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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过也许死了也好,总比顶着那张脸活下去来得好。
至少现在不用死命的念书、做实验,也不用担心成绩退步被妈妈念,不用烦恼老是被弟弟取笑没有男朋友,不用因为被班上那群只把心用在化妆打扮联谊的女生们排挤而难过,她现在想要自己多漂亮就多漂亮,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都没有人可以管她,不需要花时间吃饭睡觉上厕所,她自由了。
她一直是这么想的,直到她发现不管她怎么觉得自由,都抹灭不掉她寂寞的事实。
她只剩下灵魂,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家人朋友亲戚同学没有人看得见她,甚至没有人记得她。
她经常一个人四处晃荡,盲目的走在路上,期盼和人说说话,现在的她连想买件衣服试双鞋子买支口红,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她曾经觉得把书念好就是一切,老是嫌时间不够嫌吃饭睡觉浪费时间;但等她真正有了时间,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念书,现在念书对她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她已经死了,什么都不剩了……
下意识低头望着手上的戒指。
不,也许,就剩下这个了……
抬头望着眼前正在打报告的男人,专心一致的模样跟自己以前一模一样。
他记得这个人总是笑口常开,嗓门很大,个性很开朗,常到自己实验室串门子;可是自己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他也从来没有跟自己搭过话。
他到底是喜欢自己哪里呢?
她侧头想了想:自己绝对不丑,但也不算特别漂亮,虽然不胖但是脸太圆,因为讨厌戴隐形眼镜所以总是带着眼镜,从来不会花大钱去剪头发,也不会花时间去每天吹整,只是盘起来绑起来方便做实验就好,更不花时间逛街买衣服,总是那几件衬衫T恤牛仔裤换着穿而已。
她自傲的只有认真念书这一点。
不过有哪个男生是因为女生很认真念书而喜欢上她的?而且还喜欢到她死了之后为此性情大变。
她真的不懂。
她在房里走来走去,发现他的房间很简单,整排的书柜放着满满的书,照着作者整齐排列,里头有好几个作者也是自己很喜欢的,还有几本是自己很有兴趣却没时间读的。
她盯着书柜很久,想若是他们有机会认识的话,光是书就可以聊很久了。
再回头看看,桌上没什么摆饰,走到床边时不禁怔了怔,停在那里。
床边小桌上放了个相框,里头是张像是远远偷拍的相片,混在人群里的她笑得很开心。
她伸手轻抚着相框,她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笑成这样,还被他偷偷拍下来,这样珍惜的放在床边。
他每天看着她的笑容吗?他每天都想着她吗?
如果他能看见她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像陆以洋和杜槐愔、小宛一样,总是把她丢着,各自忙自己的事呢?
轻轻走到离书桌远些的地方,窗外扫进来的风吹动了窗帘,她靠着窗台看他专注的侧脸。
她记得看过他开怀大笑的表情,却不记得看过他这么眉头深锁的模样。
也许是累了,他停下敲打键盘的手,伸了个懒腰之后,微叹口气,双手扶着书桌站起来,侧头朝窗外看。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背着光站在那里的女孩,就像梦中一样鲜明。
他僵在那里许久没有动作,他不知道自己是终于疯了,还是自己其实已经猝死在书桌前。
她怔了怔,回头看着窗外,不知道他是看到什么东西那么的惊讶。
但窗外什么都没有。
她转头回来望着他,他的目光似乎定在自己身上。
不可能……不可能的……
她想着。他也想着。
他愣愣地朝她走了一步,看着她似乎很惊讶的脸。
他的嘴张合了半晌,才从干哑到不可思议的喉中吐出字来,「……是你吗……晓甜……是你吗?」
她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转头就想离开。
他毫不犹豫的冲了过来,「别走!」
她急忙穿过窗台离开,在飘出他房间后,她才想到他的窗是开着的,而他的房间在二楼……
她急忙回头,却只见他从窗台直直地摔了下来。
