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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后有疏木香气传来,冬寒的声音响在耳边,两只纤瘦手掌也扣上我肩头,力道轻缓,“小白,你要不要同我走?”
我一双眼珠还粘在阿玉身上纹丝不动,冬寒说这话时,我不由打了个激灵,转头却撞见他一双眸子里盛满哀伤。
我迟疑许久,方要开口说话,才触上他的手,却陡然见得身边容色清华的少年身子被碾碎成片片粉白花瓣,片洒飘落,冬寒最后的表情模糊不清,瞧不分明,似是叹息,又似是难过。
我痴痴傻笑,“冬寒你莫要再同我开玩笑了,这戏法挺漂亮,你快出来罢。”
就这么傻杵着半晌,冬寒却再没出现,只有细碎花瓣落在我脚边,风一吹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脚下突然出现深潭,我的半截腿落进泥沼,缓缓下沉,脚尖上似乎有什么在啃噬,痒得钻心。
我就这么从梦中惊醒,陡然见得自己脚边缩着一团紫影,吓得我心头发炸,身上更是起了白毛汗一层接一层,登时想也未想,卯足了劲儿就是一脚蹬出去。
随后我听得一声“哎哟”伴着衣料在草地摩挲发出的响声,才惊觉将将猥琐的这厮是楼熙在挠我光着的脚丫子。
第48章 煮粥
扶起哎哎哟哟个不停的楼熙,他捂着自己面门犹自直哼哼,“你平日里文文弱弱,今日怎么力气就这么大了?”
我瞧他手掌遮掩不住脸上的红印子,面上有些发热,忙道,“方才做了个噩梦,里头有头老虎追我。”
他嘻嘻一笑,撤下手来抱住我,脸上我脚蹬过去的印子格外明显,“然后你就踹了那老虎一脚是罢。成了成了,也睡够了,起来吃点儿我熬的粥。”
粥?我怎么半星香气也没闻见?
转头一看,微微小火上熬了一只精巧的紫砂钵子,上头盖严丝合缝,只一个小孔微微出气,也难怪我闻不见,原来是这气出得太少。下头的柴火烧得只剩一些灰堆,不知多久,看来我这一梦也做得忒久了。
楼熙牵起我走到已经摊好的绸布上,笑得千般狗腿万般谄媚,“大人您坐,小的这就去盛粥。”
我点点头,看到柴火堆边还堆了许多杂物,小只瓷壶的柴米油盐,膳盒层层铺开,里头鸡丝、菌菇、杏仁、红枣罗列得整整齐齐。
看来禽兽也用了不少心嘛。
楼熙小心拈着一块布斤拈起锅盖,登时浓重米香席卷而来,引得我腹内更是肠鸣声大躁,食指大动起来。不远处美人轻轻巧巧持了一只薄胎青花碗,盛了满满一碗,又折身走过来递与我,“来,尝尝,小心别烫着了。”
我尽量含蓄笑了一个,接过青花小碗,舀了一勺吹半晌方准备送进口中,却见楼熙呆呆瞧着我的动作,一脸傻笑,不禁诧异,“看什么?”
不料那厮嘴边弧度越发扩大,笑得欢畅,“我高兴。”
我抖抖腿蹭他衣摆,嘴歪在一边,“去去去,自己舀一碗来吃。看得我没食欲。”
他“啧”了一声,颇为惊奇地看着我,“这几天同白二一起,小白你也愈发白二起来了,啧啧,瞧这神情,瞧这语气,晚点儿回去找白二,让你俩站在一处,我来对比对比。”
我又踢了他一脚,下了点儿力道,这厮才屁颠屁颠蹦过去给自己盛粥。
我趁机尝了一口,唔,醇厚香浓,又极其爽滑绵柔,还隐约有些丝丝甜意,当下没再吹凉接着又尝了第二口、第三口,直把舌头烫的起泡。心中一边疼着一边享受,啧啧,不成想楼熙在厨艺一道上挺有天分嘛。
楼熙也端了一碗粥再次屁颠颠蹦过来坐在我身边,“小白,你可要多喝些,这里头我专程为你多放了些东西。”
我舔完碗中最后一口,意犹未尽,“什么玩意儿?”
