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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姐!”江怀柔伸手去摸她,却只触到一缕空气。
“我这女儿,自小便与别人不同,事事要强,样样出众。即使出了那样的事,还是一直强颜欢笑怕我难过……许是太好了老天都喜欢,才早早将她从我身边带走。”
江怀柔低头听太后自语,泪水已悄无声息打透信纸,幼时话语在耳边越来越响亮。
“到时你在朝上做皇帝孝敬母妃,我骑马驰骋沙场去替你开拓疆土,看谁还敢小瞧欺负我们!”
“江怀柔我告诉你,别想把我嫁到夜池去!什么牺牲一个公主换来月华十年和平,说的好听!那些狗人怎么不让自己女儿嫁过去”
“碧瑶此去已无生还日,二十姐弟情归土,从今魂魄落于归于天地间,逍遥自在……。”
……
五年,在出了那件事情之后,碧瑶不再骑马提剑,常作娴静打扮,她变的沉默寡言,对江怀柔非打即骂,与从前判若两人。
江怀柔不知她抱着怎样的心情奔赴沙场,也不知她留书给自己时花了多久时间去怀念过往……
只知那个小时疼他宠他英气勃发的豪情女子,当真如曾经立过的誓言一般,最终在龙战鱼骇、烽火四起的战场上纵情搏杀了一回。
并且死在了那里。
这年冬天漫长的可怕,直到来年三月冰雪还顽固不化,江怀柔重新回到大殿上眄视群臣,一惯温和的脸上此刻多了些难以掩饰的恨意。
碧瑶为什么只带走了十五万兵马却留下井岚?
为什么她在明明已经安全撤退后被来历不名的人截杀?
为什么四处寻不着传说中已死的钟离荣紫尸首?
为什么在他诈死的消息由井岚传回月华后,碧瑶跟太后却都还满心笃定着他会平安回来?
……所有的事情都纠缠成一个巨大的谜团等待着他去破解。
20
20、执子之手 。。。
转眼已至三月下旬,慵懒的阳光终于逐渐变得明媚了起来。
江怀柔坐在屋檐下看外面鸟雀追逐,蓦然想起去年的这个时节来。那时老皇帝跟碧瑶都尚在,江怀柔未坐上这皇位,井岚还以贴身侍卫的职位守在他身边……短短一年而已,这皇宫已然物是人非。
“皇上,该用午膳了。”杜英走上前来小心翼翼的提醒他。
江怀柔摆手道:“推迟些吧,我现在还不饿。对了,吴丞相那里的事可都安排妥了?”
“已经全都办妥了,请皇上放心。”
对于江怀柔归来,此刻最开心的便是他这未来国丈吴丞相。每每想起吴雪嫣,江怀柔便觉得对她心怀愧疚,只是往事已过了一年,线索已断的无从查起,只好让时间来平复记忆中的伤痛了。
“更衣,我要出宫走一走。”
“万万不可啊皇上!”杜英紧张道:“您之前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如今井大人又不在身边,倘若再让碰上什么歹人,那可如何是好?”
“不妨,他们现在还没有要让我死的地步。”
“皇上不可啊,长公主之死还尚未查明,您要是再出了事,奴才可要怎么跟皇上交待?”
任杜英如何劝阻,江怀柔只是不听,强行换了衣服后携带个小太监出去了,杜英连忙率领一大批人跟上。
江怀柔来到丞相府找吴雪嫣,吴丞相却一脸窘迫道:“小女自从出了事后,整日关在房中垂泪伤心,任谁都无法劝她出来,您看……。”
“朕亲自去看他。”江怀柔及时打断他,一个深闺女子出了这种事,任谁都无法接受吧。
吴丞相欣慰道:“微臣多谢皇上,只是待会儿她若无意中冲撞了您,还请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朕知道。”
江怀柔在丫头带领下进了吴雪嫣的秀阁,只见门窗都锁的死紧,怎么叫喊里面都无半点动静。
见下人一脸忧心急躁,江怀柔便让她退下,抬手轻叩了几下门,柔声道:“雪嫣,是我,可以开开门么?”
