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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杨锐天亮时命人送到我大哥那里的,”上官睿骑马走在安锦绣的马车旁,小声道:“我大哥让我送过来。”
“知道了,”安锦绣道:“你大哥怎么样了?”
“坐回马车里了,”上官睿说:“向大人在看着他。”想到他大哥拿向远清这个太医毫无办法的样子,上官睿感觉好笑,跟安锦绣说:“我大哥说,向大人把他当女人看了。”
安锦绣在车厢里冷声道:“他现在这样,不一定能打得过女人。”
安元志笑出了声来。
安锦绣把几张银票从车窗里递了出来。
上官睿忙弯腰接过了这些银票。
安锦绣道:“你与元志去见云苏,这些钱给他用。”
上官睿看一下银票上的数字,暗自咂舌,但还是应了安锦绣一声是。
“知道要跟云苏说什么吗?”安锦绣问。
安元志说:“让他安心待在北境里?”
“告诉他,”安锦绣道:“他的那个小儿子,明年若是不想再在他的身边待着,让他替他儿子选一个地方,我准他的这个儿子离开北境。”
☆、1044今生不同于前世
听完安锦绣的这句吩咐之后,安元志一时间想不明白,连上官睿都愣住了。
安元志没有上官睿的顾虑,直接就开口问安锦绣道:“让云苏的小儿子离开北境,这对他们云家是好事?”
问话的是自己的弟弟,安锦绣不能不教,于是说道:“云家在北境很难像杨家那样找到扎根的地方,让云苏为他的幼子寻一个地方,我这是在让云苏自己为他云家找一个可以扎根下来的地方。”
安元志说:“有多少将军能像杨家那样啊?”
玉关杨家是百年的功勋之家,祈朝上上下下的世族大家里,有几个杨家这样的?
“百年世族,”安锦绣道:“再长的年数,也要从第一年开始。我给云家一个机会,就看他们云家有没有这个成一方诸侯的命格了。”
上官睿说:“让云家做一方诸侯,会不会对圣上的御下不好?”
安锦绣说:“这不是要看云家的本事吗?云苏的小儿子明年一十六岁,想要成事,我想应该要花去不少年,到那时圣上也长大了。”
安元志的嘴角抽了抽,所以他姐这是给了云苏一个看到吃不到的大礼?
“如果云家可以成事,那这就是命,值得圣上重用,”安锦绣说道:“你们去吧,跟云苏好好说说,让他务必安心待在北境。”
“是,”安元志和上官睿一起应了安锦绣一声,骑马往云苏那里去了。
袁义看着安元志和上官睿走了后,在车外低声跟安锦绣道:“主子?”
“我没事,”安锦绣说:“我们赶路吧。”
云苏的幼子名为云洛,如今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跟随在父亲和两个兄长的身后,看着还是一个活在父兄羽翼之下的小跟班,不过安锦绣记得这个云洛。前世里,白承泽血洗京都城登基为皇之后,大将中唯一直言世宗之死有疑,出声斥问新皇的人就是云苏。
车厢随着马的走动而左右晃动着,安锦绣的思绪无法自控地又回到了前世。云苏的不臣服是出乎白承泽预料的,毕竟云苏上京之时,大局已定,那时候安锦绣也想不明白云苏为何要这样做,还为此葬送了自己和两个儿子的性命。为一个已经不存于世的帝王,这样的忠心值得吗?
