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麻醉过去就会醒。倒是你的朋友起色不对劲,去休息休息吧。”
“对啊,你多少喝点粥,脸色白成这个样子,瞧上去比女人还弱。”艾伦接口道。
徐者廉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虽然饥渴难耐,但胃里的酸水一阵阵地上泛,眼睛开始金星乱舞:“我只需要水和营养针。”
艾伦把他安置到端木唯隔壁的病房单间,扶他上床:“你好好躺着啊,我马上叫护士送东西来。”
徐者廉神情痛苦地闭上眼睛。
端木唯命悬一线之时,精神濒临崩溃之际,他曾经自私地想,既然死亡能够抹杀一切伤口,那么端木的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可以背负一生的内疚,不计前嫌地缅怀死去的端木,但他却不敢注视活着的端木,那双在黑夜中湛蓝如水的眼睛,勾起的不只是似曾相识的情意,还有不堪回首的残酷过往。
果然,他不能忘怀,不能原谅。每分每秒,对他来说就像地狱中的煎熬,最恐怖的折磨一遍遍地重演,永无休止。
他完全有充足的理由相信,端木唯在乎的只是自己酷似死者的皮囊,换了任何一个,只要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就能得到本属于徐者廉的感情。
很冷,尽管房间保持着舒适的恒温,被子也松软温暖,但心中像捂了巨大的冰块,浑身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干渴,饥饿,寒冷,肉体的痛苦从神经末梢蔓延到最深最脆弱的内里,他仿佛回到了当初,被桑的柔情暂时压抑的不堪旧事喷薄而出。
翻腾的海水灌入肺,他努力托起端木唯的头,那紧闭的眼、青紫的唇、挺直的鼻梁和英气的眉毛,熟悉的面庞撬开了紧闭的闸门,啊,这个是自己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他是戒指里刻下的人。直觉告诉他,不能和男人相认,等到自己恢复记忆,也许……就能获取男人的信任了。不过,端木那么英俊,那么骄傲。他想找回的,是相配的恋人,而不是凭空冒出的怪物。
怎么办?
忍着心痛和失落离开他,只为了留给他一个,美好的回忆。
可是自己该何去何从?除了端木唯之外,他不认识任何人了,甚至自己,他也只记得名字。
他不想死,却没有其他退路,海水没顶、海水压入腹腔的时刻,丝丝后悔窜入心中——不论如何,他不能瞒着最爱,也是最在乎的端木,独自选择死亡。如果能够生还,一定要见他……哪怕毁了珍惜的一切。
打翻的八音盒,戛然而止的声音,端木残酷的言语和眼神,在空荡荡的厂房里,如此清晰而伤人。他如此真切地感到,好不容易拼凑完整的心被扔到地上,任人践踏。中枪之后,自取其辱的傻瓜甚至伏在端木的脚下恳求,说不出话,只能呜呜咽咽地动着嘴,浓黑的血流了一地,自己的手在对方洁净的裤腿上添了脏污的痕迹。
端木唯生气了,冒烟的枪口指向他的头颅,坚定的眼睛不见一丝犹豫,唯有轻蔑与厌恶。
几处伤口火辣辣地疼,而胸中积郁的自轻自贱的苦闷,逼迫得他几乎昏厥。如果端木杀了他,他一定会感激对方的仁慈,但最终没有死。子弹穿透了肩胛骨,他浑身一震歪倒在地,牢牢抓住裤脚的手松开,再费力握紧的时候,只感受到了抓不住的空虚。
原来,最痛的感觉不是死亡的一瞬间,而是被爱人厌弃。
得知自己并非真正的徐者廉,他倒并不觉得撕心裂肺,这个事实捏碎了残存的幻想,斩断了他与端木之间、可能存在的联系。也是这个清楚的认知,令他能在短时间内从身到心地接受了一直对他不离不弃的桑。
门敞开,护士送来了清水和营养针,徐者廉伸出胳膊,看着针头穿入莹白的皮肤扎进血管,大剂量的液体灌了进去。他有点想吐,连忙喝了几口水,勉强压下胃中翻腾的冲动。
“您最好吃点东西,总是靠打针,体力会下降的。”白衣的甜美女孩儿叮嘱道。
“谢谢。”他温文尔雅地道谢,血色的眸子柔和美丽,女孩儿一闪神,联想到了情人节收到的玫瑰花,艳红的色泽沾着莹露。
她的心怦怦直跳,红着脸说:“您的皮肤好得令人羡慕,简直没有半点瑕疵,诶,您长得好像一个人,我暂时想不起来了,像谁呢?”
