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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了结之后,我要去一个地方。”留下这句完全与前因后果脱离的话语之后,原地已经不见倾夜的身影。
第三十二章 医者仁心
沐霖垂首站在滟昊泠的对面,死死握紧的拳头显示了他的不安。光可鉴人的地扳上倒映出一张惨白的脸,在沐霖的记忆中,还从未见过自己苍白到这般程度的脸色。尤其是在滟昊泠面前,他总是令自己极尽娇妍。
或许身为一个男子,还是一国之主,原不该这般以色事人。奈何沐霖再也想不出可以吸引滟昊泠目光的东西—— 事实上,在很久之间,很久很久之前,滟昊泠也确实为他的容貌所吸引。
所以,沐霖甚至比一个女子更加在意自己的外表。然而今天,他再也在意不下去了,认识滟昊泠许久,这还是他第一次害怕至此。
原因无他,只是一封到手的情报。近日来所有政务都是他一人在打理,原本到手的情报都是他阅了之后,将应对之法告诉手下便已完事。但是这一次不同以往,沐霖不过是看了一眼,汗水已在瞬息浸透了衣衫。
十分明白,这已不是他能处理的事物,必须上呈。
隶属于滟昊泠的情报系绕,历来都遵循一个习惯,那就是使用最简单的语言。这完全是受到其主人性格的影响,滟昊泠没有心思,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阅读长篇大论。无论发生了怎样惊天动地的大事,只要将事情写清楚明白就足够了,不需要前因,也用不着后果。
所以对于沐霖不得不呈上的东西,滟昊泠只用了一眼就已经看完。出乎沐霖意料的是,他没有震动惊骇,也没有大发雷霆,他的平静,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般。
但是沐霖发觉了,正是由于这份近乎于呆滞的平静,才显得更加…可怕。
甚至比他预期的任何一种反应都要可怕的多。
“这份情报,还有别人看过么?”不仅是神色,就连这个声音,都是平静的。不是滟昊泠往常处变不惊的深不可测,那份平静背后是无法捉摸的,也望不穿的…空洞。
“属下看见后,便知事关重大,不敢有任何停留就前来呈给皇上。”沐霖当然了解这份情报非同一般,不仅内容本身是关乎于七界格局变化的大事,就算对于滟昊泠自己,只怕也是重中之重。
滟昊泠的神色之间闪过一丝松动,换了以往,他绝不会在属下面前露出这般近乎于软弱的表情,可想而知这件事的影响何等深重。
没有旁人看过,也就是说,熠还没有看过。还好,还给他留了些许机会—— 滟昊泠刚想松口气,转瞬之间就被更加恶劣的想法倾覆。
他在自欺欺人些什么?消息来自于焰赤,以烈熠的真实身份,得知的速度只会比他更快,而绝不会比他还慢。
关心则乱,混乱甚至已经夺走了他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沐霖的做法,无论理由出自什么,本也没有什么值得苛责之处。但偏偏滟昊泠就是按捺不住怒气,低沉的吼声几乎是从胸腔硬生生的迸发出来,“滚!”
