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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台上的萧撄城应该是个什么打扮,这位爵爷高大得很,说话时声音都在头顶上飘,想来也不会难看。
萧撄虹伏在他肩上轻轻地说:“本来我应该是伴郎之一。”
察觉格拉齐安握住了他的腰,他继续说:“这下好,这辈子也没人找我当伴郎了。”
格拉齐安想了半天,不知这话该怎么回答,索性照旧一言不发,反正萧撄虹也不指望他回答,只是叹了一声,“姐姐真美。”
“你也很美。”
萧撄虹直起身子看了他半晌,想不好是该给他一下子还是算了,破口大骂自然是不行的。这么一犹豫的功夫,仪式已经结束。瑞典人的婚礼向来不长,就算公爵家也不例外,婚宴则是之后的事。他索性当作没听见,扶着格拉齐安站起身,随人流离开。
离开之前,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瞥落到正被亲友围拢道贺的萧撄城眼里,挽着妻子的手一抖,亚尔赛特立刻察觉,青梅竹马将近二十年,默契得一个人似的,她追着丈夫目光看过去,只瞧见一对背影。青年正装挺拔,站姿里甚至有几分军人风味,哪里都很对劲,偏偏留着条长长的辫子,冷眼一看非常古怪,他手臂上挽着个蓝衣少女,女孩子惊人瘦削,身段又高,一套真丝衣裳穿得飘飘欲仙,那男孩子正给她罩上薄丝绒斗篷,搂在怀里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她觑个空低声问丈夫,“本家的?还是Porcelain来的?”
萧撄城摇摇头,“……没什么。”
回公寓的路上萧撄虹表示满意,好天气,好景色,一切顺利,无风无浪,身份没露馅,自己也没犯病。他睡了一下,醒来之后有点茫然,发现还没到家,脾气变得有点坏。格拉齐安早就习惯,全不理他。他们往来都乘直升飞机,到市区内再开车回去,全是萧撄城的安排,萧撄虹一概不闻不问,即使发现驾驶员是军方的人。
他一心假装不知道,也伪装得比较成功。
昏睡了一路,回到公寓时他已经筋疲力尽,恨不得连车都不想下,格拉齐安背着他进了大门,刚到楼层,眉头皱了皱,放下萧撄虹,做手势示意他不要动。
萧撄虹索性没骨头似的滑下来,靠着墙壁向地上一坐,格拉齐安这会儿没空管他会不会着凉,衣袖里滑出匕首,他另一只手从腰后抽出了枪。萧撄虹看见,小小地吓了一跳,沉默地看着格拉齐安摸进门去,知道这是公寓里出了古怪。
几秒钟之后格拉齐安就退了出来,抱起他一言不发地进门。
萧撄虹趴在他肩上问,“怎么了?”一眼看见公寓里景象,立刻怒不可遏,“这他妈的……”
他突然卡了壳。
勉强来说公寓里并未一片狼藉,连墙上的挂画都半点没歪,之所以显得杂乱,是因为从厨房到客厅,满地横七竖八或躺或卧,堆满了不下十具人体。萧撄虹看不出是活人还是死人,也努力不去想这个问题。事实上,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沙发上端坐的那个人身上。
紧绷在小羊皮手套里的双手拄着膝盖,尖巧苍白的锥子脸拄在合拢在一起的双手上,他端正沉默地坐在那儿,一身白衣,雪白外套微微敞着怀,里面是柔软白色衬衫。
抬起薄绿清澈近乎透明的瞳孔,他直直看向萧撄虹,平静地招呼了一声,“嗨,”
萧撄虹本能地回了一声,“……嗨。”
“勋爵大人。”
萧撄虹跳到地上,慢慢走向他,又招呼了一句,“嗨。”
他伸出手,男人立刻起身扶他坐到沙发上,身子一矮,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勋爵大人。”
“……尤佳。”
萧撄虹忽然俯身抱住了他,脸孔埋进他肩头,深深吸了口气,“你没死。”
尤佳显然不大习惯这种亲近,眼里却不由自主掠过一丝动容,他小心地抚摸着萧撄虹的背,安抚的姿势里有他一贯的温柔,“小宝。”
格拉齐安静静站在他身后,他知道萧撄虹的心情,即使那种平静的激动看上去有些令人悚然。终于有些什么是可以挽救的,终于有一个人是可以重回的——那很重要,对萧撄虹来说,真的很重要。
安布罗斯的死,和在梵比多山经历的一切,对他的打击远比看上去要大,
这混账孩子用那张没心没肺的笑脸欺骗了多少人呢?
