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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王端的这种心思,若薇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一想起刚刚福王那眼神,还有说话之间暗含的那个意思,若薇就忍不住从心里往外犯恶心,还得表面装无事,肚子里气得肠子都打结。原本她觉得罗颢就已自大到以自我为中心的了,不比较还不知道,合着皇家教育都是这么回事。罗颢狂,好歹人家也有狂的本钱,他的那个兄弟,整个把自己当小太阳了。
罗颢拉着若薇的手就要撩开袖子看,若薇一缩,躲过去了:“我没事……”
没事就怪了!
罗颢反手一转,把她袖子撩开,若薇左手手腕特别明显一个被攥红的印子。
罗颢眸色一深,山雨欲来,常贵从外面再次进来:“皇上,福王殿下他在前殿……”
“让他在外面跪着!”
“是。”势头不对,常贵踮着脚,嗖——溜了。
“陛下,臣无事。”若薇要收回手,未果,“陛下,皇宫内外本来就是人多嘴碎的地方,有些传闻根本是无风起浪,如果陛下再发这样不合时宜的脾气,岂不落人口实,玷污了陛下的圣名?”
罗颢轻轻摸了摸若薇手腕上的红痕,看向若薇的眼神若有所思:“若朕就想要这种传闻成真呢?”
“……”
他,他什么意思?
“若薇,放弃你是个错误。朕错了一次,就不会错第二次。”
若薇僵硬地翘起嘴角,开口时好像有人卡着她的脖子:“可是陛下……”
“你不愿意做朕的妃子朕知道,那个不知道被你藏到哪里去的‘协定’,朕也没忘。‘周妃’你不愿意做就不做罢了,朕不勉强。”罗颢把自己的决定说完,转身出去教训那个近来颇有些不安分的弟弟去了。
若薇傻愣愣地看着罗颢离开,她脑筋有点转不过来了,他怎么话说一半就走了?
罗颢没别的意思,他就是想表达自己绝不放手的决定,至于在达到目的过程中的一些旁枝末节,比如“妃子”的名份问题或又是形形色色关于周维的流言蜚语,都不重要。这个过程就像是争天下,这个天下是他的,路途中的一些障碍,他会想办法逐一攻破,然后达到最后的胜利。
两件任务的相同点是,都有明确的目的,坚定不移的信心,还有可预见的曲折漫长的过程。
两件任务的不同点是,对若薇那个妖精,罗颢暂时还没有主意,可天下这个问题,他非常清楚在出兵楚国前自己要先做什么。
所以,他到前殿去见罗颍。
罗颢从不认为自己有个安份的弟弟,罗颍志大才疏且不自量力,他所谓的“野心”罗颢也拿捏得差不多,本来是不用在意的事,但是福王的身份注定了如果他要闹事就是大事,罗颢要在自己出征之前,好好敲打敲打他。
欲擒故纵再当头棒喝,就是罗颢计划要用的敲打福王的手段,他启用元文,是因为他与福王府有点关系可以避免受到猜忌,从而可以起到微妙的作用。如今果然,他这个弟弟这些日子也不负所望地越发阳光灿烂了。
前殿之上,一位紫袍金冠,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跪在地上,脸上施了薄粉,唇上涂了油脂,正是时下南方诸地达官权贵极流行的美男子装扮,平白让男子的粗犷多了几分精致柔美,但也多了很多脂粉气,与罗颢身上的冷硬气质大相径庭,原本就不像兄弟,现在更不像了。
福王虽然是跪在地上的,但他的脸斜向一侧,即使罗颢来了也没正过来,其中的愤愤之意难掩。
“知道朕为什么让你跪么?”罗颢看着下面那个人不人妖不妖,男不男女不女又不成器的弟弟,心里的火就不打一处来,“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秦楼楚馆的那套把戏都耍到朕的上书房来了!”
罗颍跪得笔直,一双大大的桃花眼写满了不服与挑衅:“皇兄,臣弟冤枉啊!明明是那个周维……”
“混账!我们罗家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个有胆做、没胆当的子孙!周维他手里抱着半人高的大殷律典,你想说什么?说他有第三只手对你动手动脚?”
“反正他是你屋里人,你自然护着他……”罗颍不服气地嘴里咕哝。
屋里人?