楼熙将自己的碗端在手里,一边仰头数数。之后我总是后悔没将他此时二缺模样好生仔细记下来,以供日后取笑,“金丝小枣,红糖,枸杞。”
唔,原来这就是粥为啥有些甜的因由了。
不想他又说了一句,“该是补血的,你昨夜劳累,应当好生补补。”说罢他舀了一口粥递过来,送至我唇边,笑得风轻云淡,“张嘴。”
我甚为僵硬含下那口粥,心里有些不瞑目,想我堂堂七尺大好男儿,今日竟然……
“张嘴,乖。”见我猛然视此粥连那柄精致小勺如同不共戴天,楼熙又哼哼唧唧起来,“日后还有的受,听话,我也琢磨了许久,才去了里头甜腻腻的味儿。”
随即本兰草强忍着“补血”这一句又被他一勺一勺接着灌,偏生楼熙口中还极其理所当然,仿佛我应当连那只钵子也吃掉才算不费他一场苦心。
“我……饱了……”最终在喝掉第三碗第四勺,楼熙来回把粥碗添满了五次之后,我口中打着红枣嗝儿,慢悠悠吐出这一句,感觉只要我再多说一个字,嗓子眼儿里的粥就会蹦出来,吐楼熙面前一碗灌进他肚子里。
他终于心满意足收回抵在我嘴边的勺子,自顾自将手中残粥慢吞吞喝完,才将碗盏放至一边,拥着我肩膀,脑袋也抵上来,“小白,味道怎样?”
我点点头,默不作声,用力压下喉咙眼儿里的粥,朝他僵硬挤出一个笑来。
许是我这个笑容勾勒得太过诡异,以致青筋爆出,唬得楼熙一跳,忙轻拍起我的背来,“这是怎么了?”
我朝他摇摇头,尽力把笑压得平易近人,恬淡优雅,这才消下楼熙脸上恐惧,只见他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方才还担心你噎着了。”
还未等我出声,他又自顾自道,“小白,待会儿带你去一个地儿消消食,怎样?”
我迫不及待站起身,用力使然也带起楼熙,随即他有些傻眼瞧着我猛点头,不由自主跟着我急速迈步朝谷外走去。
走至一半他才拉住我的手,“莫走恁急匆匆的,喊魂也有个消停不是。再说,咱们要去的地方在那头,不是谷外。”
我一见他手指着温泉那边,以为这厮刚吃饱喝足又淫心大起,不由急切摆起手来,不想手却叫他一把捉住,他仰头看了看天色,似乎急切起来,“抽筋了?怎么不说话?走走走,先走着。”
随即不由分说便拉住我手往温泉那头带去。
我一边哼哼唧唧一边顺气,一边心里大呼衣冠禽兽,可以刚要出口便一股子粥味儿随着漫出来,吓得我实在不敢再开口。
这么拉拉扯扯,却经过了温泉,到了另一丛隐蔽灌木遮住的缝隙里,楼熙扒开挡在缝隙前的灌木,笑嘻嘻将我带进怀中,伸出一只手来挡住我的双眼,这么搂搂抱抱,磨磨蹭蹭着穿过了灌木横长的缝隙。
一阵短促的黑暗之后,楼熙轻声在我耳边吹气,“到了。”
第49章 玉紫惜白
楼熙慢慢放下手来,环住我肩膀,闲闲道,“你觉得如何?”
眼前豁然开朗,引入眼帘是处处可见的浅白淡紫花瓣结在树梢枝头,重重垂坠而下,地上亦是铺了厚厚一层,不见花泥污秽,薄嫩秀气的花瓣踩在脚下,如同轻软丝毯。
却没有半星香气。
我喟叹,“这是什么花?”
身后的人轻笑一声,深紫衣袖探到我眼前,张手接住一瓣头顶树枝上吹落而下的细小花瓣,楼熙难得正儿八经同我介绍了一回,“它叫玉紫,又称惜白。”
甚风雅的名,一点也不似楼熙这种平日里衣冠楚楚却顽劣无状的二流子能取出来的。
果然,他又摆摆手开始解释,“甭以为这是本世子取的名。”我凑近一瞧才见得楼熙手上的花瓣居然是一半莹白一半浅紫,虽无馨香却温温柔柔,“这里头倒是有个挺伤怀的故事,不知道你有没兴趣?”
“你说。”
他碾了碾手中的花瓣,似乎诧异了一声,“果然同故事里说得一般无二。”
“怎么了?”