直到出了房间之后,沐霖也没有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不,确切的说,他根本连去思索的空隙都没有。钦慕滟昊泠多年,这是他唯一一次这般急切的想要逃离他的身边,一瞬都不愿耽误。
直到此刻,沐霖终于相信了在七界之间流传的,有关滟昊泠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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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先生,你辛苦数日,如今药方已经配齐,你还是歇一歇为好。”当烈熠找到桑拓时,他依然是忙碌个不停。如今整个医馆的救治都是围绕桑拓而展开,众位医师折服于桑拓的医术仁心,无一不是放下同行相忌的疑心以及傲气,完全以他马首是瞻。
“桑某倒是很想歇息一下。”桑拓苦笑,毕竟不是习武的身子,他自己是医师,当然明白如此下去肯定会熬不住。“不过不亲自盯着,也实在放不下。”
“既然治疗方法都已经制定出来了,桑先生也用不着事无巨细的守在这里。”在他们说话的期间,医馆内的其余医师们依然没有停手,都各自忙着手中的事物,有条不紊。可见桑拓是早已将医治的方法传授下去了,并未藏私。
“如今看来,这些医师们都十分尽心竭力,一切运作都十分顺畅,先生可以放心了。”如今的情形好的甚至已经超出了烈熠的预期。
桑拓的为人他是一早知道的,倒也没有过多担心。不过这些原本属于景阳的医师,那就说不准了。既然都是医馆中的坐堂医师,悬壶济世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无疑是为了挣钱的。如今情势仓促,烈熠还真无法在短时间内拿出收买如此多医师的大量金箔银钱。
“对于这些医师,桑某没有任何不放心的。”一句话刚刚说完,桑拓想起了什么,又连忙更正道,“事实上,我对他们是相当敬佩的。遭遇闻所未闻的怪病,而且此病传染起来速度是如此之快,但是他们没有一人离开,每个人都是使尽浑身解数,想了无数办法。若不是有他们,只怕桑拓到来之时,已经没有可供救治的病患了。”
即使没有有效的治愈方法,但是同昌城的所有医师却也尽了最大的可能控制病情。不仅如此,医馆还给病患们提供了力所能及最好的条件,干干净净的床铺,整齐的摆放于室内。房间维持着良好的通风与光照条件,打扫的一尘不染。如斯情景,是桑拓到来之后看到的第一幕。他当然明白,这是烈熠调度与医师们努力的共同结果。这其中付出的心血已是不必再一一细数,令人看上一眼,已经心生感动。
面对此情此景,桑拓怎么也提不出想要休息的话来。马不停蹄从数百里以外赶来,他也清楚自己的体力快要撑不出了。但是再如何撑不住,还是只能撑下去。
“熠公子,桑某不能离去的真正理由是这次的治疗方法有些…匪夷所思,大多数的医师甚至是第一次听说。他们极有天赋,学习起来也很快。不过每个病患的状况都多少会有相异之处,遇到不同的状况,还是需要桑某在一旁看顾。”
“匪夷所思?”烈熠倒是没有想到会在桑拓口中听到这个说法。在他看来,上次为了替滟昊泠解毒,所用的心头血药引,已然是相当匪夷所思了。不过那一次看桑拓的表现只是平常,显然并不觉得至亲的心头血是什么稀罕之物。
此刻桑拓自己主动用了这四个字,难道真是什么世所罕见的法子?
桑拓自己也有几许为难,为难怎样才能说明状况。叹了一口气,“与其浪费口舌,不如熠公子自己移步过去看看罢。”
顷才被叮嘱了不能直接接触病患身体,虽然不明理由,想必也是为了救治。是以烈熠只是站在三尺之外,前方的床榻上躺着一人,身上盖了一张巨大的白布,露在外面的一张脸消瘦不看,自然是病患了。
旁边有三名医师正在忙碌,看见桑拓两人过来,也没有多言。早已浸透鬓角的汗水,昭显出他们的辛劳。
“打开白布,桑某看看情况。”
显然医师早已习惯了桑拓的吩咐,没有多话,掀开白布一角,向他展示正在进行的治疗。在桑拓的示意之下,烈熠也随之看了一眼——
“这个——”果然,还真是匪夷所思。除此以外,烈熠还真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看见的情景。也难怪多数医师闻所未闻,连曾经阅读过《药王医典》等众多医书的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救人方法。
趁着这个机会,桑拓倒是仔细看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直起身对烈熠道,“公子,我们站在这里会影响治疗,不如出去再说。”
外间清新的空气吸入肺腑之后,带来的是心旷神怡的感受。连着鼻腔中满满的药气也冲淡了不少,令人舒服许多。无论医馆内打扫的多么干净,依然无法消料满屋的药气,在里面呆久了,难免会有些窒息。
“方才,我没看错的话,医师似乎在病患身上开了刀口?”亲眼所见的事,如今说起来也带了几分不确定。
病患身上拳头大小的凸起,烈熠之前已经见过数次。今日再看之时,没想到在那凸起之上竟然有人为划开的伤口。这样的方法若不是来自于桑拓,几乎要让人怀疑这不是在救人,而是在害人了。
第三十三章 点到为止
“公子并无看错。”桑拓细看烈熠的脸色,也不能说全无变化,然而在见过那样的情景之后依然还能保持镇静,已是相当难能可贵。不说别的,当那些医师刚刚学习这种持殊的治疗方法时,不知有多少人吐的天昏地暗。
“这场疫病的病因为何,想必公子已经知道了。”说到这个地步,桑拓依然不愿直言,着实是如今情形太过事与愿违。尽管桑拓并不想承认,潜意识里还是禁不住自问,这一切是否也有他的青任。
或许对于天下医者来说,这都是一个难题一一倘若预先知道那人十恶不赦,是否还要救他?