她惊慌至极,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看他在地上挣扎,一旁人声喧闹了起来。
直到更多人冲了出来查看他的伤势,她咬着唇,转身离开了那里。
高怀天带着极好的心情,甚至是边哼着歌边做家事。
自从陆以洋搬进来之后,他就鲜少有需要做家事的时候,陆以洋总是把家里打理得好好的,比家庭主妇还能干。
见客厅拖得差不多了,他想顺便把陆以洋房间也清理一下,打开房门进去,侧头望见桌上放着个绑得好好的红色绒布袋,里头似乎装着什么。
他走过去把那个东西拿起来,看起来像是个盒子,而且握在手上的大小……就像是陆以洋戴在身上的那个。
他拧起眉,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记得这个盒子会保护他,所以就算是拿下来,只要出门他应该都会戴着才对,是他今天忘了戴回去吗……
高怀天还在想着各种可能,刺耳的铃声突然响起,吓了他一大跳,他赶忙放下盒子跑去接电话,心里期盼是陆以洋打的。
接起电话时的满怀期待,在听见电话那一头的人所说出来的话后彻底粉碎。他瞬间脸色苍白,从未有的惊慌感从心底窜了出来,他挂下电话,拿了钥匙钱包就要出门,临出门的时候想了想,又冲了回去把刚刚那个盒子拿起来塞进口袋,才又冲了出去。
一路上几乎是超速边缘的冲到医院,急诊室里一团混乱,一个还算熟悉的学弟看见他马上走了过来,「学长。」
「他……怎么样?」高怀天努力镇定的开口。
「正在急救中。」穿着制服的警察朝高怀天开口,「他是为了救一个冲到路上的小男孩,结果被酒驾的车撞的,人我们已经逮捕、送到局里,小男孩和他母亲在那里。」
高怀天无心照着他指去的方向看,「他急救多久了?医生有说什么状况吗?」
「大概半小时了……目前状况不明。」
「是吗……谢谢你通知我。」高怀天像是才想到似的,朝他勉强笑笑。
那个警察只是摇摇头,「是李叔认出他的,说是你的朋友,要我马上通知你。」
「那……帮我谢谢他。」高怀天说着,眼睛紧盯着围起的布帘不放,那个警察只应了声就默默离开。
高怀天茫然的站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愣愣地站了半晌,想着该去办个手续还是先坐下来的时候,一转头就看见杜槐愔冲过来,几乎是同时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学长!」
「冬海……」高怀天勉强朝叶冬海笑了笑。
跟在叶冬海身后的夏春秋脸色苍白,望着急诊室里拉上的帘子。
「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杜槐愔像是喃喃自语,随即侧头望着高怀天,「他为什么一个人在路上?」
「他说他要去找他学长拿东西,我说要载他去,他说我保护过度……」高怀天苦笑着,「如果我坚持载他去就好了……」
「不可能……他戴着聚魂盒的呀……为什么……」杜槐愔脸色和夏春秋一样苍白。
高怀天听懂了杜槐愔的话,拿出口袋里的聚魂盒,话像是梗在喉里,连吐出一字都困难,「……是我害的。他……昨晚把盒子拿下来,今天却忘了带出门……」
杜槐愔望着他手上捆得好好的盒子,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转头望着急诊室里骂:「这个死小孩……」
「槐愔,你知道什么?」夏春秋拉着他的手臂。
「他不可能忘记,他是故意不带出去的。」杜槐愔拧着眉,狠狠地盯着仍拉上的布帘。「怎么……不先找我商量……」
「不带什么?他又做了什么?你讲清楚一点。」夏春秋忍不住用力摇晃着杜槐愔,叶冬海赶紧上前扶着夏春秋的肩安抚他。
「他戴着……能保护他的东西,我交待过他不准拿下来,他不可能忘记带。」杜槐愔在脑中想过各种可能。「可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夜!一定是夜……
急诊室的帘子终于拉开,陆以洋被推了出来,染满血迹的身上插满了管子,护士和医生们迅速的把他推走。
「小陆。」夏春秋想跟过去却被阻挡了下来。
「他需要紧急手术,要签同意书。你们是他的家人吗?」一位护士走过来问。
夏春秋怔在那里,他没有资格替陆以洋签同意书。
高怀天想起魏千桦曾说过他在陆以洋面前签了病危通知的书,他当时只心疼得要命,却不知原来这是件比想像中还要难受的事。
他深吸了口气,「他的家人在新竹,目前还没联络上,我受他家人拜托照顾他,我们住在一起,我可以暂时替他签,等他的家人来再处理吗?」
护士点点头,「那你这边请,我们先办手续。」
