也是暗红色。
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有伤,轻重一时难分,但都回来了。
季大夫上来甲板,没看到萧维,却让浑身血淋淋的臭鱼吓了一跳,忙要替他治伤。
臭鱼满不在乎,用湿嗒嗒的袖子擦过脸上的伤口,“我没事。看着吓人,就是皮外伤。先去看躺着的那个,他替我挨了一刀,扎得挺深的。要不是他,我小命就没了。”
季大夫这才看到萧维,见伤势确实严重得多,赶忙过去诊治。
肥虾自己就懂些医术,一声不吭,拉臭鱼坐下,就给他弄干伤口上药。
墨紫问道:“水下多少人,你们个个伤成这样?”她担心过,水里不比陆上,内功什么的用场不大。
“娘咧,正要跟你说这事。这群水寇真不一般,面上三十多个人脑袋,底下却还有六十多只水鬼。我刚开始也不知道,反正下去就是出拳头,只觉得怎么打都打不完。后来,好不容易打完了,听丁狗说右翼有人,我又赶过去。嘿,船上爬着三十多,围着大少爷的也有三十多个,要算上船下等著作怪的几十号,加起来都过百了。潜水厉害的,像我大哥,我一直以为那是天下少有的了,没想到这么能潜的。而且,不但潜水好,水里的功夫也不错,三人一组,默契之极。你知道的,咱们带的那些都嫩青,在陆上一个个都能是个人物,在水里便束手束脚施展不开。没有人喂鱼,我可松了口气。”臭鱼的描述并不详尽,但让观战的人听出了凶险。
肥虾说道,“潜水倒不一定厉害,他们可以一直换着透气,保持面上只有三十多人。”
“没错。”墨紫不将对方神化。“不过,他们的战术十分讲究。敌明我暗。放烟阻扰视线,采用水下作战,隐藏实力,声东击西。发现打不过,毫不恋战,冷静撤走。这么有条不紊,我感觉不像水寇啊。”
“墨哥这么说的话,还真是。他们使用的匕首,似乎是一模一样的。三三配合。动作很是整齐,一定练过。”臭鱼一拍脑袋,“我怎么比大哥还笨,耳朵里进水了。”
肥虾瞥一眼小弟。肥掌用力压他伤口。
“疼!”臭鱼跳了起来。“大哥,你不要不服气嘛。”
墨紫失笑,“不是水寇。又是什么人?难道是——”
萧维闷哼一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墨哥,你过去关心一下。”臭鱼推推她,“好歹是为了我受伤,你是咱们老大,你得负责代表慰问。我事先说好。他虽然救了我一次,也是我先过去救他的。算扯平。让他别指望我——”
“以身相许?”丁狗抬抬眉毛,做鬼脸。
“放屁!是别指望我还什么人情。”臭鱼一掌挥过去,“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墨紫摇摇头,指着水寇的船,“你们俩收敛点,坏人还没走呢。”
“前面后面还在打呢。”赞进补充。
墨紫走去问季大夫,“大哥伤势如何?”因为是皇帝密旨,她暂时不会告诉季氏夫妇真相,只装兄妹。
第一回看到昏迷不醒的萧维,面色如纸,剑眉拢紧,唇抿成一线。即使没了意识,周身仍散发着威势。这人,假以时日,会成为真正出色的战将吧。她看起来,在船上这段期间,他就成长了不少,甚至会尊重他人的意见,对她的号令不再皱眉或不快,更多时候是接受,并提出中肯意见。
“伤口虽深,失血过多,所幸不是要害。大少爷体魄强健,底子好,用药再食补,修养一段日子,就没事了。先把大少爷抬回舱中,我这就去熬药。”季大夫还打算自己动手抬人。
墨紫忙拦住,“哪用你出力气?只管去熬药就是。”
魏佳的手下抬着萧维进去。
仲安说了句让她听着怪异的话,“小姐去照顾大少爷吧。”
“先生说我吗?”也许,听错了。
魏佳笑道:“仲安,你糊涂了。搁在平时,妹子照顾兄长再正常不过。可墨紫不同,她是船上老大,又是这会儿,怎能甩下就走?”
