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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献芝你为何还是拒我于千里之外?你还不明白我这么自称的意思么?”他又一次扶起了我,这一世,他对我似乎包容有加,若是前几世,恐怕他早就拂袖走人了。
“皇上您,抬爱了……”我始终不愿去看他的眼睛。
“你一定是怪我对不对?从前你都是顺着我说话的,献芝,我给你安排了另一个官职,只不过不愿公布出来。”
他停下了话语,大概在等我发问,但我只是低着头不言一语。
“唉,也罢,都从二品了,得在京城里给你寻个宅子,你看喜欢哪里?我明儿个去找人指给你。”
“献芝住惯了宰相府,不劳皇上操这个闲心,皇上的好意献芝在这里心领了。”我抬头看他微微一笑,正欲低头却被他一手托住,迫使我仰着头看着他。
“可别让别人说当今圣上小气,这宅子是一定要指的,但我不愿你每日早起来上朝,这人就住我宿銮殿如何?”
“皇上,这……恐怕不妥吧?”他的眼神我很熟悉:将他本人用层层枷锁封住,却又极力想深入我内心,我承认我又一次有一些心惊以至于想脱离他的桎梏。
“有何不妥?献芝,你明明知道我对女人没兴趣,你以后就常侍于我左右如何?”他用另一手搂住我的腰,我浑身痉挛,几乎站不直脚来,他比前几世里哪一次都要真诚,但依然是假的——我看得出来。
“落人口舌可非明君之为,恳请皇上三思!”
“献芝是上天赐我东尔的神人,和我本就是天作之合,不是么?”
“天作……之合?”我又开始恍惚,鬼仙说过,在月老那里,我和廖文霖的姻缘线被打成了一个死结,从结阴婚的那刻开始,我们本该在投胎前当一段时间的“鬼夫妻”的,但命运为何戏弄我,让我受了这么多世的苦?若这样的“阴缘”也能称为天作之合的话,那我宁可只身一人了无依靠,孤独不会成为心死的理由。
“献芝,别再离开我了。”在我的记忆里,廖文霖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他搂住了我,看不到他的眼睛,我几乎要怀疑我幻想了无数遍的一切就要成真。
“皇上……”如果就这样成功了结束了的话,是否一切皆大欢喜?
“喊我文霖。”他的言语饱含磁性,这样的口气从前我只听他对别人说过,有男有女,却没有我。
“文……我……皇上……”所以我不敢,不敢相信,不愿简单地陷入。
“喊我文霖,来。”他鼓励着我,软言细语,鬼仙说过,他几世下来从来没爱过一个人,即使对一个人温柔,也没有把心真正交给那个人,我一直怀疑他本来厌我,所以从不对我温柔,后来才知道因为即使对我不好我也会追他随他把一切交给他,所以他不必对我好,那么现在,廖文霖,你能否告诉我你心底有没有那么一点点想要真正对我温柔的意思?
“文霖……”我终究还是抵不过他的温柔,也抵不过我几百年下来顺从的习惯。
“嗯,朕只准你一个人这么喊,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你也必须这么喊,这是旨意。”
“臣……遵旨……”原来出卖一个人的防线可以这么快,在廖文霖面前,我犹如一个容易操作的线偶一样脆弱。
脆弱的,包括我的身体,廖文霖一盏盏吹灭了落着红泪的蜡烛,在御书房里间柔软的床帐里,我又一次陷入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有时候我甚至已经不愿再去追究,我为什么会愿意?为什么从来不去疑惑反问这种事情的正确与否?只是每一次都在理智完全崩塌前咬牙忍耐,然后无一例外的陷入以他为名的沼泽里,依靠他施舍的细细木棍沉浮,直到木棍折断的一日,我再次陷入完全的黑暗,这一次又是要重蹈覆辙吗?
“献芝,你在想什么?不认真哦。”
但仅仅是这样一句不能称为关怀的话语又一次击碎了我的防线,算了,反正这一世破罐子破摔了,廖文霖,我求你施舍给我一丝真心,即使只有一秒钟都足够我解脱,我求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上部(三)
次日,我成了记录在案的首个第一天上朝就告病假的臣子,也成了首个由皇上亲自帮忙请假的臣子。
宅子被指在了京城里一处繁华之地上,各方面配给赏赐都繁复华丽到让所有人羡慕到不敢想象的地步,可没有人知道,那座抬进宅子里的轿子是空的,我还是被送到了他的寝宫——宿銮殿。
不出几日过去,已经有消息在京城里散播开来:当今圣上后宫宠幸新晋状元温献芝,赏赐极尽奢华,生活糜烂不堪。
当然有人会问:那皇上不是后继无人了吗?
