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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啊。这种事情当然要有凭有据才可以说服人心,洗脱清白,就像如果本宫开口对蔡爱卿说,说太尉大人曾经私藏了一件大绿海族呈上的一株九尺珊瑚树贡品以为私用,那本宫就一定会拿出相关的人证、物证交给大理寺、御史台,决不会信口雌黄平白诬蔑了当朝太尉大人。应该是这样的过程吧,蔡爱卿?”
所有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罗颢黑了一张脸;
梁太尉白了一张脸;
蔡清风忽然明白了自己在棋盘上的位置;
大部分人在害怕——皇后在反击,并且精准、有力,计划周详。
一少部分则心如明镜——诡才周维绝不是浪得虚名,同他共过事的人都知道,以攻代守险中求胜是周维的风格,今天,他的反击确实有效,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想,对于皇后的那些指控,也许是真的。
若薇看了一圈,起身告退,她没顾及梁太尉那张姜黄失色的脸,却看到纪相失望的神情,对于昔日深爱她的长辈来说,她明白自己依然让他们非常失望。但这是她的路,她的坚持,她不会后悔。
背后留下了一锅粥一样的朝堂,若薇的心情有点低落回到自己的天地,刚刚迈进宫苑大门,就看到小单脸上的巴掌印子。
“这是怎么回事?”
“过晌的时候,宁嫔带着人搬回她的钟秀宫,是硬闯的。”
“还有贵嫔和贤嫔一起。午后的时候,小东子说又有几个才人、美人也过来了,小单气不过去拦,可是她们……”
“该打!”若薇托着小单的下巴,她的半边脸都红了,看样子不像一巴掌,倒像好几巴掌打的,“回来就回来了,你干嘛跟她们硬碰?她们是妃你是婢,还不是摆明了受欺负?有一百种让她们自己回去的法子,你就用最笨的那个……总是这么急三火四。”若薇戳着小单的脑门骂完,让简简好好给她冷敷,然后把常德叫进来了,“今晚宫门下匙后开始查夜,凡是没有遵守宵禁的人,任何人,一经查出,全部关押!”
嫔妃在哪里过夜都有记录,这是后宫中的第一大事,登记簿子上标示她的寝殿在南坎六里,那就是的南坎六里,如果今晚查夜查不到人,出了多大的事她们也是自作自受。
……
宁嫔,昔日的安才人,安采玉散乱了精致的发髻,衣衫被几个粗役嬷嬷抓弄得零零破破,被强制跪在地上仪态尽失的对若薇大叫大骂。
“我听说你一直嚷着要见我,有什么事吗?”
皇后纡尊降贵地到了内惩院这种阴森恐怖之地,前呼后拥摆足了款。
“你凭什么抓我,凭什么,凭什么……”关了数日,安采玉此刻显得有些疯狂,看到若薇之后,险些扑过来,不过被旁边的嬷嬷及时按住了。
若薇慢悠悠的解释,“你犯宵禁,这是宫里的规矩,我以为你能明白,应该的时间、应该的地点,你却没有呆在你应该呆着的地方,根据宫规,一整夜去向不明,理应拘禁受罚。”
安采玉气得浑身直哆嗦,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往外挤,“你,你你……你明知道那晚我在钟秀宫留宿……”
“是的,我知道,可是注寝册子上没有写着我知道,所以证据表明我不知道。”若薇用好像绕口令一样的轻描淡写,“不要再闹了,再这样下去,下一个等着你的地方就是冷宫……不用抬出皇上,你知道我能做到。”
“你,你你……”安采玉的嘴唇抖了又抖,最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都是伺候皇上的,你已经是皇后了又何必这么逼我们这小女子?我又没想争宠,就是希望有机会能见到皇上也不行么?我,我一个嫔,又没本事跟你争什么?大家都是姐妹来着,你一个人霸占着皇上,不觉得太不公平了吗?又不是只有你能生儿子,又不是只有你年轻漂亮……”
“你觉得自己特别委屈?” 若薇很平静。
“是!”安采玉大声地吼回去。
“你凭什么觉得委屈?”
“那你凭什么独占皇上?就凭你是皇后?”
