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书房的灯却是灭的,黑洞洞一片。
我只好往回散步,冥冥之中,感受到火德星君的气息,便往那气息所在行去。
约莫有了半盏茶时间,一座平凡的别院出现在我面前。我并没有仔细逛过这麒麟宫,并不熟悉这里的构造。这别院看起来和我所住的那间大同小异,我走到院门前,还未推开,就从不曾阖紧的两半扇门间看到火德星君的身影。
他就地盘腿坐在院中,左手支颐,手肘就搁在左腿膝盖上,长发盘了起来,垂着眼帘不知在看前方的什么东西,眉眼间透着柔和,一身傲气,浑然不见。月色投在院中,森森发冷。
我又觉得此番还是不要打搅他得好,悄声转身欲离去。他的声音却陡然响起,“有事么?”
我只好又转身,低头答他:“长夜无聊,便散散步,扰了正神大人,万分抱歉。”
他还是垂眼看着前方,不看向我,启唇低缓道:“既是来了,就进来吧。”
我轻轻推开院门,缓步走到火德正神旁。他身上带着酒香,一时我有些忿忿不平。
他又指了指他身旁,“坐。”
我微微错开他,坐得靠后点。抬头才发现他所看的地方,有一个隆起的小土包,贴在院墙边,那小土包,分明是凡间的坟头模样。
他微微抬起下巴,示意我看向那个土包,“我娘亲的衣冠冢。”
我赶紧挺腰坐正,“失礼了。”
不过火德星君居然会为他娘亲立下衣冠冢,倒挺稀奇。虽然仙人并不都能与天同寿,总有天人五衰之日,但没有意外,也能活得极是长久,往往早已看淡生死,仙人没有肉体,天人五衰之时,元神俱碎,灰飞烟灭。
火德星君又开口轻声道:“我娘亲她,是个凡人。”
虽然谈不上晴天霹雳,但对我震撼亦是不小,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结结巴巴说了句:“我。。。。。。我双。。。。。。双亲他们也是凡人。。。。。。”
说完我就恨不得扇自己耳光,人家娘亲是个凡人虽是让人很震惊的事实,但又不是什么需要被认同或是被同情的事。
火德星君却没在意,竟是微微笑了一下,继续对我道:“我父亲下界历劫时为我娘亲所救,与凡间那些个老套戏文如出一辙。后来父亲就把她带上了昆仑仙境。再后来,就有我了。”
我喃喃说道:“令尊大人看来是爱极了令堂。”
仙人同凡人情爱,纵使不会受罚,也必定招人非议,火德星君的父亲大人却还横下一条心将他娘亲带上了昆仑仙境,深情可见。
火德星君目光转向我:“你知道么,这仙人啊,和凡人,没什么不同,都是一样趋炎附势之徒。我从小在背后受尽指点,因为我娘亲是个凡人,后来父亲星陨,灰飞烟灭,我成为世间最后一只火麒麟神兽,突然间所有人把我从娘亲身边夺走。天帝和天尊们于我万般宠爱,先前看都不屑于看我一眼的仙君们,忽然对我毕恭毕敬。我在天宫内被抚养长大,期间天帝从不允许我见我娘亲,等我再回到这麒麟宫时,我娘亲就不在了。”
他又垂下眼,口气极淡:“之前有我父亲护着她,她尚且能在这昆仑仙境活得自在,后来我和我父亲都不在她身旁了,最后那一段时日,想必是极难过的。”
火德星君头一次同我道了这么多话,约莫是今夜喝了不少酒。
只是这样的一段故事,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忽地又笑起来,眼神却是冷的,“我小时,他们说我有辱仙门,如今我不愿搭理他们,他们便说我怙恩恃宠,真是一群难伺候的人。”
我蓦地想起木府星君曾同我提起过为何在这昆仑仙境火德星君威望甚高,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世间最后一只上古火麒麟神兽,也不仅仅是因为天帝偏袒于他。说是五百年前,南有魔族生事,北有相柳氏神族后裔叛乱,那时他刚历过三道天劫得了仙品,主动请缨要求北上平乱,天帝本是不同意,怕他有任何闪失,他态度强硬。后来他带着一批天兵,仅花三日,平息叛乱,浑身是伤地回到昆仑仙境,手上拽的降书血迹斑斑,天帝封他为南方三气火德星君正神,便是连他父亲,也未曾受到此等荣封。自那之后,这昆仑仙境上,对他的畏惧便也多起来。
