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蕨菜放在开水里滚一波,捞出来凉水一激,碧绿可人。虾仁在水里泡着,她又切了细细的鸡脯肉丝,过油炒了鸡脯肉和虾仁,最后才放蕨菜,出锅的时候蕨菜犹青绿喜人。
苦瓜切成细细的丝,没有时间冰镇,只得开水锅里淖了两三分钟,淖去苦味,又放了盐去渍,盛在水晶碟里,加糖加醋,更映衬的苦瓜丝碧绿如玉,水晶碟晶莹剔透。
长生他们诳来的虾有一罐头盒子,也够一盘菜。
个头虽然不大,但河虾胜在新鲜。
打了一个鸡蛋在面糊里,虾身上稍微挂点面糊,放油锅里炸,摆在白盘子里,通红的保持张牙舞爪模样,咬一口嘎嘣脆,又鲜又香。
主菜做了道麻辣肉片,吃的三人鼻涕泪水直流,大呼过瘾。
闷了满满一锅米饭,三人低头猛吃,一个赛一个。看的上林直摇头,怪道老话说,半大小子磕落猪,平时不觉得,今天只有他们几个吃饭,倒觉得三个都是饭桶,就着不算丰盛的几样菜把锅吃了个底朝天。
长生犹未过瘾,但盘子里早就不剩菜肴,他捧着还剩下半碗的米饭,期待的瞅着上林。
另两个也都摸着肚皮。
她无奈,幸好厨房还打了个西红柿鸡蛋汤。急忙连盆端上,三人又是一阵稀里哗啦,吃到最后,碗盘都干干净净,一点葱花都不剩。
下林捧着肚子挨着沙发上直叫唤,连说吃撑了走不动道。顾致远觉得他平生从没吃过这么多饭,简直要把肚皮撑破,但和长生他们吃饭实在是痛快之极,从小学习的餐桌礼仪抛到脑后,稀里哗啦吃的痛快,连带着米饭也多吃了一碗。
略歇一歇,长生自觉地收拾碗盘去洗碗,下林一手捧肚子一手拿抹布收拾餐桌。顾致远觉得不好白吃白喝,想要替他,见上林摇头,也就作罢。
下林这会儿丝毫不觉得他讨厌。来者是客嘛,再说家务分配向来如此,早就习以为常。
略歇了午觉起床,她看着半个西瓜发愁。
三个小子都吃撑了,哪还吃得下西瓜?天气又热,放上一下午,到晚上就不好吃了。
谁想长生径自去厨房摸了水果刀来,咔嚓几下干脆利落的分瓜,吆喝一嗓子,另两个在书房玩耍的人闻声而来,一人一块,捧着大嚼。
她默然……我家若破产,都是被你们吃穷的……
别觉得她说话夸张。这不,刚吃完西瓜,下林惦记上了晚饭。厨房转悠一圈看看家里都有什么菜,三颗脑袋凑在一处嘀咕几句,顾致远清清嗓子,有点赧然,回望,下林和长生都期盼着呢,只得鼓足勇气:
“要不,咱去山上转转吧,听说山上有黄花菜,我还没见过黄花菜呢……”
后边俩小子点头如捣蒜。
她笑,上山是幌子,他们找借口不学习呢!
也拘了他们好多天,初一的课程已经学得八九不离十,想想,索性今天放大假。点点头,就听下林和长生欢呼雀跃。
下林:“带上火柴,烧蚂蚱吃!”
长生:“去装点盐和五香面,对了对了,拿弹弓,指不定还能打着小鸟!”
下林:“嘿嘿,我知道后山有棵嫁接的脆枣树,又甜又脆,正好去偷点。”
长生:“那不是你小婶家的地吗?”
下林:“用偷得才好吃——再说小婶小气的狠,平时送点菜给咱们都心疼的不得了,姐索性就不要,好容易有机会,我得让枣树多放点血!”
