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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在树下面前,烈熠甚少有如此严厉的语气。
再也来不及思考,传令兵慌忙击打起手中的金器,退兵的信号远远传递了出去。
无限诡异的事就在此时发生,就在焰赤一方鸣金的同时,河岸的另一侧也响起了类似的声音。代表着同样意义的声音交织着,响彻在浅草桥上空。
默契,存在于最不该存在的地方。
滟昊泠与烈熠,同时决定停战,分秒不差。
军令如山,胶着在一起的战线渐渐扯开了缝隙。随着两军退却的步伐,缝隙越变越大,最终成了难以再互相接触与交战的距离。比起冲撞时的迅猛无比,分开之时多少还是有些拖泥带水。交战到这种程度,无论是羽檄军,还是牧野军,只怕双方都心存不甘罢。
一旦被拉开了安全距离,两军也就改变了倒退的形态,调转方向朝着各自的营地归去。
“皇上,快请皇上!”眼见牧野军归来的同时,已经有士兵高喊。语气中的慌乱,明显超出了正常情形。
一股极度不好的预感在烈熠心中泛起,来不及从楼梯下去,身形一展,烈熠从眺望塔上直直跳了下去。
等在塔下的士兵,一见他下来,连忙开口,“皇上,韩将军求见你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被这个说法背后所藏的意义惊了一惊。烈熠这才看清,那几名士兵脸上的血污之间有几条痕迹,难道是被泪水冲刷所致?
什么也无需问了,烈熠如今能够做的这是加快步伐。否则,便是连这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了。
“这样……就可以了……”
远远听见韩晋的声音,如果不是近几日时时与他交谈,烈熠怕是无法从这份嘶哑之中听出这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将领。与军医擦肩而过,烈熠看见对方的双手上满是殷红的血液,神色更是无能为力的颓然。
韩晋躺在行军床上,为了疗伤上身赤裸,属于武人的结实胸膛上并无其余伤痕,除了……脖颈之间缠绕的绷带。绷带缠的很厚实,想来军医已经尽了最大的力量试图为他止血,然而雪白的布料之上还是渗出了刺目的颜色,一点一点扩大。
他的生命,也随之一点一点的流逝。
“皇上……”简单的呼唤就完全耗尽了韩晋残余的力气,胸膛剧烈起伏之间,更可怕的是能够隐约听见一种奇妙的破风的声音,像是绷带下方传出。已经不敢想象,这下面该有一道如何可怕的伤口。
烈熠摆摆手,示意他什么都不必再说。站在床榻之前,消瘦的身影此时看上去更是单薄。“朕的命令晚了一步。”或许早上一刻撤军,韩晋也不会受到致命的一击。
伤在脖颈,韩晋想要摇头已是不能,努力扯开嘴角笑了笑。面对君王的歉意,这已是他最好的应答。此身早已交付沙场,倘若能够平安回归故里,那是上天所赐的恩惠。如若不能,也只是理所当然。
如此而已。
“这只是一场试探性的交锋,根本不值得付出这样的代价。”烈熠语调低沉,几不可闻。与其说他是在向垂死的韩晋解说什么,倒不如说更像是自我责问。
一触即分,无需任何战略意义。不仅是他,滟昊泠同样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才会同时下令停战。这般的短兵交接,继续下去除了徒增伤亡以外无法带来任何战果。
所以刚才一战虽然看上去惊心动魄,实则过去的时间相当短暂。不过要达到彼此试探的目的,也已经足够了。
唯一令烈熠难以接受的只有一点——代价,太大了。
不甚分明,韩晋还是听清了皇上的意思。浑身的力气随着血液的流逝而消散无踪,已经不足以支持他安慰帝王的自责。但是他应该明白的——睿智如烈熠者不会不明白,这一战除了他所说的因由以外,还有一个不得已的开端。
