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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无所畏惧,即便失去美貌,失去生命又如何?
当黑羽昨晚对他说出那句话时,他就已经明白,他已经触摸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自己也什么都不是,在别人眼中唯一的价值就是一逞淫欲。如今毁了这张脸,或许反而能让自己过得安心些,不用听他们的吵闹,不用看他们那些花花心思。也不用因为别人对自己好,不能回报而愧疚。
这样就好。早知道毁了这张脸就可以结束一切,他早就应该这样做了。鲜血从右脸颊沿着伤口斜斜流了下来,瞬间就染红了脖子,两人不确定他有没有伤到颈上动脉,心里一阵慌乱,开始寻找阻止银泠的方法。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不过伸手就到,可他们不敢乱动,万一惹恼了他 ,他真会割下去的。
“银泠,别……”
“只要你放下那块宝石,什么我们都答应。”
“你们真不想喝吗?我的血一定很香的,亦风也说过。他说我身上有一股香味,可我从来没闻到过。你们也说我很香,不如大家都来尝尝好了,反正我的血多的是……”
“银泠……”两人眼睁睁地看着银泠捏着宝石的手指动了动,但很快,一缕青烟从他手指间绕过,宝石不见了。
银泠瞪大眼睛看着门口站立的人。
祝融跟赤炼同时松了口气,也转头看着黑羽,幸好这家伙来得及时。要化点一颗经过千万年地狱熔岩锻造而成的宝石,哪有那么容易。幸好有他。
黑羽的脸色并不好看,但却很好形容,那就是阴冷。仿佛银泠再次犯了他的忌讳,让他很不高兴。当然银泠绝不会傻得认为这样的黑羽还会疼惜他,他或许只是因为自己抹杀了两个魔王的“一片好心”而心存不满。
黑羽走过来,看着银泠,黑亮的眼睛虽然严肃,却让银泠有一丝被关怀的错觉。银泠笑了,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他逼疯。即便到现在,他分明知道亦风回不来了,却还是会不时从他脸上找到亦风的影子。
黑羽定定看着银泠,嘴角眼神都很冷,半晌哼出一句话来,“赤炼,昨天那一万金币你交给祝融!”
“啊?”赤炼跟祝融同时一愣,看着面无表情的黑羽。黑羽却并不看他们,俯身抱起银泠走向乌拉城堡的画卷。
银泠也愣了,黑羽这是什么意思?他要买下他吗?用昨晚他帮他赚的钱。呵呵,真是有趣……
黑羽看着银泠嘴角的冷笑,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乌拉城堡的画卷仿佛还蒙着一层黑雾,黑羽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副画卷陡然如水波动荡起来,慢慢地水波平息,黑羽张开翅膀,冲了进去。
银泠只觉眼前陡然一黑,但转眼就恢复了视觉。黑雾中,他能看清楚这个城堡的大致轮廓,有高耸入云的尖塔,有树荫掩映下的宫殿群。
乌拉城堡在乌拉山上,山下是峎赛河,一座吊桥,将乌拉山与凡赛城连通。银泠能远远看见凡赛城阳光灿烂,可乌拉山则云雾弥漫。真是两个鲜明的对比。
黑羽飞行速度很快,瞬间穿过峎赛河,上了乌拉山,银泠只觉得耳边一阵阵风,还没看清楚停靠处,双脚已经着了地。
“主人……”两个欢快的声音传入耳膜,晕头转向的银泠只看见两个细长的影子奔到黑羽面前。黑羽对着两人指着银泠,“带他去住的地方。”
“这是主人的新奴隶吗?”
黑羽转身看了看银泠,不置可否,径直进了宫殿,很快就有一抹妖艳的身影奔过来缠上了他。
“陛下,你怎么能抛下我?”女声凄凄惨惨戚戚,黑羽抚过她的红发,拿在鼻尖嗅了嗅,叹道,“还是你的味道最好。”这句话仿佛是刻意说给银泠听的。
血魔女一阵娇笑,妖娆地贴上黑羽的胸腹。
那红色的眼睛在雪白的皮肤上,犹如绽开的红莲,分为耀眼,连银泠也看得差点沉醉。
“他是谁?”