“你,您来做什么?”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惊讶又带着丝恐惧。
“我想跟你说说话,能开门让我进去么?”他说话态度很诚恳,就像一个普通的求爱青年。
等了会儿,门嘎吱被缓缓拉开,一面苍白似纸的脸探了出来,“您……进来吧。”
房间中,吴雪嫣头发散着,脸上没有做任何打扮,身形单薄削瘦的如同细柳,眼神游离不定的四处打转,唯独不敢同江怀柔对视。
“雪嫣……,”江怀柔去拉她手,吴雪嫣却发出尖锐的叫声,抱着头道:“走开,你走开,别碰我!”
江怀柔连忙安抚她,“我不碰,你别怕……相信我,我们一起长大的伙伴,我不会伤害你……”
“对,对不起,”吴雪嫣害怕的看着他,咬着嘴唇哭起来,“我不是故意凶你,我只是……。”
“我知道,”江怀柔待她情绪稍微稳定些后,犹豫着将她搂到怀里,“不怕,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
这是他首次主动去拥抱除碧瑶以外的女人,那是一种无比奇妙的柔弱触感,跟井岚坚硬结实的身体完全不同。没有面红耳赤,没有心跳加速,他只想在此刻给这个柔弱女子一点精神支持和安慰。
吴雪嫣靠在他胸口哭了很久,似乎要将整年的压抑都发泄出来,江怀柔不擅长去哄劝别人,只用手去轻轻拍打她的背。这个动作,他曾看到南烛对钟离荣紫做过。
“这一年来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么?”
吴雪嫣哑着嗓子道:“我没脸出去,倘若不是怕父亲伤心,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不是你的错,”江怀柔轻声安慰她,“这件事除了丞相跟我之外,没有人知道。你将来会是我的皇后,没有谁会看不起你,也没有谁敢非议你。”
她抬起哭红的脸哽咽,“出了这样的事,皇上还愿意娶我么?”
“愿意,你是个好女孩,我也很……喜欢你。整天闷着对身体不好,我带你出去走一走,好不好?”
她连忙摇头,“我害怕他们看我的眼神,总觉得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了一样。”
“你跟我来,”江怀柔带她推开窗户,阳光一下子撒满了房间。金色光芒柔柔笼罩着园中花草树木上,放眼之内皆是生机勃勃的嫩绿色。
“看,去年那么冷的冬天它们都挺过来了,如果重新发芽,又是一个新的开始。我们也要像它们一样坚强活着,生命只有一次,我们都应该好好珍惜。如果死了,你再也看不到想见的人,看不到这些美丽的花,做不了想做的事情……。”
明明是在劝尉吴雪嫣,江怀柔的心情却渐渐沉重起来,他想起了碧瑶,那个喜欢在春天策马奔腾笑嫣如花的姐姐。
吴雪嫣犹豫着上前握住他的手,“皇上……。”
江怀柔却微笑起来,真诚的目光像缕阳光照射进她的心房,“我去前厅等你?”
未过多时,吴雪嫣一袭粉衫走了出来,脸上还略施了薄粉跟胭脂。虽然看起来依旧弱不经风,整个人却焕发出神采奕奕的气息。
江怀柔赞道:“很漂亮。”
吴雪嫣羞涩的低下头,深吸一口气道:“走吧。”
两人牵着手出了丞相府,送出门时吴丞相老泪纵横。
待走到人流渐多的街道上时,江怀柔明显感受她身体在微微发抖,低着头也始终不敢抬起来。
江怀柔正色道:“不要怕,这次就算死,我也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
吴雪嫣点点头,身体不由自主往他这边靠了些,两人举止在外人看来无异是亲密之极。
逛了一会儿,江怀柔停在一个饰品摊位前,“雪嫣,你看这些有没有喜欢的?”
“上次你送我的那支金钗,还没有机会戴过。”
上次那支……江怀柔隐约记得是夜池送来的礼物,至于长什么样子早忘记了。
“没关系,多买几只轮流着戴。”
吴雪嫣凝眉思索了会儿,挑了一只素白玉簪,待江怀柔付钱时却为了难,他出来匆忙不曾带得银两,侍从又遵了他的命令只敢远远跟着,如今连个影子也瞧不到。
江怀柔将全身摸了一遍,竟摸到一块硬玉,是南烛曾经从赝品中取出来的那块,上面刻的花纹和字样都古怪稀奇识不得,他未作丝毫犹豫便递了出去,“你看这个,可以换那个簪子吗?”