开战之前,弥漫在牧野军上下的紧张气氛,急需一场厮杀来将之发泄,否则只怕士兵们的精神会为之崩溃。一定要追击责任,作为请战的将领,他韩晋也难逃罪责。
自己一死也就罢了,还有那许多追随他而阵亡的士兵,简直就像是为了他的错误而陪葬。
然而,再如何看待这一战,也都是身后事了。好在,自己也算是以死洗刷了身前的错误,对于遗尸在浅草桥的袍泽,他也总算有个交代。
剩下的,只有唯一的牵挂——韩晋抬起手,艰难的伸向烈熠。“皇上,不能……亲见焰赤一统天下,是属下……毕生之憾……”
最后一面,为的只是这最后的遗憾。
烈熠阖上死不瞑目的眼睑,面无表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十五章 青山忠骨
战后在清理战场的过程中,交战两军互相不得攻击对方,不得互相干涉……这些,几乎已经成了七界之间不成文的规定。
过往数百年,七界之中争斗不断,每每战局定下之后,双方总免不了要在战场之上寻找尚且活着的同伴,清点各自阵亡的数目。之前还拼个你死我活的敌人,到了这个时候往往对对方视而不见。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更像是一种麻木的态度,尤其是对于战败的一方,往往又多了一股惨淡的气息。
然而这种惯例,放到今时今日的状况之下,就多了几许不确定。汐蓝与焰赤之间仇恨太深,根深蒂固难以消除,以致于滟昊泠与烈熠这样的皇者都无法肯定能绝对的控制局势,人心难测,这本就是天下最难掌控的东西。
烈熠不知滟昊泠会如何处理这个情况,但是他自己总是免不了三叮四嘱。之前一战已然实属不该,若是在爆发不必要的冲突,牧野军将蒙受更大的损失。
好在,即使压抑的十分辛苦,最终倒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救的事。为了不让局面变得失控,牧野军严格遵守烈熠的命令,同处一座浅草桥之上,也是尽量避开对方,几经辛苦,同伴的尸身终于被清点回来,成一字型在营地中央排开。
“带他们回焰赤罢。”强迫自己不能闭上眼睛,这是他烈熠的罪孽,最起码要看清每一个逝去者的容颜。回归故里……他曾经在全军面前许下的郑重誓言,竟然以如此的方式来加以实现。
“皇上,韩将军在开战前曾留下一句话。”男儿流血不流泪,况且泪水早已流干,剩下的只有满腔仇恨与死者的遗愿。“韩将军似乎已经料到了此行凶多吉少,他托属下转告皇上,请将他葬在浅草桥畔。”
对于生死的看透,到底是真是假,大概只有本人才能真正明白,但是如今牧野军上下都相信韩晋是慷慨赴死,这是……一个军人的觉悟。
刚才那名士兵清了清嗓子,将韩晋的遗言原原本本的复述出来,“韩将军说了……党天下归一的时刻到了,此地也一样是故土。”
普天之下都冠上同一个名字之后,将再也没有七界之分,只剩下唯一一个名字,焰赤。
原来,韩晋是如此深信不疑。
不仅他一人,牧野军上下,赤焰全国,谁不是这般深信不疑?
注定,会辜负着万千信任吧。。。
烈熠心痛如绞,太多东西压在肩头,几乎令他直不起脊背,韩晋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他没有开口承诺什么,如今站在被仇恨鼓噪的士兵中间,他同样可以维持默然,然而将来呢,到了真正与滟昊泠兵戎相见的一刻,还能如此继续么?
生……
或者死……
汐蓝与焰赤之间,总有一个国家会彻底灭亡,会在历史之中永远消失踪迹。
这是谁也免不了的结局。
“青山忠骨,既然这是韩将军的遗愿,那就如此做吧。”低沉到底的声线,烈熠不像是在回答谁的问题,偏偏在常德所有人都听的十足清晰。
既是浇不灭的豪情,也是抹不掉的伤痛,今日战死沙场的是韩晋,明日,又会换作何人?