“凭我是最后的胜利者,凭我有本事。”若薇拢拢自己的衣袖。
看着安采玉瞪着自己的样子,若薇坐在下人搬过来的椅子上,“安采玉,你还记得你这拨秀女选秀时的情景吗?当时的你,很漂亮,很自信,家世也很好,让你在那一群秀女中很突出,可你不是最好的。记得么,庆王爷家的小郡主,天生丽质名动京城,才华横溢,又是皇上的姑表妹,是当时最热门的人选,可我最后为什么把她剃掉了?”
“你嫉妒!”
若薇没理会安采玉的回答,而是自己给出了答案,“因为她不乐意进宫,她的一切表现都告诉我,她不想被卷入后宫中的争斗。那次本宫的宴请,昭月郡主选择默默无闻的坐在后面,穿着最朴素的裙子,做了最简单的打扮,我一看就知道了。后宫,争宠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你我心里都很清楚,可你愿意留下来,那天,你积极在我面前表现,你想被选中,想留在宫里,想在几百个美貌姑娘面前脱颖而出,赢得皇上的爱恋,进而得到权势和虚荣,我说错了吗?”
“是你自己选择了斗争这条路,是自己心比天高想要赢得一切,那么最后你就要接受任何最终的结果。还记得曾经风光的时候吗?利用小聪明设计偶遇,用美丽和年轻设置圈套,你积极的与我争斗,并且努力地让自己成为一个胜利者,只不过现实的结果是你最终失败了。安采玉,对于战争,如果你得脑子里只能容得下幻想自己成功的美好,那今天这个结果,完全是你咎由自取,你没有资格说自己‘冤’,甚至整个后宫的女人都没有这个资格,因为这是你们自己选择的路,是你们自己乐意置身其中,那么无论成败,都要学会接受最后的结果,要学会输的起。”
安采玉不服气,“你是皇后,权力最大,你当然可以这么说,你利用皇上给你的信任仗势欺人……”
“是的,我是皇后,”若薇打断她,“可我孤单单一个人面对你们这一群和你们背后几十个世家的联手对抗,如果我没有叫不公平,你们就更没有资格说不公平。既然失败了,就学习一下怎样保持最基本的战败者的风度吧。”
若薇走过去,低头看着她,忽然弯下腰,轻柔且缓慢的在她耳边开口, “我今天可以放过你,但是你需要让自己和凌波湖另一侧的所有人都明白,战争中没有仁慈,我从来不会对我的敌人心存仁念,所以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什么底线?”
“我的丈夫,不与人分享,你们都可以死心了。”
坦白从宽
若薇病恹恹的趴在书案上,她身体不舒服,但不排除是心理上的焦虑。
她扒拉着那本记录着自己身价的账册簿子在发呆,上面的数字还有某些信息超乎了她的想象,让她非常担心,对自己一向喜欢险中求胜的拼命三郎式的战法也开始底气不足——对方是颜司语,一样的谨慎,一样的诡诈,一样的聪明,她很怕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也许,真的需要有人帮她出出主意。
“颢,就你所知,梁国现在有多少处战备粮仓?”
“十七八处吧,怎么?”罗颢用朱笔在公文上写了一个‘准’,头也没抬。
“是他们所有的战略储备?”
“不,我想不是。”
“那你知道它们的具体位置吗?”
罗颢用指尖挑开分了叉的毛笔头,心不在焉的摇摇头。战备粮仓都是属国家机密,其地理位置和贮备状况更是机密中的机密,粮草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战争制胜的关键,如果真的是那么好查到的东西,他还至于一拨一拨的派细作查探潜伏?
弄好了分叉的毛笔,罗颢提笔的时候好想忽然顿悟似的抬头,“你问这个干嘛?”
为接下来的保命筹码做准备!