这时候就会有一个人故作神秘悄悄说道:你不知道吗?当今圣上对女人啊,不行……
然后第三个人冒出来:但是古今中外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这一个温少师能留住圣上的心么?几年后啊,等玩腻了,不是新的娈童公子出现,就是圣上开窍纳了几个女人,等着瞧吧。
然后第一个问话的人义正辞严:你可别说,连西三花街边上的那个神算子都说这温少师是上天赐给东尔的仙人,他小时候那些个事迹谁没听说过,我二叔曾在往宰相府运菜的时候见上过一面,那个天姿国色哟!直把我二叔的魂魄给勾了去,那个诗怎么说来着,可远观而啥那个的。
第二个人接话: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可不是,你看当时轿子送他到少师府的时候,侍卫连帘子都不让掀一下,可想而知当今圣上是多可心这个温少师了,在我看啊,他们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旁边又有人也凑近来:对对!天作之合!据说圣上也是一表人才,这一年来也做了不少好事。
第三个唱反调的人怀疑说:但毕竟没有子嗣,朝中的其他大臣不会放任皇上这么下去吧?
第二个人再次接到:你傻啊,皇上的弟弟,当今平王才十七岁都有三个孩子啦,而且我看既然温少师是上天赐给东尔的,说不定神仙啊,男的都可以生呢!
那第一个人惊讶:是吗!若是如此,那甚好,甚好啊!
几日后一夜,廖文霖在红鸾帐里圈着我笑言:“献芝,你知道么,市井上有人说你可以给我生个孩子。”
“他们胡说!男子哪会生的出孩子?”神仙我是见过,神仙的年龄我也活到了,但并不代表我会有神仙的能力,而且男神仙大概也不会生孩子。廖文霖这些日子来待我极好,连带着我甚至敢在他面前假意发怒。
“若是献芝的话,我倒觉得可以一试。”他翻动手指开始解我的衣扣。
“试不出来的,您可要失望了。”我的身体并没有对他有任何反抗,他在过去几世里从来没有像这些日子一般频繁临幸于我,当身子不再反抗的时候,本来就没有抵抗意识的理智也选择了包容。
“没试过怎么知道,嗯?来,喊我文霖。”
“文……霖……”我毫不犹豫,不一会儿,呼唤就变成了喘息。
仰面眯眼看着床帐上方前后甩动的流苏,心底有颗种子正在抽芽破土,也许这一世,我能成功的。
虽然几百年过来早就习惯了众人的眼光,但越是有学识的人就会“眼光”地越有技术含量,比如朝堂上站着的一溜大臣,甚至有人开始旁敲侧击地质问廖文霖,我默默记住了那些人的名字,并不是为了报复,而是我对他们的圣上了解要比他们多很多,即使现在表面上没什么反应,但不出几年,廖文霖会让有叛逆倾向的人一一“疼痛”。
下朝的时候,年迈的父亲对我打了个眼色,想来我们二人共事朝堂,但已经有一月有余不曾有所交集了。当晚,我向廖文霖告了个假,回到宰相府里。一顿晚饭吃的有口无味,饭后我随沉默的父亲进了他的书房。
“献芝,你娘走得早,爹爹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爹和我娘恩爱一世,可惜到了四十余岁才得我一子,我娘高龄生我,不出几年就撒手人寰,十多年来我爹也没有再娶,若我不争气,温家恐怕会就这么没落下去。
“爹,对不起……”于公,廖文霖是皇帝,我没有反抗的余地;于私,我盼着和他解除这阴婚,巴不得天天和他在一起。
“唉……”我爹沉默了一会儿,凝视着紧闭的窗户,“就私心而言,我是真希望你能找个好姑娘。”
我知道他话没说完,就继续低着头等他说。
“爹心里希望你能比皇上投入地少,若皇上将来,他将来……负你,你也能一个人好好生活。爹就问你一句,你对皇上是怎么个感情?”