那日后半夜里,他一字也不再说,第二日再见着他时,他还是那副傲气冷漠的模样。头天夜里我陪他在那别院中坐了一宿,因而翌日于养心池内的静修时,我自然又是睡得一塌糊涂。
木府来过后没几日,我和火德星君照旧在养心池内,远远容箜翩翩走来,进了亭台内后,先是向我躬身,唤了声“静北真君”,后捧着一张纸笺,朝着火德星君朗朗道:“正神大人,东岳大帝命人送来请柬,恭请火德正神大人上府同贺三山正神炳灵公归位。”
我本是睡意横流,听到这个,一个激灵,清醒得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再。。。。。。再来一发。。。。。。[躺平
还有作业要写嘤嘤嘤
第15章 第十四章
三山正神炳灵公归位。
这个名号,真是如雷贯耳。
火德星君头也没回,只是低声道:“放下吧。”
容箜将请柬置于亭台中的石桌上,就退下了。我望着那张薄薄的请柬,移不开眼。
“想去?”火德星君的声音不冷不淡地飘来。
“正神大人说笑了,我这不还在思过期么,出不得麒麟宫的。”我赶紧收回目光。若不是因为要思过,这等筵席,我也是能去凑上一脚的。
”知道就好,”火德星君缓缓道,“而且他是不会认得你的,仙体归位,他在凡间受劫的那些事就会忘记。”
我默不作声。
至于他还记不记得我,其实是个很无所谓的事,反正我记得的也不过是方晨,从来就不是什么炳灵公。
又是匆匆过了数月,若不是容箜同我提起,我都不知道原来还剩三年,我就不必再待在这里思过。
她正将研碎的茶叶倒入半沸的水中烹煮,展颜对我道:“这时间呀,说慢也慢,说快倒也还真快。”
我望着釜中的茶水开始泛起细小的沫子,轻笑一声:“对啊,不知不觉,这日子就从指间流走了。”又将目光转向她,“容箜仙子今日怎么得闲来我这煮茶了,平日里不都是随在火德正神大人身旁伺候的么?”
茶已煮好,容箜去了茶渣,斟了一杯递给我,“今日麒麟宫里来了位大人物,正神大人亲自去迎接的,说是有要事与其议,连茶也未让我们上,就屏退左右。”
我低头轻啜一口杯中茶水,叹了声:“容箜仙子这煮茶手艺,大概是昆仑仙境一绝吧。”
容箜咯咯笑起来,“静北真君夸大了,这煮茶,我还是同东岳大帝府上的碧珠仙子学的呢,她的手艺才是世间仅有。”
忽地,她又一顿,“呀,说起东岳大帝,今日来的那位大人物正是东岳大帝的公子,三山正神炳灵公呢。”
我正喝着茶,听她这么一说,微微一楞。而后放下茶杯,笑着问容箜:“容箜仙子可曾见过炳灵公?”
她想了想:“不曾,一直没有机缘。”
“那不知仙子可有兴趣同我一起去看看那炳灵公生得什么模样?”
容箜吐了吐舌头:“静北真君,可不敢胡来,被正神大人知道了,还不招来一顿狠骂。”
我起身拂了拂衣摆,心不在焉地说道:“那在下就独自去了。”
向前走了还没两步,容箜就跟了上来。我揶揄她:“不是怕被骂么?”
容箜笑得俏皮:“听人家说这三山正神生得温文儒雅俊美翩翩,好看得很,我就想知道是个怎样一个好看法。”
我们一路蹑手蹑脚地来到火德星君的书房前,隐了气息,一前一后地偷偷将耳朵贴在门沿上。
我只来得及听见火德星君断断续续地讲了句:“。。。。。。不。。。。。。时候未到。。。。。。”一阵劲风猛然将书房门给从里吹开。我躲闪不及,就让门重重地撞在了鼻子上,整个人往后一倒,谁知我身后的容箜也没反应过来,被我撞到了下巴又踩到了裙摆,我俩即刻就摔了个人仰马翻。
我捂着鼻子向前一翻站起来,火德星君威慑太强,我连头都还没来得及抬,就感到他似乎走到了我面前。一边容箜也起身了,捂着下巴垂头不敢动弹。
“。。。。。。你们鬼鬼祟祟地干什么?”火德星君语气极淡,有隐隐动怒的迹象。
鼻子被撞得生疼,被我拿手捂着,讲起话来瓮声瓮气,“。。。。。。小仙听闻今日三山正神炳灵公到访麒麟宫,所以才想前来瞻仰一番炳灵公的仪容,感受正神之威。”
即便没有抬头看他,我也知道火德星君此番大概眉头微蹙,满脸写着“你找死么”。
