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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出于长远和私心,陶合都不打算这么干,还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建议。
放弃项目主导权,回收初始成本资金,转给对此兴趣浓厚的郑大。
陶合给出的理由,是要把陶氏的发展重点转成制造实业,放弃地产鸡肋,省出资金保证旗下其他企业的运行。
但这个意见几乎没人同意。
长远不远先不说,就说眼前,这可是生生放弃运营期间投资进去的巨额资金。
且不说带来多么恶劣的影响,单单就钱而言,也亏大了。
简直是作死。
因为执行权还在陶合手里,计划递上去他不批,也没办法执行。
两方僵持几天,最后还是陶合取胜,一意孤行。
地王项目主导权转给郑大的当天,外界一片哗然。毕竟这种做法无异于自断左膀右臂,实在太过大胆。
陶氏股价在宣布的当天就跌停,有消息称股民纷纷抛售陶氏股票。
陶书这其间一直在医院复查,好容易身体恢复了,回来听说这么个事,直接又进了医院。
连续跌停三天后,连集团上班的气氛都变了。
平时热闹的休息区茶水间都是哀声连连,想着差不多也该给自己寻个新去处了,照新总裁这么折腾下去,就算不破产,估计也要裁员了。
陶合走在公司里,都能觉出后头都议论纷纷。
至于说什么,陶合心里也清楚。
无所谓,反正陶合一点也不后悔。
这种结果都是自己预料到的。
但要是说不一点都不心疼,那也是假的。
不过好在时间还长,自己也足够年轻,想着以后慢慢奋斗,应该会给陶氏一个好的转型。
天有点黑了,陶合还在办公室加班。
这个办公室是之前陶书的,搬除那些古香古色的茶艺器具,就显得有点空旷,空到穿着皮鞋走在里面,除了沉重的脚步声,还有回音。
背后的一整面墙壁都是玻璃。
城市的灯光璀璨如星,黑暗助长了它的明亮,有种不可莫名的华丽。
电脑泛出淡蓝色的光,映在面无表情的人脸上,更添了几分冷肃。
陶合忍不住看了看陶氏股价。
第四天跌停。
真是要命。
***
最新的案子也结案了,季姚难得有了一个清闲的周末。
本来从单位跑回来,想着今天亲自下厨烧两个菜,结果陶合一个电话就说晚上不一起吃了。
季姚自己随便吃了点,觉得有点无聊,就在家里收拾东西。
收拾收拾就发现自己那天配的钥匙,看了看时间,便动了去城郊的心思。
反正自己也没事,陶合也不在。
去回顾回顾自己以前待的地方,好像也挺有意思。
***
陶书过来的让人意外。
连个招呼也不打,看来真是气坏了。
但陶合就等着这一天。
陶书在医院做梦都想捏死陶合,这不今天身体差不多了,四处找不到人,陶合电话也关机,就直接来单位打听,结果刚到大厦就看这层还亮着灯。
进来之后发现人还真在。
抬脚把门踹开,陶书站在门口没有进屋。
也没说话,只沉默着望着办公桌前的人,脸色极度难看。
陶合看一眼陶书,长舒口气。
终于等来这一天了,真是累啊。
掏出电话,陶合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今天没有月亮,空气里湿气极重,加上起风,一副要变天的摸样。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季姚的车已经开到了城郊别墅。
熄火下车后,季姚掏出手机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季姚?”
季姚应了一声,掏出钥匙。
陶合盯着眼前脸色发青的人,“季姚,你吃饭了么?”
“吃过了,怎么了?”
“哦,没事,我就想跟你说一声,我今天可能回去的会有点晚。”
转动钥匙,季姚推开门,望着眼前一片漆黑。
当初两人窝在这个地方,一幕一幕,忽然都特别清晰。
这么想着,季姚的声音也不自觉柔和许多,“哦,知道了。”
天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了。
远处传来滚滚闷雷。
紫檀木拐杖微微颤抖,老人的脸一时间说不上是痛苦,还是悚悸。
总之惊骇的连来的初衷都忘了,“季姚?这不是。。。你。。。你跟他。。。”
窗外开始打闪。
陶合靠在落地窗前的护栏上,背后的数十面的玻璃清晰的展示着大自然壮丽的炫白。
“要下雨了。。”
季姚握着电话,站在门口,抬头望外头浓云如墨,“是啊。。。”
“你在家么?”