“一个新买的奴隶而已。”
第71章 第十九节 血魔女
“买他做什么”血魔女眼神不善,头挂在黑羽肩上,狠狠瞪着满脸鲜血的银泠,嘴角露出嫌恶的表情。
“如果不买下他,祝融跟赤炼就真要打起来了。”
“哦……”血魔女似乎明白了,眼神变得开朗了些,退下黑羽的肩,用那魅惑的模样看着黑羽,“那两个家伙再过一万年也改不了这德性。”血魔女口中淡淡说着别的男人,手指却轻柔地抚上了黑羽的嘴唇。黑羽嘴角一笑,一把抱起她,进了宫殿。
银泠静静地看着,他并没看到黑羽面对血魔女的表情,可他将两人的亲密看得很清楚。此刻他们才是真正的情侣,而他不过是一个被遗忘的多余的人。
“我们叫泥古嘀咕,他是泥古我是嘀咕。你叫什么名字?”细细长长的两具“骷髅骨”兴高采烈地要招呼这个新来的奴隶。
银泠一愣,泥古嘀咕,似曾相识的名字。银泠仔细将两人打量了一翻,皮包着骨头,两只尖尖的耳朵,还是一样分不清彼此的外形。
“我叫银泠。”
四只骷髅手同时抓住银泠的左右手,高兴地摇了起来,“原来真是你呢?你怎么会受伤呢?我们差点没认出来!”
“我们都说你是魔族来着,那日竟然还骗我们。”
“你的那个亦风呢?我说他跟魔王长得像吧?”
“虽然长得像,但一个是魔王,一个是人类,真奇特呢!”
“那个讨厌的亦风呢?他不是说要给我们带肉脯的吗?他在哪里?没跟你一起来吗?还是说被卖到其他地方去了?”
银泠看着两个热情过头的恶魔,询问着他们还在人界的事,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是呀,他们也算是见证过他们爱情的人,可没多久,竟然劳燕分飞,时光不再。
“亦风已经被你们的陛下吃掉了。他不会再回来了。”银泠淡淡地说,心中无限伤感。
两只恶魔一愣,满怀同情地看着他,“你不要怪陛下,毕竟他沉睡了一千多年,肯定是饿坏了,饥不择食,要不他不会吃人类的。”
“陛下很保护人类的!”
两人一再肯定他们陛下的“善良”。说罢,拉着银泠去止血。清水洗去血迹,银泠才看清楚这道划痕有多深。白肉已经外翻,在右脸从太阳穴到嘴角上方,形成了一条沟壑。如果是在人界,这样的伤肯定得缝上几十针,但在魔域不用,他们只需要用治愈魔法,可以轻而易举让伤口复原,并完全看不到痕迹。
但银泠拒绝了治疗,只让泥古嘀咕止了血。银泠坐在镜前,看着这道伤口,想象着他们结巴后的样子,也想象着疤掉落之后留下的一条暗红的痕迹。在无暇的肌肤上,这条伤口显得太过狰狞,连泥古嘀咕都忍不住要摇头叹气。
银泠还穿着木炎城的睡袍。泥古嘀咕给他量了尺寸,定做乌拉城堡奴隶们的衣服。
“我在这里要做什么?”
“主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用担心,主人很好的,最多让你拖拖地。”
这奴隶住的地方也不错,在宫殿群西面。这里的宫殿依然是巨大的石头,光可鉴人。这里的奴隶似乎也不多,而且都是魔族。听说是血魔女不喜欢魔兽的奇形怪状,所以乌拉城堡从没有过魔兽,可见黑羽对她的纵容。
血魔女原本是黑羽的一个侍女,贴身侍候,满足黑羽各种需要,自然也包括那方面。黑羽对她一向比较宽容,所以容她在乌拉城堡为所欲为。现在两人成了亲,她便成了魔域理所当然的王后,反而不如以前嚣张,但对纠缠黑羽的人,下手更为狠辣。
这次黑羽之所以要去参加祝融的狂欢夜,是因为血魔女竟然一次性杀了三个与他有过亲密接触的女恶魔。这让一向纵容她的黑羽也有些恼火。不为死掉的人,而为她的嫉妒心。
“从这里过去,一直向西,有一片熔岩山谷,那里有很多龙,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有些龙味道不好。下次我们带你去看,弄点龙肉来吃。”
银泠不置可否。任两人不停地在耳边聒噪。
这奴隶的房间真是宽大,一张大通铺,虽然没有木炎城的高床软枕,不过在上面滚来滚去也不错。银泠爬上床,躺进被窝里。泥古嘀咕饶有兴致地也跟着躺在他两侧,继续八卦这乌拉城堡的前尘往事。
血魔域与魔王的爱情其实很艰难,魔王不是一个专心的人,一而再地背叛血魔女。魔族本没有“忠贞”二字,血魔女是魔族历史第一个坚守忠贞的人。任何人都看得出她对魔王的专情。作为魔域第一的美人,曾经被无数的强大恶魔追求过,其中自然也包括留恋花丛的祝融和赤炼,甚至还有文玉。但她宁愿做黑羽的侍女,也不要做其他魔王的妃子。