仲安本是想给萧维制造佳人相伴的机会,倒还真忘了墨紫的不一般,经魏佳提醒,忙打哈哈掩饰过去,“我说笑罢了。”
丁狗已经停止和臭鱼的打闹,听到这儿,嘴角一歪,“想得倒美。”
丁狗看透了,赞进却没看明白,这般嘀咕,“兄妹不过是假的,何需墨哥真照顾。”转头对臭鱼说,“你让人救了,咱们墨哥却要给人当丫头,那还是你去伺候着吧。”
臭鱼丈二摸不着头脑,“墨哥可不能给人端茶递水,我去就我去。”
丁狗面部抽搐,“赞进,我本以为你越来越机灵开窍了,怎么还是真傻?不过,再傻也傻不过答应要去给某人当小厮的笨死鱼。自己全身冒血珠子,还能去照顾别人。更何况,他也不想你一个老粗帮子去添乱。”
丁狗这张嘴常惹臭鱼跳,“你才笨死狗呢。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阴阳怪气的。”
“有人没安好心,别让墨紫跟他太近乎。”丁狗自认为说得很清楚了。
“谁啊?”臭鱼张大眼,脸上万分警惕的表情,“告诉我,老子去拍死他。”
但赞进没说话,只看了丁狗一眼,又看向正和仲安说话的墨紫。
“孺子可教。”丁狗点点头,而给臭鱼一个没救的眼神。
突然,水面上火光一片,有人中气十足,声音高扬,“左爷,何必刀光剑影?留下买路财吧。”
●● 第355章 助纣为虐
浓烟已薄。
墨紫看清四周,不由吃了一惊。原以为只有十来艘的贼船,竟然变成了三十多艘,还有各种艄舟五六十只,密布在这片荒凉的江面上。船上火把之下,一排排赤着上身穿黑色扎腿中裤的汉子,结结实实,站得笔挺,面无表情。
这哪里是水寇,分明可为一支水师了。她暗暗想着。
左佑的船让人里外三层围住,对方显然打着擒贼先擒王的主意。
但左佑神态不焦,目光搜寻着,朗声回道,“左某走这条线经年,自以为一路早打点妥当,没想到漏了好汉。请教好汉尊姓大名,若为买路财,该早开口商量,白累你的兄弟们辛苦。”
声音不知从何而来,听得人但觉豪爽,“左爷如此上道,贼头我高兴得很。真名实姓也不可能告诉你,我在这条线上作无本买卖不久,倒得了个外号,叫善阎罗。左爷直呼便是。”
左佑抱拳,“善阎罗,左某一向尊敬有本事的好汉子。今日能遇你们,亦是有缘,正好多交个朋友。”
“我贼头听说左爷大义慷慨,本是半信半疑,见了方知过真不错。这般最好,省得打打杀杀,还能和气生财。我要得不多,以左爷的财力也绝对给得出。一船一千两,我就让你们过去。回程就不收了,算是给左爷一份见面礼。”善阎罗话中有笑意。
墨紫也笑,这位的无本买卖还挺好赚的,一趟就想缴人两万两银子。
左佑声音有些冷,“一船一千?来回的价?”明抢钱财,还说是给他礼。这个自称贼头的家伙,简直岂有此理。
善阎罗说道:“左爷莫非嫌少?第一次见面,总要留点余地,不然以后还如何把买卖做下去?左爷意思意思就成了。
左佑放声大笑,“你既知我是谁还敢如此猖獗,左某是遇到不死活的了。你听好,我这些船运得可是王族所需物品,若有闪失你们的脑袋就等着搬家。前方还有水寨的人接应,如果天亮前不见我,必派兵船来看。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虽不少,可我船大,也有水性和功夫极佳的好手,不能轻松取胜,却能跟你耗上一耗。左某敢走这水路自然也不是怕死的胆小鬼。最后同你打一次商量,两千两银子买你让路,我双手奉上。”
那边在讨价还价,墨紫则问赞进他们,“有谁能找出那善阎罗来?声音不远,可能就在我们左右的船上。”
臭鱼这回聪明,三下两下爬上望桶,敛紧双目“墨哥,你现在的位置,向东南转三十度下望六十度,那条双艄上持桨穿蓑衣的胡须公,他嘴巴在动。”
墨紫目力不如臭鱼,但她看到了胡须公,完全是渔夫的打扮。
善阎罗听了左佑的话,不气也不慌,“贼头要是怕水寨的兵,也不敢在这里拦左爷了。除非左爷不缴银子,不管你船上是给谁的货,贼头都要收干净的。左爷的货一船就是上万两银子的利难道连一千两都不肯给?未免太小气了。”
“这些都是汉人。”墨紫突然说道。
仲安一怔,“大求汉人地位不高,受严法相束,敢劫左佑的船么?”
