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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劳非小姐。”烈熠已无意再与之计较身份是否败露的问题,抬手一把掀开兜帽,显出了那张风华绝代的容颜。
“你,你竟然是……”能言善辩的非也终于体会到了语无伦次的滋味。好在她的反应还不算慢,在相处适合的对策之前已经屈膝跪下——按照之前的契约,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他们这只景州的地下势力在日后只是焰赤的从属。既然如此,在未来的主子的面前行如此大礼也是理所当然。
“叩见皇上。”低下螓首,不敢再仰望对方的脸。非也曾自负美貌,但是在绝世如此的耀目容颜之下之下,便深知再如何仰望也是无可企及。不敢再看,然而还是有几缕发丝飘荡在眼前,何等璀璨的颜色,简直比火焰还要炫动人心。
“非小姐何须如此?”袖摆一挥,一股柔和的内力将对方扶起。
“请皇上直呼贱名即可。”在知晓他的身份之后,非如何还担当得起“小姐”二字。
烈熠也不再坚持,擦过非的身边,走到一幅巨大的沙盘前细细端详起来。
在经过数次生死一线的战争之后,烈熠感觉到军用地图早已不足以满足行兵布阵的需要。即使描绘的再详尽的地图,也只能标注出位置以及距离等信息,至于战场的地形地貌怎难以表达的十分清楚。
在浅草桥的初战中,烈熠就吃亏在于对地形天候的不熟悉。他的身边没有燕归愁那样活着的风土人物志相随,但是这也不是完全无法弥补的差距,事后反省这一战的结果时,烈熠发现浅草桥四周的山脉形成相当独特的地貌。难怪风向会在瞬间改变,原来都是受了山势阻断的影响。
只可惜在开战之前,他没有发现这一点。自认为在战术的推敲上到达极致,现实却让烈熠尝到了自以为是的苦果。
面对流逝在浅草桥的生命,没有歉意可言。烈熠所能做的,只是在将来拟定战术之时更加谨慎,想常人之不能想,思虑到每一个最微小的细枝末节。
沙盘上插满了红色的小旗,表示如今己方在景州全境的兵力布置。还原现实中的地貌制作出的山川流水,密密麻麻的旗子足以令人眼花缭乱,莫说要从中看出什么端倪,就是不留神晃眼过去,都免不了会头晕目眩。
烈熠却完全不以为然,每一枚旗子,他都仔仔细细的看过。同时脑海中已经在推演可能会发生在此地的战况,不同的兵力对比,不同的附加条件,当他演算完全场的战局,在心中思虑过的战术早已过百种!
正在想着,一阵没有征兆的剧痛袭来,烈熠的身子一个踉跄。
“皇上你没事罢?”犹豫许久,非才上前半步,娇怯怯的询问出声。
她是明白的,许多位高权重如烈熠者,都不喜欢旁人看见自己的软弱,更不会轻易接受旁人的关切。双方的合作好不容易到了最为关键的一步,她不想因为一时的恻隐而激怒了这位皇帝,让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
但是,他的脸色实在难看。就是那么一瞬,片刻之前她还在惊叹他的俊美无俦,片刻之后她甚至不敢再多看他一眼。青白到这样可怕的程度,似乎所有的生命力都离开了他的身躯,非都不敢却迪欧诺个对方是不是还活着。
不!他必须活着!烈熠必须活着!非并不关系眼前的男人的死活,但是她不得不在意一个合作者的状况。因此几番挣扎之下非才不惜犯了顾忌也要上前确定烈熠的情况,若是有个万一,她也好及时想法施救。
手指按在额角,烈熠用了相当大的力气,已然分辨不出手指与额头之中究竟何者更加苍白。即便如此,还是不足以抵抗那阵剧烈的疼痛,就像有一枚尖针插入眉心后就穿透整个颅骨,要将其硬生生的剖成两半。烈熠几乎耗尽全身力气,才能抑制住喉头的呻吟。
非形态优美的手指慢慢弹出,眼看就要挂上对方的衣角。在最后一刻,她的动作陡然僵硬,凝滞在半空中。不为别的,只因对方忽然露出一个安慰似的浅笑。
“只是一时耗神过度,让非担忧是朕的不是。”疼痛来的快,去的更快。蓦然回到身体内的力量,令烈熠几乎认为刚才只是错觉。
烈熠心中多少还是存有几分庆幸,幸好滟昊泠和倾衣都不在身边,否则无论他们中的哪一个,只怕都会就此时的情况狠狠唠叨一番。他确实也有些鲁莽,如此耗费心神去推演战术,就在一年前或许没有什么不妥,只可惜本时已不同往昔。