在众人眼里,这个女人就是一个疯子,无药可救,但又无一不为其美貌所倾倒,吃不到的葡萄自然更酸,血魔女在魔域面对的流言蜚语,那绝对可以压塌一座乌拉山。幸好现在她修成正果,终于名正言顺地成了魔域之母,从此再没人敢说三道四。甚至不少女恶魔开始崇拜她这种从一而终的精神,开始寻找独一无二的另一半。
听到这些,银泠不禁要感慨,血魔女的坚强和伟大,是他望尘莫及的。至少他就不能容忍亦风的背叛。一而再的背叛只会让他伤心寒心最终死心。可血魔女竟然坚持了一万多年,依然如故。若从那日狂欢夜的情形来看,黑羽的背叛何止万次,这个女人竟然还能这样坚守着他。银泠不禁要为昨日的一时气愤而与别人发生关系懊恼。单从这一点,他就输了。但如果让他有机会重来,他依然会选择那样的道路。看着黑羽那样冷漠的眼睛,听着那样无情的话语,银泠只想要毁掉一切,甚至毁掉曾经拥有过的美好回忆。
而今,他毁了自己的半边脸,怒火才稍稍平息。摸着这道依然疼痛的伤口,他就会记得那个让他死心的时刻。
第72章 第二十节 奴隶
同样是奴隶,在乌拉城堡跟在木炎城那是截然不同的,因为所有奴隶的待遇都跟主人对他的态度有关。在木炎城,银泠几乎当天就拿到了自己要穿的衣服跟鞋子。而在乌拉城堡,两天过去了,银泠依然只有那身睡袍,连鞋子都没一双。每每踩到冰冷的地面,寒气总会从脚底一直传到心里。这让他更加清楚自己的处境。
黑羽并没有任务交给他,他有充分的自由。泥古嘀咕跟他一样,通常都是闲得发慌,在城堡里溜达。他们没有固定的用餐时间,饿了就去厨房拿。那里时常准备着热气腾腾的各种烤肉。这样的烤肉,自然比不上祝融命人精心制作的肉食。没有调料,只是肉原本的味道,千篇一律,连续吃上几顿,也该腻了。
没有换洗的衣服,银泠便借了泥古嘀咕的来穿。幸好,他们虽然瘦,骨架却比他大,衣服还能够蔽体。但鞋子就没法将就了。白天还好,一到晚上,那地面凉得银泠都不敢放脚,只好将自己藏在被窝里,时不时地瑟瑟发抖。
同屋的泥古嘀咕并没有这种感觉,以为银泠病了,给他找了些草药。这些草药花花绿绿,银泠瞥了一眼,苍白着小脸,继续躲在被窝里。第二日终于发了烧。小脸烧得红扑扑的,看上去分外可爱。泥古嘀咕一看他的脸上有了颜色,也不抖了,反而高兴起来。拖着他就要去熔岩山谷。
银泠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好不容易拒绝了两人,耳边才算安静下来。身上时冷时热,让他不能安眠。火烧得他的喉咙好痛,翻身起来倒水,却一个不小心,将水全倒自己唯一的睡袍上了。银泠只好趴在床边将睡袍淋湿的部分吊在床外晾着,继续躺在床上迷糊。
如果就这样死在这里,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但总会有些心酸。迷迷糊糊地脑子仿佛又回到了白银国。有芬兰,有霁月,还有虽然若即若离却也会将他放在膝盖上的父皇母后。甚至还有炙暮。银泠对他的最后一个印象是在悬崖上那张痛苦的脸,第一次看见他流泪。或许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吧。如果看见现在毁掉的脸,炙暮还会那样狂热吗?
呵呵……
迷迷糊糊中,银泠开始自嘲。巫女曾经要阻拦他,但他已经选择了亦风,不计后果,甚至抱着必死之心来找回他爱的人。只是,当知道他不再爱他时,他竟然比死了还痛苦万分,早知道就不应该来魔域。不来,还能憧憬一下,继续迷惑自己,继续沉浸在那份回忆中,直到老死。
泥古嘀咕说,魔王的记忆在恢复,至少已经记得一万多年前他创建魔域,整顿这片纷乱的土地的事情。当然他也会慢慢记起后面这一万年间的事情,只是当他找回银泠的记忆时,做为人类的银泠,应该早已消亡。
巫女说,他一旦苏醒就能获得永生。可自从失去了亦风的消息,眉心的紫菱花没有继续开放,依然保持着三片微微翘开的花瓣。或许这样下去,他将永远无法苏醒。
苏醒了,他将回到灵界,不苏醒他将作为人类走向死亡,似乎没有一种结局是与亦风相连的。
朦胧中,银泠仿佛又看到了他深爱的亦风,轻轻将他抱起,轻轻地吻着他的唇。银泠不敢动,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