罗颢一脚踹过去:“你满脑子净是些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福王被踹趴在地上,低着头,掩饰心里的怨怼。
“小九,收起你脑子里转的念头,你以为朕看不出来?你不要以为这几次你的差事办得好,受了几句夸奖就是长能耐了,你还差得远!”
“……”
“看看你这幅样子,举止轻浮,行为放浪,还像个女人似地画胭脂……还长能耐了,纵容手下抢良家女子到府里供你玩乐,你以为朕真不知道你那荒唐事?御史台参你的折子摞起来比你都高!”
从说话到行事,从道德到仪表……罗颢结结实实地把罗颍训斥了一顿,足足小半个时辰,才下令让他回家闭门思过。
被这么灰头土脸地骂了一顿且是当着常贵的面,罗颍心里那个气呀。他今天来原本是为了一通渠顺利完工邀功请赏来的,结果别说赏了,就是好话也一句没听着。
那个小白脸周维,他那个皇兄……罗颍暗咬牙,他不会放过他们!
气归气,但是具体的报复方法,罗颍坐在马车里,一直到家心里也没有谱,他知道他的皇兄真不是好惹的,皇兄说如果他再拉良家女子入府就送他去宗祀家法严惩,就绝不是说着玩的,可是,这口气……
福王正是又气又急又惊的当口,一进院子,头上杨树枯叶就随风飘下,从他脸上划过,唬了他一跳。
“哪个当值偷懒的奴才没有把院子打扫干净?”
“王爷……”
“拉出去打二十板子,赶出府!”
过前堂
“这菊花没开?光秃秃的在园子里……”
“回王爷,菊花这个时节都谢了。”
“谢了怎么还不挖走?灰土土的要带衰我福王府是不是?”
到前院
“看孩子的奶娘呢?怎么让世子到处乱跑,前院是他该来的地方吗?”
走一路骂了一路,结果听到不远处有笑声,更是好比心火上加了一把柴,福王冲着那个方向就过去,大喝一声:“是谁在那儿?”
“臣下见过王爷。王爷看来心情不好。”是颜司语,旁边的一个,自然是朱六。
福王一见是元文,这股气顿时憋回去了,这元文最近帮了他不少的忙,好几次都是听了他的建议才……福王忽然心生一计,火气顿消,笑道:“啊,是元大人来了,说什么这么开心呢?”凭着新科状元的才学,皇兄他动不了,小小地教训教训周维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祭天逼宫
“王爷说笑了,”颜司语接过话题,“刚刚是小六问起臣的胳膊上的伤,臣有点感慨世事无常。”
“噢,说来听听。”
“无他,生死有命。臣经历了这鬼门关的一回才明白,任凭你多大能耐,多聪明的脑袋,真的在面临生死的那一刻,都是渺小又脆弱,老天爷开眼,就让你生;反之,就是贱命一条。”
“哪儿有你说的这么悲观?”朱六插嘴,“王爷,我们刚刚正好就这事聊起从古至今那些有名的刺客来了,观史,有的时候真是容易生出无限感慨。其实,成败之间大约只系于那么一人一事。有时候看似走投无路,豁去命放手一拼,转眼便飞黄腾达。有的看似风光无限,前程似锦,可能隔夜间就一切分崩离析。就像那史敬,整个史家,也是百年世家富贵荣华,可惜就这么一念之间,成王败寇真叫人唏嘘不已,真中了那句世事难料的话啊。”
颜司语看着福王若有所思的脸色,笑笑:“哎呀,都是臣的罪过,不过是块巴掌大的伤,却让我们两个文人无事在这悲春伤秋的,倒叫王爷见笑了。哎,王爷刚刚不是因为一通渠完工向皇上报喜么?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好,可是因皇上有什么地方不满意?”
“噢,没,没什么……”福王的心思都被刚刚这两人的那番话勾去了,此刻心神正乱,哪里还顾及明翔殿那点闲气?