当痛苦消退之后,烈熠没有更多的空闲考虑自身的状况。视线再一次凝聚到沙盘之上——不够,方才的计算还远远不够。若是换一个敌人,烈熠自信已然考虑到了所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但是他将要面对的是滟昊泠,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的能力。
仿佛被诸天神佛或者地狱鬼煞祝福过一般,滟昊泠总是能够刊造出世人不敢想象的奇迹。以他为敌,战前再多的准备都是不够的,只才到了胜败定论的一刻,才会幡然醒悟,原来还是……棋差一着。
恍惚又忆起曾经的静铁关,他们两人不眠不林的在军用地图上演示着各种战术。那一场无声无息的厮杀,没有任何刀光剑影,有的只是越来越深刻的惺惺相惜。不知不觉彼此都不再是最开始的玩乐,渐渐各自都用上了真正的本事,使出浑身解数。
然而,那些被对方所熟知的战术,日后看来是再也不能用了。这也注定了今日起,烈熠不得不更费筹谋。
非怔怔的站在一旁,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究竟在讶异些什么。方才短短的时间内,她似乎看见了一个人在生死一残之上徘徊。但是过于快逮的转变,令她来不及反应,如今再次想来,竟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陷入恍惚的非,甚至没有听见对方正在向她问话。直到,烈熠又再次重复一遍问题——
“非,请告诉朕此处的具体情形。”
“是。”堪堪回神,非不敢再耽误,连忙顺着烈熠手指的方向看去。
第一眼,是疑惑。不知为何在广阔的景州土地上,他为何独独选了这么一个地方提出质疑。那里不过只是一片不大的荒原,四周没有山脉,其上没有河流,空旷的一无所有。
但是看了第二眼,非则是彻底一惊。她连忙用手指压在唇上,才总算压抑出差点出口的惊呼。
“皇上,这里是……”显然是想到了什么,非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生怕隔墙有耳,不敢再用普通的交谈方式,而是用了传音,如此一来也就不用再担心附近有密探藏身,泄露了情报。
“这就是了。”烈熠的神色也变的凝重而谨慎,同样不再说话。只是在沙盘上操作着,将那些几乎已经没有任何空隙的兵力布置,再次做了调整。
第九章 一日之变
七界历,九月十七日。一个万里无云,晴空如洗的好日子。灿烂的阳光公平的洒在七界的每一寸土地之上,每一个角落都享受着秋高气爽的味道。然而,正是因为天气太好了,翻到令人觉得有一丝不祥。
一模一样的天候,如此广阔的大地上,竟然都是晴天,没有落下哪怕半滴雨水。如此反常的情况也不知是单纯的巧合,还是冥冥中昭示了什么不祥。
叛旗,悄悄的举起。在金灿灿的阳光之下,那些艳红的旗帜反射着令人难以直视的光芒。旌旗如海,早已是无可计数的地步,如同在天地间卷起一层血染的浪涛,壮阔而震慑心魂。
没有任何征兆,伴着叛旗出现的是数量更加可怕的叛军。在平静而广袤的景州土地上,叛乱的军队以雨后春笋的速度冒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每一寸土地,没有留下任何空隙。
滟昊泠对于景州的态度本就模糊不清,除了改个名字作为标记,证明自己曾经征服了这片土地之外,他什么也没有做过。包括最起码的守备部队都懒得派驻,完全采取听之任之的放任态度。最终还是在卓寒青的坚持之下,已并不完整的建制驻扎景州各地。
如此稀缺人数,若说是守卫领土,只能是自欺欺人。卓寒青无可奈何之间,只能赋予他们其他的使命——负责监控异动与传递情报,一旦景州土地上有什么不妥,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起到预警的作用,以便汐蓝国内尽快做出反应。
“洪队长,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
洪冶闭紧嘴巴,一言不发。只有这样做,他才能够避免像属下一般惊慌的口齿不清。
前来请命的小兵,清瘦的脸颊上镶嵌着一双不算很大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竟狠狠的突了出来。汐族皆美貌,即使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士兵,也长得相当秀丽。只是此刻看上去,却是说不出的怪异。凸出的眼眸中威满了面临死亡的恐惧,更深处,则是倒映这无穷无尽的敌人的影子。
