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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金富贵上山不为别的,就为了替人说亲。想要同孙家结亲的不是别家,正是文县令一家。文县令家中一儿一女,儿子文斯竹,乃是周不彻的学生,与其关系甚笃,女儿文斯弦,待字闺中,尚未许亲。文家的意思,就是想把女儿文斯弦许配给孙正仁。要说文斯弦究竟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何至于下嫁给一山野村夫,这就得从文斯弦出生时说起。文斯弦打一出生身体便弱,两三岁时还依旧天天躺在姆妈的怀抱中无法下床。家中人小小心心的伺候着,好不容易捱到了适嫁年纪,正寻思着给她说一门门当户对的美满亲事,她却在那一年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一拖就是三年。家中人着急,四处搜寻高人名医,就盼着能将文斯弦的怪病治好。就在前段时间,一名自称茅山派的道士来到文家,问了文斯弦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算,摇了摇头说是不好办。文家人再三恳求,那道士才开口道,文斯弦的病除了他做法之外还得有一人相助,需得一名生辰八字与之契合的男性与其成亲,方能真正去除病灶。这道士接连七七四十九天做法,又烧了符纸让文斯弦喝下,就这么着,文斯弦倒是能从床上起来了,只是还是一副有气无力病弱气短的模样。那道士留下了所需男性的生辰八字便走了,并留下了“只在此山中”五个字。文家本见文斯弦形势有所好转,便想着这亲事也不急,可以缓上一缓,哪知道那道士离开后,文斯弦的身体每况愈下,没出几个月,便又重回病榻。文县令这回急了,将县上所有的风水先生召集在一起,誓要将这合适的男子找出来。众人忙活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道士留下的那五个字也让人摸不着头脑。适逢孙正智带着文县令的外甥女来拜访,文县令不经意间便将此事说了出来。孙正智一听,这生辰八字与他五弟正好契合,且“只在此山中”不正好应证了要在山中去寻嘛。他便将家中情况统统报给文县令,文县令一听喜上眉梢,思虑片刻,便请金富贵上门代为说亲。
孙老大将这事说完后,看了看孙正仁,孙正仁端坐在椅子上,没什么表情,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
“这事,你咋想?”
“俺听你们的。”孙正仁淡淡道,没什么情绪。
“……”孙老大抽了一口烟,“要放在平时,俺肯定不答应。县里的人那些花花肠子,俺还能不知道?好事找上门来,说不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只是……这牵扯到那女娃子的性命,听姓金的说,那女娃娃怕是快不行了……”
孙老大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沟壑纵横的脸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沧桑,“俺们不是不厚道的人,牵扯到人命的事情,不管是县上的,还是村里的,能帮,就帮一把。只是这事,怕是委屈了你,那女娃子年纪不小,身体也不好,长在啥县令家,俺估摸着也是娇贵的很,你去了只怕只有你照顾她的份,而且如果她再缓不过来,俺怕……”孙老大说着就沉默了,烛光一闪闪,就像是孙老大现在摇摆的心情。
“大大,俺去。”孙正仁缓缓道。
“啥?”孙老大倏地抬起头望着他,“你就这么答应了?”