“你没死,真好。”
尤佳轻声回答,“我的命是你的。”
萧撄虹笑了,“为什么?”
“一颗骨珠换一条命。我的机会,是你给的。”
“呵,”萧撄虹笑着叹了口气,“别这样,我只不过随手找到了那个,你的命,是维锦给的。”
尤佳不置可否,“你可以吩咐我做任何事。”
“不,谢谢,”萧撄虹喃喃地,斜了一眼格拉齐安,“有些事那家伙已经代劳了。”
尤佳瞥一眼面无表情的格拉齐安,微微一笑,“这我不敢怀疑。”
萧撄虹干咳,指指满地一动不动的人,“死了?”
尤佳微微摇头,“瑞典国安局特工,您有头绪吗?”
萧撄虹诧异地看他一眼,“头绪?如果我哥想干掉我,何必多付这三个月房租?”
“婚礼。”
萧撄虹翻了格拉齐安一眼,“嗯?”
“婚礼上有人知道你的身份。”
“喂!”
格拉齐安静静站着,等着萧撄虹的反应,心里有了预料,要么是一耳光,要么是一阵大吵大闹——为什么会有国安局特工埋伏在公寓里?之前三个月的静谧生活里他们没有被丝毫打扰,偏偏在婚礼这一日——因为有人终于发现了萧撄虹的踪迹吗?那个派来这些愚蠢人类的人……就在婚礼来宾里?
凭萧撄虹如今的模样,外人认不认得出他都是问题,何况……在瑞典又有谁非对他不利不可?他只是公爵次子,要钱要权,都轮不到对他下手。
尤佳缓缓地问,“奥尔丁大人决意从政,是吗?”
萧撄虹看他一会儿,突然笑了出来,咯咯地笑得直喘,格拉齐安皱皱眉,走到身后替他拍背,果不其然只拍了两下,他就一口血喷了出来,溅了尤佳一身,呼吸倒似乎畅顺了不少。格拉齐安转身去了厨房。
萧撄虹也不理他,细细看着尤佳,“你想说什么,尤佳?还是觉得我哥派这些蠢货来要我的命吗?”
他应该知道,只要他要,只要我有,我会自己把这颗心掏出来用金盘子捧到他面前。
尤佳轻轻摇头,“不,我只是担心有人会利用您。”
萧撄虹眉尖一蹙,刚要说话,格拉齐安把杯子放到他面前,“喝。”
萧撄虹对着那杯通红饮料怔了怔,“这又是啥?”一眼瞥到他放下的衣袖。
格拉齐安泰然自若,“草莓汁。”
萧撄虹怒吼,“你想改行去调酒嘛!”陡然又岔了气,格拉齐安握住他的脖子,把杯子塞进他手里,“喝掉,我们回家。”
萧撄虹用食指狠狠点了他十几下,悻悻住手,咕哝,“我早晚得杀了你。”
格拉齐安已经踱进卧室,把牛头梗塞浦路斯拎了出来,预备交给大厦司阍,他慢慢地回了一句,“喝完再杀。”
萧撄虹恶狠狠喝干,照旧被血味呛得直咳,他抹抹嘴,“尤佳,怎么穿这么素净?”印象中狼林总管始终一身黑衣,静如夜色,虽然他其实是那样苍白秀丽的一个人。
尤佳轻声回答,“已死之人。”
白如静雪,那是梵比多山最高权威御用礼服的颜色,也是……尸衣的颜色。最高的神,与已死之人,在维奥雷拉人看来,统统都是非人间。
萧撄虹叹了口气,“可怜的。”他拍拍尤佳,“去换套衣服,我们回家。”
“大人……您知道吗?”
德拉加慢慢抬起头,看向问话的人,小督事柯德鲁察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脸色,大着胆子问,“听说……萧家那位小爵爷回来了。”
他一边替盘踞在药塔外墙上的药草除枝,顺便收集新鲜的嫩芽,一边还分心絮絮叨叨,德拉加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要不要提醒他如果从这个高度掉下去摔断脖子,只会让他成为家里的笑柄。
柯德鲁察见他不回答,兀自耸了耸肩,“那位小勋爵,真的那么奇怪嘛?”
德拉加沉默半晌,“别掉下去。”
“啊?……啊!”
德拉加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吓得面青唇白的小督事,直接把他从屋檐下扯了回来,扔到一边,继续调弄烧瓶里的药剂。
柯德鲁察摸了半天鼻子,怯怯问,“大人……我可以去看看吗?”