“不在。”
“快点回去,不然被淋。”
“哦,好。”
“。。季姚,现在想想,我还是觉得我特别喜欢你。”
“滚。”
“说真的呢。”
“哦。”季姚声音低轻,伪装着随意,“我也是。”
陶合说了几句就挂断电话。
面朝陶书,“你刚才是说季姚么?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啊,怎么了?我让他等我回去呢。”
后又说了一句,“你不高兴?”
兜头过来的信息实在太大,陶书一时间有点承受不住。
真是噩耗不断。
陶书全身僵硬,“。。。。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陶合直起身,“你来什么事?”
“什么事?”陶书脑子混乱“你说什么事,你丢尽了我的人!我就不该相信你!”
陶合面无表情,“哦,那没办法,现在凭你那点股份,想回来也回不来了。”
陶书全身都在颤抖,“陶合,你是不是玩我呢?你玩我没问题,这是几千人的饭碗啊?你怎么想的?你脑子呢?我当初送你出国读书,你就学了这些回来?之前不是表现挺好的么,怎么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现在全市的人都在看我陶书的笑话!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竟然还把地王项目转手了,真是大笑话,费尽心思抢来的这么一块肥肉让你给贱卖了,是你干的么,是不是郑大那个姓苏的给了你什么好处。。。”
陶合稍不耐烦,开口打断他,“你认识段免么?”
陶书起初没反应过来,可骂了两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陶书是老了,记性大不如前,但这个人的名字,自己这辈子也忘不了。
“不该不记得啊。。”陶合仔细观察着陶书的脸,“你两年前不是找他做过一个手术么。”
陶书瞬间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陶合的音色平静,波澜不惊,仿佛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亦或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你刚才说的没错,陶氏这事我就是故意的,你说,咱俩这样是不是就扯平了。”
后又顿了顿,“你要是觉得不甘心,可以冲着我来,咱们继续折腾。”
“别再牵连季姚。”
季姚开了灯,反手关上门。
屋子里镀上一层橘色的光芒。
冰箱也在,只是打开之后,已经空荡荡的,什么没有了。
季姚还记得当初自己住在这的时候,每天都打开冰箱看看,饿的要命,从里面翻翻生肉,吃一口,吐出来,懊恼着没东西可吃。
厨房里陶合买的调料也都在。
想着自己当初给陶合做饭,陶合拿着勺子喂自己,问自己能不能吃点啊,哪怕吃一口也好啊。。
还有炖出来的菜,排骨冬瓜,骨头在桌面上排成心形,又丑又窝心。
季姚继续往前走。
转脸看见王宝强的照片,面前的盘子空着,隐隐残渣霉斑,里面的食物应该早就被当做垃圾收走了。
沙发上薄薄一层灰,明显很久没人坐过,季姚记得当时自己跟陶合两个人坐在上头,无声的看初恋五十次,里面的人一遍一遍的吼着你为什么不记得我,为什么不记得,当时自己还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想。。。
其实也没什么,不算不记得。
不算是不记得。
顺着楼梯往上,就一个小单间,是之前的卧房。
记得自己整夜整夜的坐在窗台上不睡觉,还在墙壁上穿过墙,对着镜子拉过舌头,结果还吐在上头。
也记得当时两个人并排坐在床边,陶合问他,我追你行不行啊,你给我当对象行不行啊,操!那是我啊。
闪电骤起,冷白的脸在电光下,竟没有一点骇人的成分,反而出奇的宁定。
季姚的手指搭上窗台,触手厚厚的一层灰。
想起物是人非这个词,却又觉得不太恰当。
自己其实没有变过,他也没有变过。
还是跟以前一样。
哪怕是那两年之前的以前。
鬼也好,人也罢,能互相喜欢这么多年,从小到大,无论走了多少的歪路,好在两个人的脚步一直是朝着当初共同选定的终点,从毫无可能,到终将实现。
‘在一起’原来是这么艰难而又温馨的字眼。
陶合停住陶书挥过来的拐杖,“够了!你从来就没想过,或者说你以为,你打我,我就真的无力还击?”