不过现在再想想前世里的那个云苏,安锦绣倒是能明白云苏在面对白承泽时,那种不顾一切的悲愤和怒火了。
士为知己者死。
说人生复杂也复杂,但说简单也简单,有的时候人生就只是一个选择,云苏不过是在人生的一个紧要关头上,选择了蔑视死亡和功名利禄,去追求一个问心无愧。
父兄被杀之后,云洛这个云家的三公子,在祈顺的北境里拉起了反旗,成了白承泽的心腹大患,那一年云洛不到二十岁。安锦绣不知道前世里云洛的最后下场是什么,她只知道当年不可一世,号称不败之将的楚岸寻带兵入北境之后,也没有拿下云洛这个反将。
安锦绣将车窗帘微微掀开,看了看车外的官道。大军行走之时,激起了漫天的尘沙,不过这尘沙还是遮挡不住官道两旁的翠色。树木不似人的多变,只要能在一个地方扎根生长,那无论是南地还是北土,树木们都会在生叶的时节里,显现给世间满目的青翠。
上官睿和安元志去了不多时,云苏带着自己的三子云洛来见安锦绣。
通过车窗的一角,安锦绣看见了今世里的云洛。十五岁的少年虽在军中历练,但与十五岁时的安元志不同,这少年还没褪去稚气,跟安锦绣谢恩之时,白净的脸上还能看出羞涩和紧张来。
“没有了父兄的庇护,小将军的日子也许会很难过,”安锦绣跟云洛说道。
云洛听了安锦绣这话后,一下子就忘了父亲的嘱咐,抬头看向了安锦绣,道:“末将不怕吃苦。”
安锦绣看着云洛笑了起来。
云洛少年一呆,漂亮的女人只要性别是男,任是谁都是喜欢的。
云苏对于儿子的举动还没及做出反应,安元志和上官睿同时咳了一声。
云洛脸色暴红,把头呼地一下就又低下了,惴惴不安地跟安锦绣道:“末将不是有意的。”
看都看了,还说什么有意无意呢?
云苏的脸上挂不住,跟安锦绣请罪道:“末将教子无方,请太后娘娘治罪。”
“罢了,”安锦绣笑道:“小将军还是少年心性,这没什么不好的。”
云洛听安锦绣不怪自己,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又抬头看安锦绣,一抬头就对上正笑看着自己的太后娘娘,云洛没注意到父亲狠狠瞪着自己的目光,而是也望着安锦绣笑了,露出牙齿,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情和明朗。来之前要面对上位者的不安和惶恐,在安锦绣温婉的笑容下,被云洛丢在了脑后。
“哀家在京城等着云将军的选择,”安锦绣又跟云苏道:“他日等我们都老了,圣上要依仗的,就是云小将军他们了。”
“是,“云苏忙应声道。
云苏的心中狂喜,如果安锦绣说的是真心话,也真的愿意栽培云洛,那他们云家就是这位太后娘娘,为现在还年幼的庆宗皇帝所找的肱骨之臣了,云家的日后必定更上层楼。
“快些长成一个男儿丈夫吧,”安锦绣又看着云洛道:“哀家等着云小将军你建功立业的那一天。”
“是!”云洛应声的声音很高,对着安锦绣的笑容更加的欣喜。
“袁义,”安锦绣喊了一声袁义。
袁义把一个雕花的木箱送到了云洛的跟前。
“这是?”云苏问安锦绣道。
“这是在永康城外的北蛮军营里发现的盔甲,”安锦绣跟云洛道:“上面有北蛮王族的标记,现在你是这盔甲的主人了。”
云洛打开了木箱的盖子。
箱中的盔甲纯银制成,甲片用金钱串起,前后两面护心镜明亮鉴人,被阳光照耀之后,光芒耀眼,
“明光甲!”云洛高兴道。
“好生用它,”安锦绣微笑道:“小将军千万不可让哀家失望。”
云洛用力地一点头。
前世里那个转眼之间就背负了血海深仇的少年人,跟面前的这个笑容灿烂的少年人重叠不到一起,安锦绣笑着也冲云洛一点头,道:“跟你父亲去吧。”
车窗帘放下,马车又往前行去。
云洛站在官道旁,看着愈行愈远的车驾,低头再看看被自己抱在怀里的明光甲,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走吧,”云苏跟儿子道。他们跟归朝的大军再行十里路,就要分道扬镳了。
云洛跟在父亲的身后,突然就道:“父亲,一年之后,儿子会去哪里?”
云苏背对着小儿子道:“先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去哪里,也要看你的本事如何。”
云洛说:“父亲怕我的本事不够?”
云苏说:“这是太后娘娘给我们云家的恩典,你真以为是你的本事入了太后娘娘的眼了?”
云洛的神情又有点失落了,低头跟着云苏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又小声跟云苏道:“我一定不会辜负太后娘娘的厚望。”
云苏嗯了一声。
云洛又道:“以后我也要找一个如太后娘娘那样的女人!”
云苏这下子脚步一踉跄,回头再看儿子时,神情愕然。
云洛给自己打气一般地点了一下头。
“乳臭未干的小子,”云苏在儿子的头上拍了一巴掌,小声道:“作死吗?!”