“俺去。”孙正仁淡淡道,“性命攸关的事,要是俺不去,那姑娘出了啥岔子,俺肯定会良心不安的。再说,”他顿了顿,“过日子,跟谁不是过,俺也习惯干活,不用谁伺候。”
“哎。”孙老大长叹一声,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儿子,“俺还以为,你肯定是不答应的。别说是你,要是换成俺,恐怕,俺也不会答应。你年纪本来就小,俺们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就是要找,俺们也想要给你找个年龄合适的,会疼人的,以后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俺们不在了,你们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大大你说啥哩!”孙正仁连忙打断了他,“俺要一直陪着你跟俺娘哩,啥在不在的。”
“呵。”孙老大咧开嘴笑了一声,“你这娃子俺知道,心眼实的很,耳根子又软,跟你妈一个样。俺怕你下了山……受欺负啊……”
“俺不去招惹他们,他们欺负俺干啥。再说,俺也不跟他们抢啥争啥,不会有事的。”孙正仁走到孙老大面前,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看你瘦的,这要是一下去,俺们也瞧不见,这……”孙老大说到这里也再也说不下去,只是抽着旱烟,一个劲的叹气。
“救命要紧。”孙正仁继续安慰道,“俺本来也不图他们啥,要是那姑娘好了,想要另外找人,俺再回来就是了。”
看着儿子单纯的模样,孙老大不忍道,“啥回来就是了,你以为娶个亲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事啊。”
“……不就是拜个天地入了洞房就完了嘛……”
“算了算了。”孙老大瞧着孙正仁,无可奈何的摆摆手,“该知道的你以后会知道的。只是这事,确实是俺们亏欠你的,俺们……”
“啥亏欠不亏欠的,”孙正仁冲他爹乐了,“这是俺自己答应的。再说啦,这也算是喜事,多少人想跟县太爷结上亲家都结不上,俺这不知道走了啥运哩。”
“……”孙老大也知道孙正仁在安慰他,只是那单纯的笑容让他更加于心不忍,他也没再多说什么,让孙正仁回房了。
孙正仁当然知道娶了亲意味着什么,他虽然对男女之事不甚了解,但娶亲在人一生中的重要意义他还是懂的。成家立业,家从何处起,业从何处来。他知道他要是下了山,娶了县令的女儿,恐怕很难有机会再上山来了,县令家的小姐哪里还会愿意来穷山沟里生活。他要告别山上的一切,去面对一个陌生的,曾经刺痛过他的新环境。告别连绵大山苍茫高原,告别热情的乡里乡亲朴实的村民,告别他的高粱棒子玉米杆子,去到一个对乡土的一切都嗤之以鼻的世界里。他当然记得在县上迷路的那一晚,是如何的彷徨无措,他当然知道在面对文斯竹金万两的时候心中是多么的不舒服,但任何的难捱在性命面前,都无足轻重。他不是圣人,但他也知道,别人有困难,能帮上多少,是多少。他想起老莫剔骨剜鳞的痛苦,仅仅以一句“他们信我,我便护他”轻飘飘的带过,那么,他将承受的痛苦,又何足挂齿呢?
老莫啊老莫,他信仰中的神,原来在无形之中教了他那么多。
老莫,俺要成亲哩。
孙正仁进入梦乡前,轻喃道。
☆、第 45 章
第二天一大早,孙正仁便备好干粮,跟家里招待了一声,去找牛小二,准备前往蔡家沟。此刻动身的原因一是既然已经答应与县令结亲,不日便要□,此后还有备礼应酬等诸多事宜,恐怕闲暇时间不会再有,二是天已入暑,立夏节气也早已过去,孙正仁担心若是耽误了那四位的事情怕是不好弥补,这边急匆匆的上了路。
一路上尽是连绵不绝的山丘,天气干燥,黄泥小路轻轻一踩便扬起许多尘埃,二人在漫天的黄色颗粒中不禁开始咳嗽。牛小二心中有事,孙正仁心中也有所挂碍,二人行走间一时无话,只是闷头赶路,两座山头的路程并不算很紧,二人却在晌午时分就赶到了。
收住脚步,面前出现的,是一个大深坑,说是土坑也不确切,坑底覆着一层薄薄的水,正值旱季,此坑尚有些余水,到了秋冬时节,坑中的储水量想必是不少。这横竖半里大小的深坑,便是蔡家沟有名的大黑潭。之所以称其为黑潭,相传百年前,这大潭深不见底,水色如墨,天雷当空霹雳横闪时,便有人见一黑色巨龙从潭中一跃而出,鳞爪飞扬,那颜色与潭水颜色无二,先人敬畏潭中神灵,便将此潭取名为大黑潭。现如今,大黑潭的潭水早已见底,原本漆黑如墨的潭水也变成了黄土地的颜色,但大黑潭的名字却一直未曾更改。
从大黑潭周围隆起的山坡上慢慢向下滑,放眼望去,浑浊的水面十分平静,并无异常。
“仁子,这没啥东西啊。”见状,牛小二突然冒出一句。
孙正仁仔细盯着水面,试图从浑浊不堪的水色中勘出些许异常,但一无所获。就在二人从滑到坡底站起身时,孙正仁注意到了大黑潭中的一点波澜。在离二人最远的潭边,原本平静的水面激起了小小的漩涡,与别的漩涡不同,那水漩既未移动,也未消失,就像是被谁施法固定了一般,一直在一个地方翻腾搅动着。
“走。”孙正仁冲牛小二示意,二人沿着潭边有些泥泞的土路走向潭的那一头。
“仁子,你看见啥了?”走了一半,牛小二东张西望道。
“那头有个水涡,你看见没?”孙正仁伸手指了指。
“哪里?”牛小二抻着脖子顺着孙正仁手指的方向望去。
“就在那里。”
“俺咋没看见哩。”
“就在潭的最头上,看见没?”
