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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血化瘀?那更吃不得了。”
同样端著一碗粥走进来,商陆虽然笑著,但口气却不容置疑。
玄泽正想要辩解;忽然觉得两个手腕一沈,像是被挂上了什麽千钧的重担,不得不赶紧找了桌子将粥放下。而另一边,商陆则已经将自己的那碗放在了玉竹君面前。
“我亲自熬的鲤鱼粥,一点点腥气都没有,快点趁热吃了。”
盯著青瓷碗里一粒粒细若米粒的鱼肉,玉竹君下意识地咬著嘴唇,向著玄泽伸出手来。
“……把你的那份拿过来,我要喝。”
“嗯?”
玄泽愣了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商陆。
一贯随和好商量的男人,这一次却严肃地皱起双眉,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行。”
这简单的两个字,却如投入油锅里的一勺凉水,立刻引来一阵“劈啪”的爆裂声。
玉竹君立刻瞪圆了眼睛。
“为什麽?凭什麽我一定要听你的?凭什麽非得喝你这碗粥不可?”
“这……”
商陆一时语塞,他倒也不准备反驳,而是径直走到桌旁,一把抓起玄泽那碗粥,一仰脖子全部吞了下去!
“你在干什麽?!”
那碗粥是刚烧滚的,自然极烫。见他一股脑儿吞下去,一旁的两个人顿时都瞪大了眼睛。玉竹君与玄泽更快一步,他急忙下床,抓起桌上的凉茶灌进商陆嘴里,末了还问,“怎麽样了?”
商陆笑笑:“我没事。”
“怎麽会没事?逞强也要有个限度吧!”
玉竹君半信半疑地又盯著看了一会儿,突然之间脸色一黯,倒是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肚子……好像,被捅了一刀似的……怎麽回事……”
他声音轻微发颤,额角也有冷汗流淌下来,显然是正在经历非同一般的痛苦。
“不要乱动。”商陆要将他扶回床上。
玉竹君虽然吃痛,但又不甘心被看轻,便急著抗拒。商陆拗不过他,只能先回头对玄泽说道:
“麻烦你先出去,一会儿我来找你。”
他这样说的时候,虽然语气还是温柔一如往常,但是望向玄泽的目光却似乎含有威压之力,让人无可抗拒。
玄泽端著盘子离开屋子,直在走廊上站了没多大一会儿,便见到商陆推门出来了。
“跟我来,我有些话想要问你。”
於是两个人沿著走廊一路前行,在远离玉竹君卧房的庭院里站定了。
商陆开门见山道:“那碗药粥里是不是加了什麽东西。”
明明只是滴了一滴药物,却没想到被商陆一尝就觉察,玄泽著实呆了一呆。然而又转念一想,这件事是绝对瞒不住商陆的,倒不如说出来。既然他如此为玉竹君著想,那一定会配合自己的。
思及至此,他便痛快地点了点头,然後就将焱青嘱咐自己在粥里下药等的事情和盘托出。末了还特别嘱咐道:“你可不要告诉玉竹君啊。”
商陆并没有立刻点头,却反问道:“你是说……是焱青叫你下的药?
玄泽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可知道那药里究竟都是些什麽成分。”
“知道。”玄泽对於一切毫无保留,“焱青大人说这是百种动物的胆汁混合液,杀孽极重。”
“杀孽极重?”像是听见了什麽可笑的事,商陆嘴角微微地弯起一个弧度。
“你把那瓶东西给我,由我来负责。还有,我和你的这番对谈,不要告诉焱青。你也不希望被他当成是守不住秘密的人吧?”
玄泽连连点头,又从怀里取出那枚青瓷瓶交给了商陆。
拿著那枚瓶子回到自己的居处,商陆关紧了门窗,坐回桌案前,将瓷瓶里的液体倒在茶杯里端详。
青绿色的汁液在杯子里激荡,散发出一阵淡淡的腥臭味。
“若是玄泽尚且有情可原,但是你焱青拿这种东西过来……那就是明知故犯。”
桌案的右侧摆著一盆盆景,他将手一扬,把所有的液体都倒入盆内,做完这一切的商陆,表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
而就在最後一滴液体流出瓷瓶的瞬间,远在宅院另一边,坐在床上冥思的焱青睁开了眼睛。
被迫喝下了那一碗鱼粥之後,整个下午商陆并没有来骚扰。玉竹君安稳躺在床上睡了一个好觉。养饱精神之後,抬眼正看见焱青笑眯眯地坐在床沿。
“你醒了,精神还不错吧?”