云洛手里抱着装明光甲的木箱,没办法空出手来抱头,只能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云苏。
云苏叹口气,又往前走去。找一个像安锦绣那样的女人?他的这个儿子还真敢想,这样厉害的女人进了家门,他云家供得起这样的“真佛”吗?天下的女人若都是安锦绣这样的,那男人们就都可以去死一死了。
今生不同于前世,坐在车厢里的安锦绣却在想着,白承泽没有成皇,云苏父子没有被斩杀在京城的刑场之上,那她与上官勇,也绝不会是她站在黄泉的望乡台上,看着他为自己烧一捧纸线和一根红绳的下场。
云苏带着龙卫大营回自己的驻军地之后,大军星夜兼程,一路往南行去。
等大军进了京畿之地,天气已经入秋。
安锦绣从离京前来迎她的吉和的嘴里,听到了安太师与周孝忠在她离京之后,在朝中是如何恶斗几番的。
“有几次,圣上都哭了,”吉和跟安锦绣道:“奴才看周相和太师的样子,都是想要生吃了对方的样子。”
安锦绣道:“圣上如今更愿意听谁的话?”
吉和愣了一下,他以为安锦绣会先心疼儿子,没想到安锦绣最先关心的是这个。
“说话,”安锦绣催了吉和一句。
吉和说:“这个奴才看不大出来,有的时候圣上跟太师亲近,可有的时候,圣上又喜欢跟周相说话。”
“有的时候,”安锦绣说:“具体是什么时候,你跟哀家说说。”
吉和想了想,说:“太后娘娘,周相请圣上读书的时候,圣上一定会去跟太师亲近,这样太师会给圣上撑腰,而周相就不大敢再跟圣上说读书的事了。在朝政上,太后娘娘,依奴才看,圣上倒是信周相的时候多。”
安锦绣“啪”地一拍桌案。
吉和吓了一跳。
“圣上倒是聪明,”安锦绣冷声道。
吉和试探着看了安锦绣一眼,说:“太后娘娘,圣上毕竟还小。”
“当了圣上,他就不是小孩子了,”安锦绣想到白承意不爱读书,头一下子就疼,不读书如何明事理?一国之君连事理都不明,如何治理国家?
☆、1045我的儿子在哪里?
当吉和在营帐中与安锦绣说话之时,白承泽坐在自己王府的书房里,写完了一封往李钟隐那里去的信,到了白柯应该回京的时候了。有的事情可以慢慢图谋,可有的却不行,比如如今的这种局面,如果等安锦绣帮着白承意坐稳了江山,那他白承泽做什么都太晚了。
等白承泽写好了信,拿着信纸再看一遍这信的时候,书房外传来了白登的声音,“王爷,七王爷从宫里回来了。”
“进来,”白承泽放下了信,将这墨迹还没干的信放在了书案的一角上。
白登推开了书房的门。
白承瑜走进了书房里。
“坐吧,”白承泽不等白承瑜给自己行礼,就让白承瑜坐。
白承瑜坐在了白承泽书桌案的左下首处。
白承泽看一眼自己的这个异母兄弟,白承瑜这些年个子没见多长,神情却越发地如同一个心事重重的大人一般,阴郁不见欢颜。
白承瑜坐下之后,就眼观鼻,鼻观口地坐着,等着白承泽开口说话。
白承泽的目光又在白承瑜的腰间停留了一下,道:“这是圣上新赏你的?”
白承瑜的腰间挂着一个福字玉佩,颜色墨绿,看上去质地很好。“是,”白承瑜也没有去摸腰间的玉佩,跟白承泽道:“圣上说我身上戴的东西,至少应该隔几天换一个,我说我没有太多这些东西,他就又赏了我一块玉佩。”
白承泽笑了起来,道:“看来圣上年纪不大,却是一个大方人。”
白承瑜的嘴唇紧紧地抿着,没有说话。
白承泽说:“像圣上那样以前一心想行走江湖的小孩子,最喜欢玩得就是保护弱者的游戏了,你做的不错。”
白承瑜说:“所以我是在陪圣上玩游戏?”
白承泽道:“是能保你的性命,可能还会让你有机会为生母报仇的游戏。”
白承瑜的神情微动,但很快就又沉郁下来,说道:“太后娘娘就要回来了,我可能不会再被允许进宫去了。”
白承泽说:“这个不是什么难事,太后不让你进宫,我还是可以见到圣上的,只要圣上不忘记你,那你永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