我对他是怎么个感情?爹,我要怎么排列话语来回答这个困扰了我几百年的问题?我一直明确在做的事情就是让他爱上我以解除那该死的阴婚,但在此过程中我对他究竟是怎么样的感情?有段时间,我一度恨他至深,但回头一想,他并没有义务要来爱我,有时候他大概还对我的奴性不太理解罢。
见到我沉默,我爹不再说说这个话题:“来,陪爹下局棋再走。”
我和他对面而坐,两人都是快棋手,整个落子思考的过程都不言一语,但今天的心情复杂,连带着棋局也复杂了起来,到最后又是我输了一目结束。
“献芝,世间有神童没错,但是有时候爹会想,你到底是谁?比如你为什么每次下棋都让着爹?从六岁开始就输一目,一输就十多年,既是神童,技术哪有不精进的道理?”
“爹,您对我的期望太高了。”我压抑着心慌,动手开始整理棋子。
“也罢也罢,你快回宫去吧,吴公公在厅里等候多时了。”爹他制止了我弄棋的手,开始自行整理起来。
“那,孩儿先走了。”我伏下身子跪在我爹面前,方方正正给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后,爹并未看我,只是整理棋子的手微微颤抖着,我咬咬牙,回头离开了他的书房,跟着笑盈盈的吴公公回到了深宫里廖文霖的身边。
“和你爹都聊了什么?”回到宿銮殿的时候,廖文霖还在批阅奏折,一般这个时候他早就批完了,这是在等我么?
“聊些家常,下了局棋。”我坐到他身边,没剩几本还没看过的了。
“哦,下棋?谁赢了?”他放下毛笔揉揉眼睛。
“姜还是老的辣呀!”我伸手给他按了按太阳穴,他闭起眼睛一脸享受的表情。
“你居然也会有输的时候?”他勾起唇角,似乎很兴奋,“这样才感觉真实一点,我说献芝,有个小忙大概要你来帮。”
我“嗯”了一声表示回应,说到输赢的问题,我只有面对他的时候才会一次次一败涂地,照理来说,几百年过下来,这见识长了,经验长了,各方面能力都有所提升,但依然一次次输在他手里,我甚至怀疑这到底是阴缘的错,还是上天故意整我。
“祁州城城主林锋吞税银、私练兵的事情,我前一段时间找了徐昌平去处理,但徐昌平这厮似乎被林锋给收买了,我想让你帮我跑这一趟。”
祁州城位于东尔和邻国南天的边界,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若祁州城投了南天,也许对东尔会是个致命的打击。林锋这个人我见过,性格刚正不阿,虽然不容易交流,但对东尔的忠心却也算日月可鉴,正因为此人性格耿直、办事得当,才会被先皇安排在祁州城这么个地理要塞上。前些日子就有督察御史上报说祁州城有猫腻,廖文霖火速派了徐昌平前往,但意外没有解决,看来这祁州城还真有问题。
“臣遵旨,明日即北上祁州城。”我松开给他按头的手作了个揖。
他轻轻叹了口气,睁眼搂住了我:“献芝,我一天也不愿和你分离,但是我也只能信你,祁州城路途遥远,这一别就是个把月,你一路小心,我在宫里候着你的好消息。”
“皇上放心,交给臣办吧。”这件事儿算是我为官以来做的第一件正经事。
廖文霖打横抱起我,吹灭了蜡烛往床帐走去,我向他背后指了指几本还没看的奏折,他笑了笑,把我轻放到床上,点了点我的鼻子说:“你明天就走了,我多陪陪你。”说罢,他一个吻就压了下来,让我有些始料不及,除了动情到深处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吻过我,我几乎要飘忽到奈何桥边去求孟婆汤喝了,只要他有一点点爱上我,有一点点我就能解脱。我反手拥住他,第一次带着点主动意味地回吻。
作者有话要说:
☆、上部(四)
次日一早,我就收拾了行囊北上,等到再回京城,正好在过年前几日。
傍晚抵达宫里,廖文霖居然亲自出来接我,在马车里,他搂着我的肩膀问:“事情处理得如何?”
“都办好了,”我掏出成册的文书记录给他,“林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