桑拓自认对此早有决断,然而事后到底还是难掩惘怅。
桑拓没有明说,烈熠就更加难以做到,只是沉闷的点了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他或许不是医师,却也亲眼见过病患的尸身,在那些枯瘦如柴的身体上,有好几处都是异样的凸起。在桑拓到来之前,为了治病救人,也有医生被迫将那些凸起割开查看。
“一般的血吸虫在人体内都停留于胃肠等脏器,但是这一种比较持殊,虽然虫卵也是从口中进入,不过其孵化之后会钻入皮下。”
桑拓尽量说得简单,然而听者的神色还是越见凝重。这个过程付诸语言也就不过短短数语,那些深受此病危害的无辜百姓,其痛苦就岂是这么简单就能概括?
“这就是为何之前同昌城的医师想了那么多办法,使用了那么多药物也难以起效的原因。汤药只能进入肠胃,而无法触及病灶,哪怕服再多也没有用处。”
“所以桑先生才会这么做。”理由已经足够明白,只是这方法,确实如他本人所说,匪夷所思。
“既然将药物内服已是无用,那就只能换个方法。”桑拓继续解择,“先用小刀在病患身上划开一个小口,再将药物灌进去。”
烈熠想起一事,“那药物之中是否含有丝搁?”
“公子果然聪明。桑某将丝搁乌的乌羽缎烧成灰,兑入了汤药之中。由于长年生存于桃花瘴之下,丝桐鸟天生就有抗毒的能力。鸟类是虫子的天敌,这种血吸虫生性霸道,其它品种的鸟或许不怕,但是丝搁乌却是不能不怕的。”
在事后解释起来自是简单,不过难就难在如何想到这一切。如此违背常理的方法,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桑拓一人想得到。而他不仅想到了,还运用于施救之中。
“幸而,世间还有桑先生。”烈熠怅然一叹,已是无限感慨。
逝者已逝,已到了烈熠所不能触及之处。幸存下来的这些,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见死不救。不过在这世上,一个人的力量总是微薄,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事,也是有限。如今情形有了好转,这一切都是桑拓当之无愧的功劳。
“这话桑某可当不起。”桑拓笑笑,没有谁比他更了解什么叫做如释重负的滋味。“没有桑某,也会有别的医师。治病救人乃是这一行的天性,看见如斯情景,没有一个医师会袖手旁观。”
烈熠先是微微一怔,旋即也释然一笑。“有了桑先生这句话,我便可以真正放心了。此地不仅有桑先生一人,还有那么多具有仁心的医师。”
桑拓忽然醒悟了什么,也怪他自己先前疏忽了。如今谁也不是闲人,熠公子持意来找他,自然是为了要事。只是他之前一心都铺在救治之上,这么明显的事竟然没有看出来。“公子要走?”
“不得不走。”这是无可奈何,也不是他能改变的决定。
“去何处?何时回来?”桑拓一连问了两个问题,在他真正了解到此事的严重性之前,这样的问题也算是合情合理。
同昌城的怪病虽然得到了控制,距离真正治愈还有不小的距离。加之之前已经身亡的无辜,留下的身后事更是繁琐庞杂。桑拓不过只是一介医者,能够治病,却无力处理这些。要让一切事物井井有各的进行,绝不能少了烈熠的调度。
况且,桑拓也不认为烈熠是一个会半途而废的人。
烈熠并不直言一一有些去处,有些来历,彼此之间心知肚明已经足够,一旦演变成语言,又不知会有多少人被牵连进去。“我的身份,桑先生一早就知道了。”
点到为止。
“公子,你要 一”将涌到唇边的声音硬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