“嗯……没事。我可没有你们想象的那麽柔弱。”
稍稍整理了一下松散的衣装,玉竹君就要起身为焱青倒茶。一见他如此,焱青居然也上前阻止。
“别动,这几天你还是躺著为妙,动了胎气的话,我可没法向你的商陆交代。”
“什麽?”
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什麽问题,玉竹君困惑地睁大了眼睛。
似乎很享受他此刻的表情,焱青罕有地露出了恶作剧的笑容。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呢……你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商陆……嗯也不对,说是你们的孩子也不完全。”
他的话太过古怪,玉竹君实在无法理解,愣了半天才讷然道:“什麽孩子?焱青大人,你是怎麽了?我可是个男人。”
“我知道啊,是你不知道。”
焱青笑著靠了过去,与他俯身低声道。
“还记得罢?玉液潭里的那尾阴鱼。你道它出水之後去了哪里?这里……”
他轻轻点了点玉竹君的腹部。
“最近你不是常常感觉腹痛如绞?因为阴鱼阳鱼,籍由你和商陆的身体交合而孕成了灵珠,就附著在你的身体里面。”
什麽……
被他这一番话说得目瞪口呆,玉竹君只觉得有一道寒流扫过全身。然而仔细回想起来,天庭里又确实不乏男仙怀孕的传闻──方法各异,但全部是借助於各种不世的奇珍异宝。既然阴阳鱼被深藏在玉液潭的深处,那麽也许它们确实可能会有什麽神奇的作用……
可是重点不是这个!现在,就在自己的腹部里,有一个小小的孩子正在孕育著……自己和商陆的孩子……可是自己是个男人!
无法形容的感觉如潮水一般,一阵一阵涌上心头。玉竹君哑口无言地用双手捂住脑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时间很难接受,对吧?”
焱青的眼神中透露出怪异的理解。
“不过我挺羡慕你的。因为我还真想要和伯苍生几个孩子呢。”
这是焱青第一次如此直接的表述对於伯苍的感情,炽热中多了三分邪魅。
紧盯著他的双眼,一种强烈的不详感觉袭上玉竹君的心头。
“为什麽要告诉我这些?你不像是……我所认识的那个焱青。这是怎麽回事?”
他的问题换来了焱青更为低沈的私语。
“那是因为,我不准备再演这场戏了。”
“!”
本能比理智更早一步行动,玉竹君迅速闪身从床尾下了地。警惕著看著面前陌生的焱青。
“说真的,我曾经很欣赏你。要怪就怪造化弄人吧。”
曾经的南岳帝君向著他伸出手来,掌心里赫然是一团黑色的火焰。
“焱青大人,这是要做什麽?”
震惊的询问声来自於开启的门外──前来探望的玄泽瞪大了眼睛,连手上的水果掉在地上了都没有觉察。
趁著焱青分神的时候,玉竹急忙想要唤出钩吻剑,可只是微微提了一口气,就觉得一阵剧痛──这一次却是从丹田里传出来的,居然和当年中毒时如出一辙。
读出他的惊异,焱青冷笑道: “没用的,那个灵珠会吸取你体内的修为。现在的你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说到这里,他才又转头望著玄泽。
“走开,这里不管你的事。回屋去!”
一边是重要的人,一边是朋友,应该如何选择?冰冷的命令让玄泽皱起了眉头。但在他身後,有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却将他轻轻推开了。
“够了,焱青。你想做什麽,直接对我来。”
“商……商陆!”艰难地唤出这个名字,玉竹君此刻突然发觉不知道应该用什麽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男人,“他、焱青刚才说的事……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
商陆缓慢、但是郑重地点头。
“对不起,是我对你隐瞒了这一点。那阴阳鱼之所以珍贵,本就因为它们能合而产生太乙神珠。放入人体内,无论男女,都能结成珠胎。”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亲耳听见商陆说出来,还是令玉竹君吃惊不已。
“你怎麽会知道这些?难道……”
“是啊,这也很让我好奇呢。”
焱青也在一旁笑道:“一个普通的凡人,还一度沦为妖奴。怎麽就对天上的事知道这麽多呢?”