当然,若薇没有那么说,她直接把手里的一个长长窄窄的纸单递过去,“给你,算是我送你的结婚周年的礼物。”
罗颢扫了一眼纸单没有接手,反倒是盯着无事献殷勤的若薇,她的花花样太多太多了,多到他不得不谨慎,“若薇,前天刚刚过小满,而我们成亲……立后大典我清楚的记得是在十月深秋。”就在几个月前,所谓的‘结婚周年礼物’,他送了她一串东珠。
“那……算是提前的周年礼物。”
罗颢脑门上写着两个大字:怀疑。
若薇耸耸肩,作势把手收回,“你不要我拿走……”
抢在前一秒钟,罗颢把纸条拿过去了。没好气地瞥了若薇一眼,然后低头,阅读,皱眉,身子坐直,眉毛高挑。
长长的一个纸单里写的全是地名,大大小小、出名不出名的加起来足有二三十几个,其中有相当一部分罗颢知道,还有一部分罗颢在怀疑却还没有得到确切证实,还有一小部分,他竟然闻所未闻——按照他所知的那部分推算,这张纸上的名单,是梁国全境之内的战备粮仓的所在地。罗颢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翻转——还有另一半刚刚就折在它背后,在与地名平行对应的地方,全部都是数据,若薇解释,“前面画了星星的代表可以确定,圆圈代表需要重点侦察,三角代表疑似中转站。”
罗颢看着那薄薄的一张纸,沉思很久,眉心皱得跟铁疙瘩一样,很长时间也没说话。最后他把那张纸叠起来放在手边,虽然还有很多待具体调查,但是仔细研究之后他可以确定字条上的内容准确、真实、可信。
“你从哪里弄来的?”
闻言,若薇立刻摆出微笑。
不是得意的笑容,罗颢认识她这么久了,他就算瞎了也能看出来‘得意’与‘强撑’之间的区别。
“我们周家虽然一向把处事低调作为家训,但是大概血液里天生藏了一种不定时发作的喜好冒险的疯狂情绪……”
“别给我绕弯子!”
“我是说,这东西……确实挺不好搞的,你也知道。那个……机遇跟风险成正比,风险越大,受益才能越多……”
“若、薇!”
若薇咬了咬唇,“好吧,好吧。起码,受益很大,你承认吧?”
“是。”
“所以,为了得到它,自然要花上一些代价,应该吧?”
“算是。”
“那就算我的计划冒了一些风险,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风险?是什么样的风险?”罗颢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若薇眨巴着她那双杏仁猫眼,有点委屈的解释,“就是,让我自己也觉得快撑不下去的……那种程度的‘风险’……”
这件事若是刨根问底,几乎等于把若薇从一开始干的那些‘非法勾当’全招出来了。
若薇开始艰难的自首之路,“你也知道我有一些铺子,就是平时打发时间,偶尔用来赚钱的营生……”
“是,我还知道你有非常高超的敛财手段。”
“谢谢夸奖。”
“因为暄儿挖到了夏丛信那个宝,那小子天生又是个做生意的料,所以生意建起来之后,一直颇有盈余。自然而然的,荣盛米行就在很多地方开始出名了,又因为那年顺利地‘摆平’了来自官府的查账,所以大概在业内,荣盛米行给一种很有门路的行业大佬的形象——算无心插柳吧。然后……呃,大约是在三年多前吧,夏丛信遇到了一个前来拜访,很特别的大客户……”
三年多前,来自梁国的‘政府采购团’就盯上若薇的米行了。即使梁国如今占据了三州沃野之地,他们的粮食也只不过可以自给自足而已。为了备战一定需要有更充沛的储备,粮食禁运在这个时期已经是由来已久的长期国策,所以他们没有办法,视线自然瞄准商行这一块。
找个货源充足,信誉好又有门路能通达各地的大粮米商行就是梁国政府采购团的首选目标。然后,凑巧,却又不能算凑巧的,他们找上了若薇的粮米行。
若薇的商行一直都是夏丛信执掌门面,夏丛信本人又是出身经商世家,人脉广,脸盘熟,很多人,甚至包括粮行下面掌柜、账房、船夫、伙计……都以为这个商行是夏大老板的,所以梁国的人看似找到了一个中立的商人,实际上却误打误撞地撞倒若薇的手里。
夏丛信当时可以拒绝的,理由甚至光明正大——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讲卖粮给敌国就是大罪,就算不是‘叛国’也少不了‘资敌’的罪名,商人一般不愿意卷进这种政治意图明显的交易里,可他万万没想到,若薇夫人最后竟然点头答应了,用夏丛信,夏大老板的名头签订了合约,这是能杀头的大事,就是打死夏丛信他也不敢往外多说一个字,然后,这么几年,粮草外输其实一直没有间断过。
若薇打的是一个长期的战略计划,荣盛米行对市面上流通的近乎五分之一的粮草都有影响力,粮食从若薇手下流通,起码她还对粮食数量心里有数,能估算出他们的粮草消耗和仓储。如果信誉足够好,合作时间一长,甚至在能查到他们确切的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