门口传来催促声,小护士恋恋不舍地瞥了眼徐者廉,端着盘子向外跑去,临到门前不忘提醒他注意身体。
这就是美貌的力量?他嘲讽地笑笑。在他看来,徐者廉不过中等偏上的相貌,远不如端木的深邃和桑的阴柔,但不具侵犯性的温和面容,意外地给人一种容易亲近的错觉。
趋向美丽、远离丑陋,是人的天性。多么深的爱恋,也抵不住天性的抵触。毕竟,当初端木之所以爱上徐者廉,与那层皮相密不可分。
只有桑是不同的……始终如一地对待他,可是,他却还是一次次地令对方伤心。倘若某天连桑都离开他了,他就彻底失去了生存的意义。
“桑……”他含糊地唤,手摸上了带在身边的小型通讯器,正要接通,突然门啪地打开,艾伦兴奋地喊道:“埃德温!端木他醒了,虽然他不说,但是一定想单独见你……”他停顿了下,显然徐者廉的状况并不乐观,“你现在能走吗?”
收起通讯器,徐者廉掀开被子下床:“嗯。我感觉好多了。”
“喂,你可别提洛雅的事。”艾伦说。
徐者廉整理衣服,冷静地说:“这就是我找他的目的。”
艾伦劝道:“他刚刚脱离生命危险,你非要提起洛雅,只会令病情恶化。以前,你不是这样的。换成嫂子,永远不忍伤害他。”
徐者廉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将自己与曾经的徐者廉作比较,令他感到心虚和不安:“所以我不是你口中的嫂子。除了容貌相似外,他能做的,我通通做不来。”
艾伦停在病房门口,放他独自一人进去,关上门后小声地反驳:“那你还拼命地跑回去救他……”
徐者廉虽然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是一见到端木唯,双腿就几乎软了下去。掩饰性地扶住一旁的桌椅,他在病床边坐下,眼睛不知看哪里好,只得盯着输血的管子,一边连着袋装血,一边连着端木的身体。慌忙转开目光,却在中途碰到了病人睁开的眼。
他开始颤抖。一看到端木,他就不由自主地痉挛,昨天初遇时幸好有昏暗天幕的掩饰,如今光线充足,没有一丝阴影的环境里,他的脆弱被映照得无所遁形。本能的恐惧从指尖延伸到肩膀,他畏冷似的抱住了双臂,吸了吸鼻子。
本来为了向端木讨回洛雅,但事到临头,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者廉,对不起。”端木唯打破了沉默,“昨天,我只想静静地看你一眼,并不是要打扰你。我让你不舒服吗?”说着,他想碰碰徐者廉的脸,后者一个激灵,狼狈地躲开。
“别这样,求你。”徐者廉摇头,断断续续地乞求道。
“者廉?”端木唯不解地看着他。
“不要突然对我好,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求求你……”
端木这个样子,好像背信弃义的抛弃者是自己,自己不仅移情别恋,还给他带来了无尽的苦难。
他爱上了桑没错,但这和端木唯无关,他是桑亲手做的复制品,他理应为桑而生,并为他而死。
他没有错。愧疚自责什么的,不该缠着他。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的人,难道不是端木唯吗?