“洪队长,我……我还不想死啊。”早已忘了羽檄军的铁血军令,小兵当着上司的面,狠狠的哭了出来。军令再严苛又能如何,包括参军以来所受的训练,到头来,一样救不了他的性命。
洪冶张了张口,本意是想要下达一个命令。有了指示,属下们或许也就不至于再如此不知所措。但是到头来,洪冶也只能长长叹了口气。命令,莫说是他,换了他们那个无所不能的皇帝滟昊泠站在他的位置上,大概也想不出任何适当的命令罢——从军一生,一直将军令当成一切的洪冶,生平第一次有了讥诮的想法。
一个念头在心中形成之后,再也无法轻易的消除,即使明白那是大逆不道——他们被国家所忘却,但是却不得不在此为了国家而付出生命。
洪冶所在的小队,负责的是离石壕村最近的一座山脉。不足百人的部队,只能够在某个制高点设立哨卡。毕竟这里曾经爆发过叛乱,洪冶接到镇守的命令之后,一点也不敢大意,将手中士兵分为三队,轮流监视石壕村发生的一切。
但是事到临头,洪冶才深刻的领悟,原来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付出了无数辛苦,结果什么也没有得到。再出发之前,卓寒青元帅的承诺也最终沦为空谈。
望着山脚下涌来的军队,就像蚂蚁,就像蝗虫,洪冶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几个呼吸之间就战略了大半山脉。如今做什么也是无用,干脆……也就什么也不做了。
他甚至没有去指望援军到来,随便一想就能知道,当初卓元帅亲自在景州设立的山十六个哨卡,一定在同时受到疯狂的进攻。如今受命前来景州的同僚们,如今都是一样的自顾不暇,仿佛在波涛中颠簸随时会被侵吞的小舟,谁也顾不上谁。他无法给与同伴们支援,自然也就不用期盼同伴能够前来解救他。
死亡将近,只是到了最后洪冶还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看漏了哪一眼?
初次爆发的叛乱之后,滟昊泠用了冷血而直接的警告。景州的地下势力应该是怕有一日也会遭受同样的报复,叛乱在一夕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而石壕村这个普通的小村子,也恢复了过往数百年不起眼的模样。
洪冶带领他的士兵们,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的监视着这里,就连每日一飞过村子上空的雀鸟,他们都能够准确的报出数目。为何这么大规模的起义,直到真正爆发的一刻,他们才有所惊觉?
为何,之前一点消息也未曾看见异常?
“队长!洪队长!”身畔有人在喊,士兵们在最后一刻,想要唤醒不知为什么陷入呆愣的队长。有人想出一个主意,说不定能够行得通——活下去是每一个人的本能,谁也怪不得他们在这一刻的退缩。“队长,要不我们投降罢?”
投降?
这个对于军人来说,最耻辱的字眼惊醒了洪冶,惊诧的打量着面前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士兵们的神色是复杂的,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任何的笔墨都无法形容他们此时的表情。带着深切的哀求,与此同时似乎又希望得到队长的斥责——先是狠狠骂他们一顿,训斥他们都是没有血性的懦夫,然后在指出一条明路,告诉他们怎样走出这场困境。
他们一定不像他一样想的那么深远,巳经看这了自己等人是敢遗忘和舍弃的一群。皇上自己都不在意的土地,他们在这里再如何辛苦,也没有任何意义。
士兵们,只是单纯的想要活下去而巳。
是战,抑或是降,都不再十分重要,他们不过想要保留最后一分活下去的期冀。
洪冶还是不说话。今日,他竟然一个宇也未骨说过。但是要他如何告诉这此对生存还抱有期持的士兵们,就算他们舍得放弃尊严,敌人只怕也不会接受的罢。
似子是为了证实洪冶的想法,敌人冲上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