他的嘲笑只换来了商陆冷淡的回应。
“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动玉竹和孩子的。至於我的身份,你很快就会知道。”
说完这些,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扶起玉竹君就要往门外走。焱青立刻将手掌中的黑色火焰向他们掷去,然而尚未接近就被商陆消解於无形。
☆、殇竹韵 49
这份力量,是商陆从未展示过的,同样让焱青吃惊不已。
“你究竟是──”
按照之前的推断,焱青只以为商陆是个天界部在人间的探子,专用监视魔界、妖界以及鬼界的动向。这种斥候并不在少数,既能由地仙担任,也可能是天上的仙人下凡历劫的一项经历。
然而,若是寻常斥候,又怎麽可能轻松挡下南岳帝君的攻击?
越是仔细寻思,焱青的脸色越是难看。这次轮到商陆冷笑起来。
“你以为你阻止得了我?也不想想你派去监视我的伯苍现在怎麽样了。”
听见情人的名字,焱青脸色丕变。因为在此之前,他正是委托了伯苍前去监视商陆,既然此刻商陆出现在此地,就证明伯苍……
“你把他怎麽了?”焱青眼神中闪过一丝慌张。
商陆道:“他人就躺在我院子里,再不去看就迟了。”
明白这是在叫自己放弃这一边,焱青并没有妥协。
“玄泽!去看一下,伯苍有什麽事,回来告诉我!”
“我──”
被要求去看望最讨厌的人,玄泽一时语塞。他已经彻底明白了:焱青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在意自己的存在。
而这时商陆也对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话:“玄泽,记得你欠过我和玉竹一条命。”
“……”
青年低头不语,内心似乎有所纠结。然而沈默的最後,他还是对著焱青摇了摇头。
“对不起……焱青大人,但是你能不能放过玉竹君和商陆呢?”
“你!”
看见一手培养的小妖奴竟然敢於忤逆自己,焱青不禁瞪大了眼睛。然而伯苍的事始终最令他牵挂,他最後愤恨地看了三人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了屋子。
“快走!”
商陆扶起玉竹君,口中默念神行的咒语,转瞬间便化为一道金光,消失於无形。
十一月,正是人间初冬。湖阳偏南,因此尚是温暖。然而商陆与玉竹此行的目的地,却早已是大雪封山,一片银装素裹。
“我们到了。”
将因为身体不适而晕眩的玉竹君小心地放置在美人榻上,商陆将一只用法术变出来的汤婆子塞进他的怀中。
“这里是……”
睁开眼睛,玉竹君所见的竟然是一片雕梁画栋的富丽景象。绝不是普通民居──倒更像是庙堂或者宫殿。
商陆指著槛窗笑道:“这里你应该很熟悉才是,看──”
顺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些槛窗上所糊的纸竟如同冰片一般透明,直接能够看出外面的风景。而那大雪之中如泼墨写意一般的峰峦与云海,玉竹君确实曾经无比熟悉。
“这里是──泰山?”
惊愕地看著自己出生於成长的故乡,虽然老家只是在山脚下,但是当年在泰山帝君庙里生活的时候,早就对周遭的风物烙下了永恒的记忆。
“为什麽、为什麽你会带我回这里,回泰山?这里又是哪里?!”
按捺不住的狐疑与好奇,玉竹君回头看著商陆,脑海中这才一点点记起了发生在湖阳的那些事……
“你……究竟是什麽人?天上的……还有我,那孩子怎麽办?为什麽瞒著我,还有什麽事是我不知道的!”
“你先别急。”
见他思绪纷乱,商陆急忙上前,在玉竹君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揉,一边低语道。
“是我不对,一直没有和你坦白──其实你与我,并不仅是在湖阳才认识的,而是在这里、这座山……只不过当年你还很小,而我的真容,凡人又无从得知。不过那天听见你说还记得我们有婚约之事,到著实令我高兴。”
听他这样一说,玉竹君心中突然一跳,悚然道:“难道你是东岳……”
“没错,”商陆笑叹道:“我正是东岳苍梧。你之前听说过我下凡历劫的消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