狩猎场里的那件事,福王当然知道,据说当时真的是凶险万分,周维和元文能大难不死,全靠老天垂怜,好巧不巧的一片平地上出了大草窠,让俩人活下来了——算他们两个的幸运,也是行凶者的不幸。
刺杀成不成先不说,可这件事你倒过来看,一个史敬对上一个元文和一个周维,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根本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没法比!可就这“没法比”差点让史敬得手,假如他得手,有谁料到那个碎催能灭了大殷朝堂上两个厉害人物?所以朱六说得没错,这世事无常,靠的就是一点天道、运道。
这话,福王心有戚戚,若不是先皇忽然崩殂,这皇位也指不定是谁的,这是不是就是他罗颢的运道和自己的衰气?可还是那句话,世事无常……一根草,如此话赶话地就被种到福王的心里去了。
福王也不是一点实力没有,罗颢的母后早死,考虑到太子的名分问题,先皇一直没再立皇后,所以福王的母亲再受宠,最高也就升到了皇贵妃的位置。先皇一死,罗颢即位,因为宫中没有皇后,所以那位本是太妃的衔就晋升为太后,主持宫中事务,就算不是真管事,大小也是个震慑。另外,福王的舅舅握着南大营一万五千人马的兵力。
一万五千兵马攻城是不可能了,但挟持几位重要的朝中老臣或者杀掉几位死硬派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只要皇上一死,皇子还小,后妃禁足的禁足,低调的低调,在宫里一言九鼎的当属皇太后。至于最关键的皇兄之死……福王心里开始往外冒鬼,皇上再怎么拥有百万雄兵,他也就是一个人,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两条胳膊两条腿,他只是一个人,而已!
罗颍脑子里已有了个大概的想法,但这还得需要一个精密的考量,需要一个精明的人帮着策划才行——元文,是福王脑子里闪出的一个合适人选。
一,他与自己的心腹门人朱六是亲戚,他能有今天,全是赖朱六的举荐大恩;
二,这些日子,他帮着自己,在外人眼里早就是福王一党。
三,当官的人的毛病福王都明白,现在元文是中书舍人,五品的小官,如果自己允诺事成之后封他个中书侍郎,中书令……他能不同意?
这就是战场上最重要的人和!福王自认颇有些兵法见识地开始“庙算”,至于天时地利……
皇宫肯定不行,先不说墙高宫深,就是那三万禁卫军也不是闹着玩的,最好是在外面,就像周维他们遇到袭击的那样,在荒郊野外……
离宫,福王忽然想起来一个借口,除了皇兄登基的那次,他们一直没有举行过祭天大典,每年的祭祀祭祖都是在太庙里,规模不大,如果他能说动皇兄新年伊始去离宫祭天——离宫在京城东郊五十里,斋戒沐浴净身,最少都要在那儿呆上六七天,而且,老天恩赐,这个地方距南大营只有半天路程,那五万虎狼之师的北大营,就算勤王救驾,快马加鞭也却足足要走三天,绝对的地利。
有些事一开始想,可能刚开始只是一时冲动,可当越想越可行,越想越是那么一回事的时候,心里的草就开始疯长,即使原本觉得很冒险的行为,也禁不住甜美果实的诱惑,尤其是建立在心智不坚,还有那么点自大的基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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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天,这个主意福王一在朝堂上提出来,赞成的人就占绝大多数。有目共睹,过去的一年是大殷帝国度过的非比寻常的一年,未来的一年,几位朝中重臣心里更明白,将是开天辟地最艰难的一年,无论从哪个方面说,祭天、谢恩、祈福,都应该!
罗颢看着福王,凝视,深思,等待……
就在福王心里忐忑,有点汗透重衣的时候,罗颢点点头:“好,准奏。卢爱卿,”罗颢叫出中书令,“回头让钦天监拟个吉日出来,小九,你配合礼部好好筹划,一切按典籍来,文武百官随行。”
罗颢后面加的这一句,正中福王下怀,福王脸上露出笑容,罗颢看见了,也少见地露出点温和的神色:“这件事小九你就多费点心。”
“臣弟领旨。”
兄弟俩对视微笑,各自肚肠。
果然,这事定下来没多久,元文就说有密报奏请。
“皇上,皇上关于祭天大典,臣请皇上要三思,福王……”元文表现得有些犹豫,是因为胆战而恰到好处的那种犹豫,然后,他忽然伏地,“臣万死……臣有密报,这次新年祭天,福王做了逼宫的打算!”
罗颢挑起了眉毛,放下笔:“起来说话。”
“是,臣因与福王府的门人朱六是远亲,朱六对臣甚是照顾,所以也时常往来,承蒙福王看得起,王府里的偶尔茶宴,曾邀臣参加……”
颜司语说的这些,两人心照不宣,罗颢当初让元文与朱六亲戚往来多走动走动,也是这个目的。
“福王询问臣的那些事情,一开始虽然没有明说,可臣就是察觉出有反常之处,心有疑虑,可不敢贸然回禀,这是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