他又不温不火地道:“抬起头来。”
我慢慢地将头抬起,一眼就看到了立于房中的炳灵公。
仙人和凡人果真还是不同,方晨的样貌我已觉得不错,可原来还不及他的真身三分之一。他的眉眼间还能寻到方晨的影子,却比方晨更为英朗,也更为儒雅,长发被冠带一丝不苟地盘起来,锦绣华衣裹身,不沾丝毫尘气。
我毕恭毕敬说道:“小仙静北真君见过三山正神。”
一旁容箜也跟着道:“容箜见过三山正神。”
他望着我们,扯起嘴角微微笑着颔首,虽是温和且文质彬彬,眼里却没有笑。
果真是冷的,他的目光纵使看向我们,也让人觉得那眼神似是未曾在我们身上逗留片刻。
仿佛我们根本不值得他一看。
木府星君说得对,即便他面相谦逊,旁人也只能感觉到冷涩。
方晨就不是这般,他看着我时,神情总是认真的。
当我将眼神转到火德星君面上,看到他神态冷漠,赶紧又把头低了下来。
“瞻仰到了?”他的语调从来都是缓而淡,纵然是在发怒,旁人也丝毫听不出来。而我与他相处得久,知道此番他极是不爽。
我连连答道:“瞻仰到了,瞻仰到了。”
他不再说话。我又赶忙说:“那我们这就告退了,扰到两位正神,实在是抱歉。”
我和容箜转身就跟兔子一样脱逃了。
离得远了些,我们终于慢下脚步,容箜一脸满足地叹慰道:“就算被骂也值得了。”
看来她对于炳灵公的样貌十分满意。
后来她说要去找姐妹们聊聊天,向她们炫耀一下今日见着炳灵公,我讶于炳灵公人气之高,她告诉我说:“真君可不知道,这昆仑仙境,多少女人削尖了脑袋想嫁给他,连天帝都有意许配一位女儿予他。向我这般小仙子,就只能望洋兴叹了,谁叫咱既不是什么上仙也不是什么公主呢。”话语间满是酸气。
我揉了揉还是酸痛的鼻子,不知道火德星君掀开那门时究竟用了多大力气。同时心下了然,炳灵公这等样貌,这等身世,也难怪那些仙女仙娥们趋之若鹜。
夜里火德星君来找我,居然未曾因为白日时的事斥责我一句,只是同我下棋。
我和他下棋,从来都是我执黑子他为白,棋走到一半,我捻着一枚子,迟疑不定下一步,堪堪想落下,却又觉得不妥。
火德星君不知今日是否心情不错,看穿我的数路后,竟然指点我一二,“孟锦里,这颗子不能下到这里。”
这话似曾相识。似乎很久以前,有人坐在我对面,温和对我道:“少爷,这颗子不能下到这里。”
他以指尖轻点棋盘,“你看,若是贸然走这一步,此局就会成为僵局。”
我狡诘一笑,罔顾他的话,仍是走了那一步,“若我不走这一步,你便有机可乘,博弈这种事,便是宁可僵持不下俩俩俱伤,也不能让对手赢了自己。”
那人无奈地笑了笑,“少爷还是太年轻了。”
后来因我那一子,果真下成僵局。可他仍旧不紧不慢地破了局,最后还赢了我一目半。
他将子一颗一颗摆回钵子里,一面轻言细语对我道:“若是碰到比自己强大的对手,千万不要轻易造出僵局,因为这僵局你也许没法破,但对于对手,破的机率总归是比你大的。与其这般,不如先让人攻入,再一点一点守回来。”
原来是这样。
我回过神,将子下到另一处。
这盘棋依旧是下了数月,最后我以几子,险险胜了火德星君。
许是这日日清修的缘故,我最近竟能偶尔回想起一些很久以前的事。虽然只是零星片段,但记忆似乎比之前好上去多。
有时夜里在麒麟宫里散步,都会突然想起身为凡人时,住在那个大宅子里,夜里走在回廊,转角处遇见一掌灯行走的婢女。那婢女初来孟府,生得貌美,我忍不住摆出纨绔样调笑两句,“掌灯者何人?竟然好看得让本公子迷了眼,这大半夜的若是摔着,你可担待得起?”
那婢女脸上腾起两团红晕,被手上的灯笼映照得忽明忽暗。
后来被那人撞见,待婢女离开后,那人笑看着我:“少爷心底并不是轻浮之人,却总爱装出风流之相。”
我无所谓道:“反正郎中都说以我的身子骨,难以活过二十岁,不风流胡闹点,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那人只是轻叹:“少爷定能长命,切莫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