小贩接过来看了看,点头道:“可以可以。”
吴雪嫣这才知他方才神情在为难什么,同那小贩道:“怎么能拿贴身东西去换,这簪子我不要了,你把那个玉还回来。”
江怀柔拦住她,“那玉不值什么钱,留在身上也是多余……。”
小贩也赔笑,唯恐他反悔似的反找了几十纹钱,吴雪嫣见江怀柔当真不在意,这才作罢。
江怀柔看她额角渗出细汗,拿着钱道:“走,咱们去喝杯茶。”
这摊位对面便有一家茶馆,门口有两眼活泉还植着些绿竹,看起来颇为雅致。
江怀柔怕她嫌吵杂,便带吴雪嫣直上二楼,刚踏上去,便对上一双犀利阴霾的眼睛,竟然是白辉容。
这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在他们两人在一小小茶馆碰上也属难得的缘份了。
才要笑着打声招呼,却看到他旁边坐着另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便笑不出了。
算起来江怀柔已有整年不曾见过白辉容,就算是他回宫重新执政也未见其露过面。而井岚虽然常见,两人却再不如先前亲近,话也甚少说了,要江怀柔亲口称他一声皇姐夫,无疑比杀了他更难。
江怀柔正在犹豫是否装作不曾看到,对方两人却起身施礼,恭敬道:“见过公子。”
江怀柔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出门在外,无须多礼。”
此刻两人无论是哪个对江怀柔来说都是烫手山芋,如今竟然聚到一起,愈发让他显得手足无措。
对视片刻,白辉容出言相邀,“如蒙公子不嫌,还请一起坐下来喝杯茶。”
江怀柔不好拒绝,用目光征询了下吴雪嫣的意见,见她神情淡然却并无特殊反应才道:“好啊。”
吴家长女虽然京城皆知,白辉容却是从未见过其真容。待四人皆坐下后,他有意无意道:“敢问这位小姐是……。”
吴雪嫣身体微颤,江怀柔立刻将她手握紧了些,“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原来……,”白辉容尾音拖的很长,“是吴丞相的爱女,在下唐突了。”
吴雪嫣长在深闺,幼时却在宫中学习礼仪,此刻紧张倒也不显拘束,微微点头道:“白公子不必客气。”
井岚一向不同女子打交道,即使是知道吴雪嫣的来历也未曾多看一眼,声音冷冷的询问江怀柔,“公子可是一个人出门的?”
“不,不是。”
“随从呢?”
江怀柔打量身后,却并未见到半个熟悉人影,只得忐忑不安解释,“许是在楼下守着,我不许他们靠的太近。”
井岚面色微愠,“公子身份尊贵,行事理应万分小心。莫说是在楼下,近身都未必见得安全。之前既得教训,为何仍是疏忽至此?”
这话旁人若听了去肯定讶然,江怀柔却已习惯了他的严厉说词,垂着眼睛道:“知道了,我下次出来一定加倍谨慎。”
“还有下次?”井岚手在案上握攥成拳,“府里什么热闹没有,偏要到这鱼龙混杂的地方来玩?祖母她老人家身体抱恙无暇顾忌公子,莫非侍从也都是死人不敢出声提醒?”
一番话说下来,吴雪嫣反来安慰江怀柔,两人乖乖听着训话,仿佛感觉回到小时候在书房被太师傅责骂的时光。
白辉容适时出声劝道:“罢了罢了,一点小事你怎么还唠叨个没玩了。”
“小事?你难道不知道他上次差一点……,”说到这里,井岚突然安静下来,目光由愤怒转为不可思议的阴鸷。
他应是想起了自己先前诈死之事,江怀柔心中格登一声。
21
21、突生变故 。。。
接下来的相处,对江怀柔来说无疑是一种痛苦煎熬,白辉容若有所思的眼神跟井岚铁青的脸色都让他如坐针毡。
吴雪嫣看出江怀柔的为难,便道:“天有些晚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井岚却皱着眉道:“抱歉在下还有些事要同公子谈,能否麻烦白兄先将吴大小姐送回府中?”
还嫌局面不够冷么,竟然两人还要单独相处?江怀柔搪塞道:“井岚,我们不妨改日……。”
“砰!”井岚手中杯子瞬间没入桌面一半,江怀柔立刻噤声。
白辉容起身道:“吴大小姐请。”
“可是……。”
“有井亲王在,没有谁敢伤害公子。”
江怀柔也尴尬摸站鼻子道:“雪嫣,委屈你先回去,改天得了空我再出来找你。”
两人前脚刚走,井岚便掷出一锭银子,对小二道:“二楼我包了,麻烦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