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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与星星都休班的黑夜,云层压得又厚又低,与山平齐,像封住瓶子的盖子。
三个光着上半身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房间里出来,解严缠绕着门与框的铁丝捏在手里,慢慢地踏出住宿区。他们背后,有十几双眼睛睁开,很快又合上,陷入更深沉的梦乡。
因寒冷缩在爱风雪怀里的爱国强不安地抬头:“哥哥,我们会成功吗?”
爱风雪搂着他肩膀的手微微用力,双眼望向被黑暗模糊的前路。这条路有很多人在夜间走过,怀着对自由的渴望,对新生的期待,然后在鲜血中倒下。
遇到沈玉流之前,他并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只是觉得,如果他什么都不做,那灵魂就会随着怀里温度的流逝而悄悄溜走,最后留下的,是连自己都看不起的行尸走肉。
而现在,他开始相信希望,相信未来。
“会的,会成功的。”
他听到黑暗中的自己坚定而热切的回应着。
怀里的人好似镇定了下来,温顺地跟着他的脚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空旷的矿场,几辆采矿车横七竖八地停着,像草原上的无人帐篷,无声地欢迎着过路的诱人前往做客。
“门上有个凹进去脚印的是阿祥的车。”爱国强低声道。
沈玉流回想了下收工前的景象,毫不犹豫地找到了最中间的那辆。
爱国强靠着爱风雪,道:“他有两把钥匙,一把锁门用,带在身上,另一把就插在车里。只要能打开门,车就能用了。”
沈玉流用手指摸了摸采矿车车门钥匙孔的形状——尽管上工时,他无数次确认过,可近距离地观察还是第一次。发现与设想无异,他有些兴奋,手指将铁丝折了几下,慢慢地插进钥匙孔。
爱风雪和爱国强呆呆地看着。
铁丝与钥匙也摩擦的声音像吐信的毒蛇,让他们不安。
过了会儿,沈玉流伸手打开了车门。
爱国强忍不住要欢呼起来,激动的惊悚让他暂时忘记了虚弱,灵巧地钻入车厢里,手指依恋地摸摸钥匙。真是奇怪,以前他被迫坐在这里采矿,心里恨透这辆车,眼下急中生智,却又分外想念。
爱风雪表情掩饰得很好,但微微颤抖的声音仍泄露了他的兴奋之情:“我们为什么不开车出去?”
“车能爬山吗?”
“……”
沈玉流道:“你在害怕?”
“不!”爱风雪飞快地回答,很快振作起精神,“我想念我们能出去,你会带着我们出去。”
“事实会证明你的信任无比明智。快点去吧。” 沈玉流催促。
爱风雪一脚踩着车的迎宾踏板,上半身探入车内,按住爱国强,在他额头轻轻印上一吻:“答应哥哥,要好好活下去。”
爱国强反手抓住他的肩膀:“我会和哥哥一起活下去。”
爱风雪捏捏他的手,很快转身,猫着身子往矿山的上方爬去。
“哥哥!”爱国强紧张地贴在车窗的玻璃板上。
天实在太黑,爱风雪的身影被巨大的山影吞噬,仿佛消失了。沈玉流坐在副驾驶座上,手指轻轻地摸索着插在钥匙也里的钥匙。
作为策划者和指挥者,他的压力最大,必须时刻保持着清醒冷静的头脑。除了反复思考后续计划,严防漏洞,他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考虑。比如,爱风雪如果失败了,该怎么办?
这个想法让他无力。有限的人手和物资决定他们计划的单一性,没有后备方案。
时间过去将近半个小时,他开始不安,和爱国强一起看着爱风雪去的方向。矿山并不高,就算是黑夜,他想对日日夜夜都想着怎么离开的爱风雪来说,并不是难事。
可是为什么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没有枪声,没有惨叫,没有呼喊,什么都没有。
他和爱国强提心吊胆。
一个黑影突然从黑色的山中脱离出来,渐渐跑近。
“哥哥!”爱国强激动地打开车门。
爱风雪气喘吁吁地说:“我爬到山顶,走进树林,没人向我开枪,但是,我看到了枪杆,不,也许是炮筒,细细长长的,藏在树林里是。天太黑,我实在年示清楚,也不敢走得太近。”
“对方没有发现你?”这么黑的夜,这么茂密的树林,爱风雪还能岔道出是枪炮,说明他们当时的距离相当近。
“不知道,对方没有反应。可能人不在?”