楼熙这才慢悠悠同我讲出那个故事。
约莫是几千年前,有位得道佛陀曾在此修行,当时的白连山是地水地火,即是地底有灼热岩浆,上头却有冷清活水流经。当时的佛陀还是个身量不足的小小少年,又伴有天生风华,自然是姿容绰约,只是修佛之人,多是不讲究这些的。
这日少年佛陀在活水里救下一条在岸边吐着泡泡的银色小鱼,当时少年佛陀见小鱼离水已然许久,身上却有缭绕仙气,他当即以为这条银鱼快要修成小仙,原本活蹦乱跳的生灵现下却气息奄奄。而少年修佛,本就是修任其自然,不该管世间事物生死,各人自有各人因缘,见着银鱼可怜,少年佛陀却动了恻隐之心,略施术法,便解了银鱼气尽危机,又将它放回水中。
自那之后,银鱼每日都游到少年佛陀打禅的岸边,不时跃出水面,日日夜夜周而复始,只为见少年一面。
时光过得飞快,少年佛陀即将往西天受菩萨奉持三世诸佛的十净戒,却在离开这修佛许久的阳曦峰前一日,遇上了另一个紫衣少年。
紫衣少年说,“我便是那尾鱼,当日谢你救命之恩。”
少年佛陀笑答,“明日小佛便要往西天受戒,往日种种也烟消云散,檀越实在不必为往日小恩而挂怀于心。”
紫衣少年又问,“受戒?我知佛家有十戒,普饶益戒,不受戒,不住戒,无悔恨戒,无违诤戒,不恼害戒,不杂戒,不贪求戒,无过失戒,无悔恨戒。只是你若明日往西天,那便真要破了几戒了。”
少年佛陀答,“小佛从不曾违戒,清修至今,自问平静如水。”
紫衣少年笑,“或许天命本该我死,你当日动恻隐之心救下我,便是违背天命,也就破了不住戒,不求于欲界、色/界及无色/界受生而住。”
少年佛陀心思单纯,看满谷枯树微笑,“檀越歪论。”谷中枯树顿时枝头生花,半浅紫半莹白。
紫衣少年淡道,“瞧,你心思不正,开出的花儿都是颜色不一,这样是不能成佛的。”
少年佛陀疑惑,“为何?”
紫衣少年打趣,“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再告诉你原因。”
“名字?”
“你的。”
“迦叶。”
“哦?迦叶?那日后叫你小叶子如何?”
“代称而已,檀越自便。现下便告诉小佛原因罢。”
“你如果当佛陀去了,那我就没乐趣了呀,每日见你,若是一下见不到你,我心里会不高兴。”
“小佛私以为,这该是檀越自身因由。”
“呐呐呐,你瞧,又破戒了。”
“怎么?”
“你瞧,若是你不在此处陪我,便是破了普饶益戒,作为佛陀,就要广为利益一切众生嘛。”
“檀越抠字甚有自己一套妙着。”
“我可不止抠字,还会打双陆,爱美人,都很有门道哟。”
迦叶不再与紫衣少年斗嘴,却真因着紫衣少年的话而留了下来,虽则紫衣少年这话纯粹是诓他。当然,里头也不乏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兴趣,与欢喜他。
两人在阳曦峰这谷中呆了数日,迦叶也得知这紫衣少年是尾螭吻,他却并不问螭吻名姓,只听他常在自己耳边嘟囔道要叫阿玉要叫舟,昵称爱称才最是有趣,还会堂而皇之喊他小叶子,说他总是白衣白面只会笑,也能勉强喊一声小白。
然而迦叶毕竟是天生佛陀,终有一日白日飞天,远离尘世,随即也摒除身上一切尘烟往事,自然也包括了螭吻。
阳曦峰的谷中从此只剩螭吻一个,感叹天生佛陀,真不思凡。
当初迦叶一笑,枯枝生的花还开满谷中,不曾衰退,却从未有过花香。
半紫半白的细碎花瓣,螭吻为它两面都取了名,玉紫,惜白。
他是龙九子里的小老九,辟火司水神的螭吻。
螭吻为谷中所有玉紫、惜白施法,不允花瓣开谢,永远是迦叶离开时模样。不允花瓣有汁,只余空壳模样,如同他与迦叶一处时的幻梦一场。
我听完这个故事,笑着回头,“你真信?”
楼熙淡道,“我自己便是螭吻,却从不记得有这么一段记忆,遑论这么个大好故事。不过传它出来的人,倒是挺有学识,编得也很像。”
我俯身拾起地上一丛花瓣,朝他洒过去,“那就当成一个笑话听呗。”
纷扬花雨里,楼熙笑得顽劣,“惜白,小白,同你很像,哈哈哈。”
我龇牙作恶形恶状,“小爷皮子就一个颜色,倒是你这模样,扔进染缸里染出个半紫半白才得其中三味。”
他假作嗔怒,“放肆!”说罢便一把搂住我腰身,上下其手大耍无赖。
我咧嘴,“禽兽!”
这是你同迦叶的故事,兴许半真半假,我却愿意相信。这里头的情分,我无从体会,只知少年单纯,没有心思诡谲,亦不会相互猜忌折磨。
现在同你一处也很欢喜。
第50章 楼二的坏记性
离阳曦峰谷已经过了两三日来。
我们回了昌州楼熙私下置的另一处庄园别院,里头倒是清静少人,又符合纨绔子弟素来的附庸风雅。
唯一让我有些云里雾里的,便是阿玉的意识似乎与楼熙常常混在一处。
他从不说自己从何处来,仿佛彻底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