「好的。」高怀天跟着护士去办理手续。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高怀天本想联络他的家人,打了七、八通电话却没人接,而他也只有这一支电话号码,那是陆以洋写在家里电话旁,以防万一时用的。
高怀天觉得很难过,他应该要多问问他家里状况的,应该问他家住在哪里,至少要有他父母手机之类的……
紧握着聚魂盒,高怀天喃喃自语般念着:「你们会保护他的对吧……」
隔了几张椅子,夏春秋把头靠在叶冬海肩上,坚持不肯回家,而杜槐愔进进出出的不知道抽了多少烟,带着一身烟味和烦躁的心在那里走来走去。
没有人注意过了多久,直到一个人突然向他们靠近,高怀天才有了反应,他记得那是陆以洋的学长,他见过几次。
易仲玮会来医院其实只是巧合,会经过手术休息时也只是因为护士小姐说这里有饮水机而已。当他看见夏春秋、叶冬海和高怀天还有杜槐愔聚在一起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当然是陆以洋是不是出事了。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易仲玮连问话都小心翼翼,深怕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高怀天也只能老实回答他,「小陆被车撞了,正在手术中。」
「怎么会……」易仲玮倒抽了一口气,忙问:「撞他的人呢?」
「酒驾,人已经被逮捕了。」高怀天只是平静的说明。
「小陆……」易仲玮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旁边萤幕上跑过一个个接受手术的病人的名字和状况,愣了许久,最后在一张空椅子上坐了下来。
杜槐愔记得这个男生是陆以洋很要好的学长,如果他不是为了陆以洋来的,怎么会这么刚好的出现在这里?他感觉这之间似乎有什么关连,不过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逝,于是他干脆问:「你为什么来医院?」
「我朋友……意外受伤了。」易仲玮其实也搞不清楚那是不是意外,到现在他还无法消化他刚刚听见好友所说的话。他抬头看着杜槐愔,「他是小陆的直属学长,同实验室的。」
杜槐愔皱起眉,「什么样的意外?」
易仲玮迟疑了会儿才开口,「他……从二楼掉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不太确定,我接到电话就跑来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们……」易仲玮垂下了肩,接连两个好友都出了意外,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杜槐愔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又沉默下来。
易仲玮本想开口问他顾恩典所遇到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又觉得现在不是好时机。
萤幕上陆以洋的名字后头还打着「手术中」的字样,他叹了口气靠向椅背,看着默默不语的叶冬海和脸色苍白的夏春秋以及焦躁的杜槐愔,还有……他从来没想过那位可靠稳重的高警官竟也会有这样难过的神情。
易仲玮低下头,难过的情绪蔓延开来,他只希望陆以洋能够没事,能听他抱怨顾恩典跟疯了一样。
小陆……快点醒来呀,你有这么多关心你、喜欢你的朋友们……
所以,快回来吧……
第六章
陆以洋手术结束后沉睡了三天都没有醒来。
医生说明他的状况,主要是内出血,手术已经排除血块,另外手部骨折跟有多处外伤,其他没有大碍,至于为什么还没清醒就还要观察。不过因为生命迹象已经稳定下来,可以从加护病房移出。
只是人还没有清醒而已。
经过易仲玮的帮忙联络,高怀天才知道原来陆以洋全家出国旅行了,预定十二天的行程目前过了五天,他打算等他们回国再联络他们,希望到时候陆以洋已经清醒了。
而从陆以洋离开加护病房起,杜槐愔就交待高怀天可以的话,不要离开他身边,于是三天来他都没离开过病房,护士小姐看得不忍心,每天帮他叫便当让他至少有饭吃。
坐在床边,高怀天紧紧握着陆以洋的手,看着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得靠着喉管连接着仪器才能呼吸,心疼不已的轻声开口:「快点醒来吧,不是说不想让我担心的?」
他懊悔着那天如果坚持送他出门就好了,为什么自己不送他出门,让他遇到这样的事?
「……高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