“……没有。”牛小二摸了摸脑袋,“是不是啥机密的玩意,只能你看见,不能俺看见?”
“应该不是吧……”孙正仁停下脚步迟疑道。
“唔……”牛小二想了想,“要不你先过去,俺就在后面跟着,万一真是这样,俺靠近了坏了事可咋办。要是需要帮忙,你就喊我一声。”
“成。”孙正仁应了一声自己便朝那潭边走去。
边走边看,孙正仁这才发现,那潭水的颜色竟然缓缓起了变化。本来暗黄浑浊的水色随着越来越靠近水边,颜色竟越来越深了,到快接近潭的尽头时,水色竟已经完全变成了墨色。只是那一块水域实在太小,站在潭上方俯视,根本就看不出来。除了水色的变化,越接近潭水,就能听见“哗啦哗啦”的水声,这潭水本来是死水,可那声音就像是活水流动的声音,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中不停的拨弄着。
孙正仁越走越近,那“哗啦哗啦”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在他走到漩涡前时,漩涡的四周竟然“哗啦”一声激起了一片水花。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蹲□来,这才看清楚了漩涡下面的东西。
一条约摸九尺长的黑色水蛇。
说是水蛇并不确切,孙正仁从未见过这么长这么粗的水蛇,那水蛇比村里最壮的汉子的手臂还要粗。它的嘴边长着两条长长的胡须,一般的水蛇是没有的。它在水中,十分不安的摆动着,水底红色的水草如同一只只猩红的利爪够缠住它的整个身体,黑的发亮的鳞片在一片杂乱无章的红色间若隐若现。它似乎察觉到了孙正仁的出现,在水中扭动的十分激烈,只是它愈是想要脱离那红色水草的桎梏,那水草似乎就将其缠的愈紧,一道道紧裹麟身的红鞭,就像是要勒进它的血肉里。
孙正仁察觉到了水蛇的不安,顾不上害怕,他赶紧将手伸入水中,将那黑色的水蛇托了起来。这一托他才发现,这“水蛇”的身下,竟然有四只爪子,每只爪子五趾,威风凛凛的伸展着。黑的发亮的鳞片从尾部一直覆盖到头上,只是颈部的一圈淡色却吸引了孙正仁的注意。仔细一看,孙正仁大惊不已,“水蛇”的颈部一圈鳞片,不知道被谁全部剥去了,□在外面的是竟是其血肉,由于长期在水中浸泡,已被泡的发白。更令孙正仁震惊的是,不知剥皮剃麟的人是何种铁石心肠,在那片□的血肉上,有好几层暗红色的符文,之所以说是几层,是因为单凭肉眼看去,便能分辨出有一层图案是用利器刻上的,有一层是用烙铁烙上的,还有一层应是用笔画上的,细密繁复的图案沿着“水蛇”的颈部蜿蜒伸展一周,就像是一只妖娆纤细的手,轻巧狠绝的扼住了它的喉咙。
孙正仁伸出颤抖的手,不能自已的轻轻抚上那片光裸的肌肤,甫一接触,便心中大恸,毫无征兆。
那“水蛇”在他掌中也稍微安分了些,只是被水草缠住的尾部却依旧搅动着,似乎急于从那缠缚中脱身而出。
“别急。”一句话从孙正仁口中冲出,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这语言似乎无法用作交流。好在“水蛇”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情,渐渐停止了摆动,那尾部却依旧不屈不挠的蜷曲着,丝毫没有放松伸展的意思。孙正仁想要它放松下来,便伸出手去抚它的尾部,手一伸下去,便摸到了一块石头,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孙正仁还未来得及多想,便已将石头从水中取了出来。
借着灿烂的太阳光,孙正仁见那石头上只写着四个字:坐,念,嚏,祝。他当然不懂得这石头上的意思,但脑海中似乎隐隐有一个声音,在鼓励他,在催促他,照着石头上的来做。想这光天化日之下,还能再闹出什么事来,孙正仁也未多虑,便盘腿坐了下来。
如此一坐,身体便向自动进入了某种模式,不再用他操控,神识行为便已经自己动了起来。
静坐半晌,闭气三息,咽液三过。
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