沈玉流的眉头皱起来。
他的计划并不是跑进树林,树林的不安定因素太多,无法保证送爱国强就医的时间。爱风雪上山只是为了引起对方注意,如果这一环失败,飞行器不出现,下面的根本走不下去。
越到紧要关头,他越是冷静,所有相差线索和条件都在脑海里细细地理出来,自动连起。
假设枪炮不发射的原因不在对方身上,而在他们身上,那么他们与以前逃跑的人有什么不同呢?
衣服!
以为逃跑者的目的地是树林,所以一定带着衣服,以防虫蚁!
逃跑者被一枪命中并不是枪手枪法好,而是他们的衣服自带射击引导。那些枪炮也许根本不是人工控制!
“在这里等我。”他打开车门,一路而下,飞快地跑回住所,丝丝凉风吹在他光裸的肌肤上,挑起了一个个鸡皮疙瘩。
他的去而复返让其他人大吃一惊,有几个人甚至坐了起来,想要打听情况。沈玉流谁都没理,直接抓起爱风雪和爱国强的衣服就跑。
“喂,你……”
依稀有人说了什么,被飞奔中的他很快甩在身后。
爱风雪和爱车强从车里下来,缩着身子坐在车胎边上,一大一涉,远远地看像是两个木墩。
沈玉流将衣服甩到爱风雪的身上:“你拿着这个上去,不用穿,如果还是没反应,就用身体把领口捂热,再丢出去。小心点。”
这件衣服带给他的疼痛刻骨铭心,他没忘记自己是怎么被送进来的。
爱风雪答应一声,抓起衣服就跑。
沈玉流将准备上车的爱国强拉回来,指了指宿舍的方向。
爱国强有点儿近视,看了半天才惊讶道:“他们,他们都出来了?我们要带他们一起走?”
沈玉流道:“你觉得呢?”
爱国强觉得不错又觉得不对,呆呆地说:“我都听你的。”
“除了你哥,还有谁分东西给你吃过。”
“没有。”
沈玉流道:“那就别理他们。”
爱国强缩着身子,往沈玉流靠了靠,隐藏在黑暗中的谴责目光让他身上的冷意更其甚,肩膀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沈玉流不习惯与人肌肤相亲,下意识地让了一下,随即觉得这个动静有点伤害战友情谊,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道:“我们为他们开路,我们成功了,他们以后也会走得容易点。”这当然是谎话。如果他们真的成功了,这里的管制只会更严苛。
爱国强却相信了,微微地松了口气。
一声枪响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宿舍前的人影骚动起来。
爱国强死死地抓着沈玉流的手,惊恐地说:“哥哥,是哥哥!”
“别怕。”沈玉流直起,打开车门,将抖得连跑都走不稳的爱国强推了进去,“发动车!快点!”
爱国强的手狠狠地哆嗦着,几乎抓不住钥匙,还是沈玉流从窗口钻了进来,捏着他的手用力地转了一下。
采矿车发动的声音再度震惊了黑夜。
以为他们逃跑失败被击毙的矿工们停住了回去的脚步,错愕地看着矿场中央。
沈玉流缩回脑袋,看着飞行器每次来的方向,手捏着他的肩膀,沉声道:“你哥哥洞!我保证他很快活蹦乱跳地回来。他只是完成了他的任务,现在你必须完成你的任务,不然他的冒险就白费了。”
他的坚定感染了爱国强。
爱国强咽了口口水,拼命地用深呼吸来平静紊乱的心中。
“目标来了!” 沈玉流低声道,“在你的右前方。”
爱国强探身看了看,三角形的飞行器果然慢悠悠地驶过来。
沈玉流手搭着他的肩膀,柔声道,:“我们事先没有练习过,所以无论结果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你。”当然,这只是嘴上说说。拿到了采矿车,引来了飞行器,只要用采矿车将飞行器抓下来,坐上去,他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他知道,如果行动失败,自己事后一定会怨恨掉链子的人,但现在,他必须帮爱国强减压。
爱国强咬着下唇,眼睛死死地盯着飞行器上红色的点,手握着摇杆,往前一推。
铁犀牛的象鼻甩动了一下,象鼻顶端的爪子张开,用力地握紧,像是约定好的,只听“咔嚓”一声,飞行器的其中一角就直直地撞进爪子里。
成功了!