端木唯费力地抓住徐者廉搁在床头的手,宝贝似的摩挲着,仿佛在确认是否真实。“你既然回来了,不要走好不好。”他用的仍然是强硬的祈使句,脸上却充满了哀求之色,眼角渗出了一行泪水,滑出长长的泪渍,“我怕一闭眼,你就一去不回。”
徐者廉抽回手,将脸偏开,本着不刺激病人的原则劝道:“你需要睡一会儿。有什么事,以后再谈吧。”
端木唯的身体动弹不得,只能气息虚弱地说:“不,今天都说清楚。错过了这个重伤的机会,大概以后你都不愿和我说话了。”
“端木,我们没有谈的必要,因为我不是真正的徐者廉,只是个仿冒品。”徐者廉的脸红了又白,终于放下死守的尊严,“记得六个月前出现的CM吗?我就是它。”
端木唯垂下眼睛,呼吸有些凌乱,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有些事,一开头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展开,残酷而凌厉。任是多么温柔的人,也藏着一把伤人的利器,他所说的每句话都像刺入再拔出的刀,倒钩带出血淋淋的肉。
“我是由索恩亲手制作的,徐者廉的复制品。本身携带着一部分记忆,但是并不完整,许多事都想不起,给你造成了很多困扰,抱歉。”
端木唯轻声问:“那天把我从海里捞出来的,是你吗?”
“嗯。”
“写信与我相认的,也是你。”
“没错。”
“你恨我吗?在你最绝望的时候非但没有相救,反而落井下石。”
徐者廉想到了桑,为了那人,他理应与端木断得干干净净。
“我不恨你,也不爱你。如果我的脸让你产生联想……”徐者廉镇定地拿起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刀尖搁在脸颊一侧,“喜欢的话,我可以把它送给你。”
“者廉,我当时不知道CM是你……我一点也不知道……”泪水模糊了视线,端木唯顾不得几近麻痹的躯体,左手缓缓握住了刀身,涌出的鲜血浸透了手掌。徐者廉立刻松开刀柄,后退了几步,满脸悲戚地看着他。
“那时候,我认为徐者廉成了植物人,而你只是阴谋的一部分,直到后来,我才猜出了真相,努力寻你……我怎么会认错人呢?你是我最最亲爱的人,行为举止,甚至拿枪的左手、习惯的姿势,都没变。”端木唯挪动着身体,输血的针脱落,成串的血液洒在床单上。他伸长了胳膊,却始终够不到几米外的徐者廉。
“你受的苦,我愿意以十倍承受,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给你,用一辈子补偿你。你总会想起来的,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说好了一辈子不离不弃……”
徐者廉按住心口,打断了他的话:“端木,你是有妇之夫。”
端木唯急忙解释:“我和乔治安娜的婚姻只是个笑话。我不爱她,也不曾发生过肉体关系。我可以随时离婚。”
“可是,我有爱人了。”徐者廉望向窗外。
端木唯凄惨地一笑:“索恩,对吗?”
徐者廉没有接话。
“索恩怎么会爱上实验品呢?你就是如假包换的者廉啊。”
“退一万步说,即使我是徐者廉本人,也不能背弃他的感情。而事实上,只要耐心等待,你的爱人总有一天会醒过来。”
徐者廉解开了上衣的扣子,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胸膛,就在左边锁骨下方,优美的胸肌上,刺着一个字,犹如绚烂的花枝藤蔓,纠缠而妖异。
桑。
“我得知你和洛雅的近况后,决意暂时离开他身边,独自回到赛尔。为了让索恩安心,我就刺了他的名字,代表矢志不渝的情意。”
端木唯呆愣在当场。任由血袋的血淌了一床。
徐者廉拉上衣服,摁下呼叫的铃,随即医生开门而入收拾残局。
该说的都说了,他却并没有感到轻松,莫名的失落迷惘遮蔽了他的心,唯有左胸处的华美纹身微微发疼。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不回来的话,端木,洛雅,还有那个孩子,都会死。”桑舔过仍在渗血的细小伤口,“不许背叛我,身心都不行。”
“先生,您先出去一下,病人刚经过颅脑手术,需要清静的环境。”
徐者廉望了眼收拾干净的病床,服用了镇定药物的端木唯正在沉睡。
“抱歉,我这就离开。”他转身而出,或许是幻听,他感觉到了抛在后面的低声呜咽。
“外面起风了吗?”他问艾伦。
艾伦答道:“嗯,下午的风尤其大,风声呼呼的,非常渗人。今天,你还是别出门,好好休息吧。”
徐者廉摊开手掌:“监狱的探视证明。我知道你一定办下来了,就在口袋里。”
“什么都瞒不住你。”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