浅草桥,作为一座连接东西的桥梁,其重要意义被滟昊泠和烈熠两人多共同发现。然而至少在现阶段,这座桥梁还没有表现出不可取代的地位,说穿了,未来的局势更加类似于一种设想……既然只是设想,就不见的一定会发生。
两人都不想放弃这一出必争之地,只是在这样的想法之下,具体的战术还没有完全成型,直到,一封快马加鞭的情报送到烈熠的手中。
“死守浅草桥。”
既然已经陈兵此地,最终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将这座桥掌握在手中,姑且不论其他理由,敌人是汐蓝的羽檄军,这唯一的一条已经足以挑起焰赤士兵心中全部的斗志与不甘。
但是当烈熠在军官会议上以无比强硬的口吻说出这道命令时,所有将领还是怔在当场。在他们的印象中,皇上是一个永远从容,永远清冷的男人,见惯了平和的烈熠,很容易使人忘记,他也有霸气强悍的一面。
“皇上,为何突然如此决定?”烈熠是一个善于听取谏言的贤明君王,所以即使他此刻态度大变,之前众人养成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依旧是直言不讳。
“因为从现在开始,此桥将成为我军必须的粮草通道。”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在场之人每一个都十足明白,众人想不通的是为何烈熠会在一夕之间变得如此肯定?至少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浅草桥的作于对于焰赤和汐蓝双方是平等的。
众人的目光都定在他的身上,显然是在等进一步的说明,烈熠直言,“刚才收到消息,幽川已经确定归降于汐蓝。”
“什么?魅族!为什么?”超过接受程度的惊骇夺走了众将的言语能力,费尽力气吐出的也只是意义不甚分明的单字。
没有为什么。在当日的泉溪镇,眉妩宣誓效忠滟昊泠的那一刻起,烈熠就已经料到了迟早有这么一天。
正如他曾经相信的那样,滟昊泠如同被诸天神佛祝福过一般,天下那么多具有野心与实力的霸主,换了旁人,便是求也求不来眉妩或燕归愁这样的属下,但是他们会心甘情愿主动投效到他的麾下。
鞍前马后,忠心不二。
想来也是,预言,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不正是天意么?
至多,是诸天神佛唤作地狱鬼煞的区别。然而,这些重要么?这个混乱的世间,已经渐渐分不清谁才是顺应天意,而谁,又是逆天而为了。
一阵嘈杂,打断了烈熠愈渐飘远的思绪。抬眼一看,原来是众将纷纷离开坐席,聚到了悬挂在一旁的七界全境地图跟前,到了这个时候,终于下定决心确定浅草桥的地理位置了么?可惜到了如今,要确定的不仅是浅草桥,还有另一侧的幽川罢。
果然,无数愤恨的眼睛都盯着地图上的“幽川”二字,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单纯的地名,而是这个地名所标注的实际存在的国度。
终于有人压抑不住,破口大骂,“该死的魅族,亏他们全族皆为刺客或佣兵,居然不战而降,数百年的赫赫威名都被砸塌了。”
对于属下的恼怒,烈熠不置可否,他能够理解群青为何激愤至此,实在是幽川的位置太过特别,几乎处于七界的正中,无论幽川成为哪一方的附属,这一势力都将占有横穿大陆的交通要道。
理解归理解,烈熠却无法赞同这个评价,浮现在烈熠眼前的,是眉妩曾经当着滟昊泠的面前,几乎连性命也不顾的抗争,不为别的,那个一族中出类拔萃的女子,只为求得足以保护族人的能力。
不错,幽川的位置太过特殊,恰恰正是这种特殊,造就了幽川的悲剧,古往今来,无论是七界中的那几个国家擅自开战,处于中心位置的幽川总是免不了会被卷入战火,不然,何以这个国家会懦弱至此?因为从来就没有得到休养生息的机会。
无法进行耗费时间的生产,哪怕只是最为普通的农桑,也没有维持下去的功夫,在这样的境况下,魅族何以为生?也不知具体从何时开始,一个职业在幽川普遍诞生……刺客,只要肯拼命,无需花费太多光阴就能得到赖以生存的金银。
烈熠已不愿去多想这究竟是幸运,还是另一个不幸地开始?太过危险的行业,慢慢的蚕食着魅族的人口,待到发觉之时已是悔不晚已。终于,幽川到了妇女也不得不拿起刀剑,成为刺客,组成佣兵的一天。
不战而降……
幽川何其无辜?魅族何其无辜?眉妩何其无辜?要平白当下这般不负责任的诋毁?
只怕赫赫威名也不是真心的赞美,对于刺客这个阴毒的职业,是人怎么可能给与光明的评价。即使在很多时候不得不借助魅族的力量,不过,多半也只是利用而已。
有一句话,烈熠死死忍住了没有将之诉之于口,换作他是幽川的当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