饶是沈玉流也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他讨厌一次次地将命运交给别人摆布,幸好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飞行器红灯诡异地闪烁着,红色激光射穿了车前玻璃。
“小心!”沈玉流从迎宾踏板上跳下来,在地上打个滚。
一双大手将他扶起来,爱风雪喘着粗气:“怎么样?”
看到他,沈玉流才真正放下心来,之前信誓旦旦地保证他平安无事是安抚爱国强,心底并没有把握,“没事!快来看看你弟弟!”
不用他说,爱风雪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拉开车门,就看到车里一片狼藉。车前玻璃碎了个大洞,爱国强蹲在主驾驶座与副驾驶座之间喘气,玻璃渣子溅了他一身,额头血红一片,手死死地握着摇杆,看到爱风雪时,眼睛微微一亮,身上突然发力,抓着摇杆来回地推拉。
红色激光擦着沈玉流的膝盖落到地上,将他吓了一跳。
探头看天空,飞行器被象鼻抓在爪子里,一左一右地摇晃,大约来了十几下,沈玉流说:“放他们下来。快!”
爱国强强撑着一口气,抓着摇杆慢慢地按下去,玻璃渣子就在指缝里,细细碎碎地疼,血水从额头流下,淌入嘴巴。他舔了舔嘴唇,想要站起来,被爱风雪一把从车里拖出来抱着,追在朝飞行器奔去的沈玉流身后。
飞行器的门被铁爪抓得有点变形,沈玉流看准缝隙,用力地抬了下没抬动,回到看爱风雪。
爱风雪放下爱国强,让他靠着自己,手指从门缝里插进去,憋着气往上举起。
沈玉流从缝隙里伸进手去,在里面摸了摸,摸到开关键,六自动升起。
“快进来。”他和爱风雪一人一条胳膊,将爱国强拽进来。外头响起纷乱疯狂的脚步声,像全力奔跑的羚羊群,一转眼就冲到跟前。
沈玉流用力拍下开关按钮,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张张焦急到狰狞的脸被隔绝在门外。
“他们……”爱风雪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外面愤怒敲打飞行器门的声音打断。
沈玉流佯作没听懂他的意思,瞟了爱国强一眼,快步走向控制室:“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爱国强的气息越来越弱,看人的目光开始涣散,额头还在流血。爱风雪一动不敢动,干脆席地而坐,将他搂在怀里,低声地鼓劲儿:“我们逃出了,就快自由了,哥哥带你回家。”
“家”刺激着爱国强的神经,让逐渐失去光泽的眼睛微微亮起,“哥哥……”
“嗯,我在听。”爱风雪将他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我想……哥哥!”他突然尖叫,飞行器的门被微微抬起,一只黑溜溜的手钻进来碰了他一下。
爱风雪瞳孔一缩,单手抱着爱国强,身体迅速前倾,膝盖跪地,半爬半扑地冲过去按住被抬起的门。但但他一只手的力量显然比不过几个人合力,门被肉眼可见地一点点抬起,那只黑溜溜的手突然看住了爱国强的肩膀……
沈玉流小心翼翼地进入驾驶室。尽管他知道,经过高强度的摇晃,驾驶员十之八九已经撞晕在某个角落里,但命运女神总喜欢开玩笑,他可不想螳螂捕蝉,被人黄雀在后。
好在驾驶员错得光明正大,顶着大包躺在驾驶舱的正中,沈玉流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环视驾驶舱四周,确认没有刺客藏身,飞快地将驾驶员塞进一个他也不知道什么用的铁柜子里,然后研究飞行器的操作台。尽管他的履历十分辉煌,驾驶过雇佣兵星系和金狮王星系的星舰,但对眼前这个过于简单的操作台束手无策。
“不标注按钮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他一边嘀咕,一边尝试着按了下去。
飞行器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然后听到门的方向传来爱风雪愤怒的吼声。
沈玉流皱了皱眉,看到操控台突然弹出一个方向盘,眼睛一亮,自言自语道:“希望他们的交通规则和地球没太大区别。”
爱国强的肩膀被用力地扯住,额头撞在门边上,磕出一个血印。
红色模糊了爱风雪的视线,体内仿佛有只野兽苏醒过来,抓着门的手猛然用力,嘴里发出愤怒的呐喊,一个正要钻进来的脑膜被门硬生生地挤了出来。
外面的人受到刺激,跟着大叫起来。
在希望与绝望,慷慨与悲愤的叫声中,飞行器摇摇晃晃地升起。
“抓住!”
“不要放手!”
外面的人惊慌地呼喊着,彼此打气,仿佛知道,失去这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