“大求水寇一般不会找这样的麻烦,专挑零星的中小商户下手。而这个善阎罗,似乎是爱啃硬骨头的。”墨紫一笑,“不知怎的,还挺欣赏他。”
仲安严肃看她一眼,“你别忘了,白羽此时重伤昏迷。”欣赏贼头子?
墨紫回他,“季大夫医术高明,他说无事就无事,先生放心。他们水下明明占优势,我们的人却一个都没有丧命的,我以为他们手下留情,并非丧心病狂的歹徒。谈判期间,围而不攻,可见盗亦有道。说实话,欣赏之外,我还感激他,没让船上少一个人。”
仲安说不过她,只好不提,“如今怎样?打还是不打?”
“左佑要是不肯给银子,那就得苦战了。”墨紫眼一眯,笑两声。
仲安直觉她有什么招儿,但可能是歪主意,“你想做什么?”
墨紫冲他,笑容就变甜了,“先生,左佑这人和我的朋友有些私人恩怨,我帮她讨个心里痛快,如何?”
不待仲安说完,墨紫就拉着魏佳,走到赞进丁狗那边,和他们小声说了几句。
数人便朝船尾疾步走去。
仲安还在猜墨紫到底要如何做,突然,就听嗖嗖嗖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左佑的惊呼。
“善阎罗,你居然暗箭伤人!”左佑气急,他的员外帽射掉了,吓得他一身冷汗。
善阎罗这次没有马上回答,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大笑开口,“左爷,你若是不答应,下一箭就是你的脑袋了。你大可以不信,试试看。”
仲安立刻明白了,半张着嘴,“你居然帮水寇吓唬左佑?”虽然左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们如今暂时同行一路,这么冒险,有失妥
“先生忘了墨紫的出身了?私货贩子和水寇是同道中人。”但,墨紫不是按这个时代的规矩来走的人。
嗖——
一道风。
左佑发现箭插在自己的右耳侧,终于有些脚软,再想想,一船一千两的损失还承受得起。先逃出去,再请水寨的兵马来剿灭,不必逞一时之气。
“好,我答应了。”尽管脚软,声音不抖。
善阎罗最后一句话说得是,“多谢。要现银,黄金珠宝也可,银票我不收。多谢啊——”
墨紫轻声回道,“不客气。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但愿你有还我人情的时候。”
缴了银子,水寇们将火把往水里一丢,顿时漆黑下来。等左佑大喊着点火照亮时,四周已经空荡,将近百艘的船只来去如鬼影。
墨紫看着不远处的奇峰怪石,确定有隐秘水洞之类的,再加上火把照明程度不好,做到无影无踪也不难。
后来到舱里把事情跟苗氏一说,苗氏挺高兴,说当初左佑将她卖得的几百两银子连本代利这回吐出来了。
船行一夜后,两岸开始出现城镇,大家的心才放松了下来。用罢早膳,墨紫上主船请见左佑。她这个外甥女,总要来慰问一下长辈。
左佑看上去心情不错,“昨夜吓坏了吧?你哥哥的伤势如何?”
“我来之前,他正好醒过来,气色还是不太好,不过应该没事了。”墨紫笑道,“还是大哥提醒我过来看看。表舅舅无恙吧?钱财身外物,这边少了,那边多赚便是。盐价多少,还不是您说了算,何必跟粗蛮汉子顶真?万一伤及性命,才是真正的损失,怎么都补不回来了。”
一番话听得左佑很是受用,直说不错。
墨紫又说:“昨夜那贼头按船收银子,我兄妹二人的船倒让舅舅帮给了,心里实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