“。。。。”
“我为什么一次一次咬着牙挨打,任由你两次打裂了骨头?”
陶合手臂稍一用力,那手杖便直接从陶书手里脱出去,砸在陶合身后的钢化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那是因为我当你是亲人,我尊敬你,我愿意忍受,那种疼我也能忍的了,真的,可你对我做了什么,你竟去找心理医生对季姚干那种事。。。”
“。。。”
“可真疼啊。。简直要疼死了。。。”
陶书嘴唇哆嗦着,“你原来。。。报复我?你报复一手栽培你的人?你报复你的亲人?”
陶书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歇斯底里。
颤微着起身,陶书将桌案上所有的资料攥在手里,朝面前的人甩出去。
“孽障!”
白色的纸张扬了一地。
陶合踩在纸上,渐渐靠近陶书,“是啊。。我现在也这么觉得不孝。。可当孝子又有什么好处呢?我什么都听你的,为你着想,可我得到的什么了啊?简直和我失去的不成比例。”
陶合微微扬眉,“但是现在呢,你看,我把所有都攥在自己手里了,我能保护季姚,也能保护自己,多好。”
陶书心里一阵绞痛“。。。你既然想报复我。。。那你怎么不去死呢。。。”
陶合望着他,“死?我可不想死,我知道我死了你不会疼,陶氏垮了你才会疼。”
季姚在楼上呆着的时候,忽然听见楼下某个角落里隐隐的动静。
哗啷哗啷的,像是铁盒里摇晃的钢珠。
窗外又闪过一道粉红的电光。
那声音持续不断,若有若无的,听了叫人头皮发麻。
季姚手脚冰凉,蹑手蹑脚的下楼。
“谁?出来!”
季姚警惕的下楼,“警察!出来!”
屋子里又没了动静。
季姚下了楼,顺手将屋子里的灯全部打开,一间一间的检查,可刚看了厨房和餐厅,季姚已经开始觉得自己多虑了。
真够神经的,这里哪会有什么人。
正打算走的时候,浴室里忽然爆发出一阵持续的响声,伴随着越发剧烈的敲门声。
季姚循声望过去,看着浴室震颤的门板,不由得起了一层皮疹。
敲门声,还有哗啷哗啷的声响,充斥这整栋楼,像是咒语,勾起季姚的好奇心,逼迫着他寸步不移。
门被反锁上了,季姚只需要扭动把手上的锁。
季姚定了定神。
开了浴室里的灯,伸手去摸门把手。
“不,不是,”陶书忽然笑了,却是双目失神,“不是,兔崽子,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雷声过后,大雨倾盆而至。
无数银线从窗外划过,砸在玻璃上,流下来,一片片的。
陶书坐在沙发上沉默好一会,一脸挫败,垂头丧气的简直不像他,“我当时是太生气了,冲动行事,后来想想,也很后悔。”
“。。。”
“所以后来等你回来,我再怎么管你,都没有去动他。。。当时把你从那个别墅里带走,我看他站在那里,其实。。。有点愧疚。。”
“。。。”
“似乎我从来也没有跟你说过仰文的事,我之前知道他有这方面的倾向,但总觉得只要他事业努力,感情方面我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想想,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管他。”
“。。。”
“结果呢,那个男的害死了他,要不是那个男的他根本不会跳楼。。。”
“。。。”
“你不能想象知道你也是这样的人时,我有多害怕,谁知道那个季姚会不会骗你,谁知道你会不会从楼上跳下去,我老了,真受不住刺激了,仰文死后,你就是我咬牙坚持着不老死的唯一动力。。。。。”
季姚看着面前这个人,头发长长的,垂到下巴,苍白消瘦。
有点像之前的自己。
真是命运弄人,这屋子里的鬼,居然换成了他。
段修平依旧坐在马桶上,手里还拿着一盒空掉的糖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