听说那位小勋爵的原形极其奇异,容貌也是尊主大人那一挂的精巧亮丽,在这家里还惹出过天大的祸事却安然无恙……传奇人物!
德拉加又默然,就在柯德鲁察几乎要放弃的当口,他轻声说:“去吧,不过换件衣裳,别让人看出你是药塔的。”
“啊……好!”
柯德鲁察拔腿就跑,生怕他改主意,回寝室翻出件做学徒时候的细麻布短袍穿上,他嗖嗖地跑去山口。早听说狼林已经在那儿列队迎候,去的晚了,人被直接接回火兰馆,可就看不着了。
他一路小跑,找到约好的伙伴,一同搭了马车下山,车上都是三塔实习的宗系子弟,大部分都是这半年才正式进塔的,有督事也有文书,大部分还是学徒,叽叽喳喳热闹得很,议论纷纷,都在说那位闻名不如见面的小勋爵。挑唆狼林总管杀了药塔御使……害死了不下五个卓根提斯……长相出奇的美,心出奇的狠,原形出奇的诡异。
每一桩,都是足够噎下几大碗饭的好话题。
“埃米尔大人没死。”
所有人齐刷刷盯着柯德鲁察,耳朵竖的笔直,等他交出最新八卦。
“埃米尔大人在药塔休养,已经大半年了。”
有知情的轻声窸窣,“烧成那样……”
柯德鲁察摇摇头,“好像没那么严重。”
“真的?你看见了?”
“上次德拉加大人有扶他到花园散步。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可怕的样子。”
话题立刻转到药塔的神秘方剂上,都没发觉已经到了山口,男孩子们纷纷跳下马车,在树丛里藏好,熟门熟路地摸出望远镜——没办法,靠近到目力所及的距离,决计会被狼林发现,少不得要挨揍。
眼看远处车队停在山口,车门一开,青发青年先迈了出来,长辫子龙尾似的向后一甩,他绕到另一边,接出了传说中的那个人。
萧撄虹的脸上毫无遮掩,他在梵比多山的日光下微微仰起头,六月艳阳就正好逼上他的脸。
柯德鲁察啊了一声,顾不得遮掩,望远镜啪地脱手而落,他旁边同伴等得来不及,抓过来看,也吓得惊叫一声。
格拉齐安微微侧耳,一皱眉露出真切不悦,从狼林属下手中接过一匹马,先把萧撄虹扶上去,自己一纵身坐到身后,对身畔的人偏了偏头,“逮回来。”
萧撄虹回头一看,哈哈大笑,山坡上匆忙逃窜的小孩子们——其实也比他小不了几岁,看在他眼里非常好玩。正想多说几句风凉话,身下猛的一震,坐骑向前飞窜出去,他猝不及防,后背重重撞进格拉齐安怀里。
格拉齐安稳稳地把着缰绳,轻声告诉他,“坐稳。”
“你妈的,我差点摔下去……”
格拉齐安打断他,“你不会摔下去。”
“放屁。”
“有我在。”
他不再开口,狼林和龙牙会一路紧紧护着,飞快驰回火兰馆。他跳下马,对萧撄虹伸出手,“自己走?还是背你?”
萧撄虹爬下来张嘴要骂,突然看见耶雷米亚静静站在门口台阶上,无端有点扭捏,嗤一声,“就凭你那身板……”说完又想到这多半年是没少见识格拉齐安那一把力气,一转念想深了点,脸皮微微一红,格拉齐安自然看不见,就算看得见也无所谓,一弯身把他背了起来,轻轻松松地踱进去,同耶雷米亚擦身而过。
接下来的几个钟头,所有人都很平静,除了匆忙赶来的德拉加,药塔三御使一个重伤,一个宅起来不管事,年轻力壮的只剩下他一个,已经得到消息,自家新入塔的小督事犯了规矩,已经被狼林扣下,是打是罚姑且不论,碰上这种事,当家御使自然是要亲自去请罪的。
他延捱了一阵,还是迟疑着去了火兰馆,进门就看见大厅里滚着一地的小孩,一连串地捆着,胆小的已经呜呜地哭。他一眼看见柯德鲁察,叹了口气,转向似笑非笑坐在长椅上的霍雷亚,“大人。”
霍雷亚十分淡定无所谓,“哪个是你家的?领回去记得揍一顿,长点记性。主上今儿这是心情好,不然抽不死他。”
德拉加微微叹一口气,刚放一点心,陡然汗毛直竖,那感觉实在太过清晰,如冰浸水,他本能抬起头,围绕挑高穹顶的旋转楼梯上,那张小小的脸孔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