这个找口袋那个寻篮子,上林看着三个兴奋地模样,抿唇连笑不止。
秋下林说要去偷摘小婶娘的脆枣,其实也就随口一说。山上什么没有,哪还稀罕她那一颗枣树。
他们这趟上山又比前次走的更远更高,后山人迹罕至,灌木丛生,偶有山兔从身边溜过,惊得三个男孩子叫个不停,狂跑瞎追,垂头丧气的回来。
顾致远哪见过这等山景。新鲜的不得了,早把从小接受的那些要稳重淡定的教育抛在脑后,追着下林和长生疯跑。
他们说要山上采黄花菜,到了地头早丢在脑后,只顾着追兔子。上林只得挎了布包,逐一采摘。
这东西很好找,长长的茎比野草都要高出一大截,黄花就在顶端迎风飘摇,看着弱不禁风似地,偏偏它的茎结实有劲,轻易摘不下。上林有经验,不硬拽,而是手指头掐着顶端,略微一扭,再反方向转个圈,轻松到手。
一路循着他们的尖叫欢笑,一路采了不少。
从前吃不饱饭,人们都拿野菜当救命粮。现如今家家都有存粮,很少有人来山上采野菜吃。用张红卫的话说,闻到野菜味就想泛酸水!
现在也不是后世,都拿野菜当宝,放在城市里卖价奇高。
满山满地都是野菜,没人动也没人管。倒便宜了秋上林,很快就采了小半包。时不时也摘些刚露头的野韭花,回去拿蒜臼一捣,拌上豆腐,清香辛辣,混着软软的豆腐,是最受秋建国喜爱的下酒菜。
可惜现在的野酸枣还没成熟,青白相间挂在枝头,摘下几个尝一尝,大部分都酸涩难入口,上林盘算着,等到秋天再来一趟,到了酸枣成熟的季节,红枣挂满枝头,又酸又甜,满口生津……
山坳处冒起许许青烟,上林会心一笑。
三小子生火烧蚂蚱呢!
虽说山上严谨烟火,但那处却是不碍的。有平整的大石头,周围寸草不生,他们特意垒了个简陋的石头灶,谁都能用。
等她走过去,长生和下林已经把逮到的油蚂蚱穿成串,架在火上烤,时不时撒点盐和五香面,还真有烧烤大师的气派。顾致远在边上垂涎三尺
长生一路收集了不少干树枝和枯草,又捡了许多枯掉的松塔,把他们带来的地瓜和土豆埋进去一并烧。
蚂蚱最先烤好,他递了一串给顾致远。
顾致远边叫烫边往嘴里填,烫的只吐舌头,又舍不得吐出来,天气也热,大汗淋漓,坐在石头上岔开双腿毫无形象的贪吃。
下林越看他越顺眼——自然随性,这才是男儿本色。
扭扭捏捏爱干净爱整洁,那是小妮子的作为——敢情他以为,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应该像他和李长生,粗鲁豪放。
上林照例是不吃的,只在边上拨拉火堆等烤地瓜。
午后太阳毒辣,三个男孩子不怕晒,她可怕得很。严严实实穿了长袖长裤,又戴了宽边遮阳帽,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笑着看三人抢蚂蚱。
油蚂蚱和普通能见得品种不同,个大劲足肉多,力气大用腿就能把人的手指头弹出血。但这种蚂蚱也好吃,后世饭店里油炸蚂蚱,用料就是它。
等吃完喷香的地瓜和土豆,捧来新土把火苗灰烬埋得严严实实,又仔细查看了没有遗漏,四个人满载而归。
采回的黄花菜用水淖过,凉拌热炒皆可,张红卫回家露了一手,红烧肉肥而不腻。秋建国也不甘示弱,买回条草鱼,放足辣子做了道麻辣鱼,辣的顾致远猛喝水,又舍不得放筷,一手执筷一手水杯,看的众人连连发笑。
等到晚上,下林和长生又拽着他去树林里找知了猴,顾致远细皮嫩肉,被蚊子叮的满头满脸是包,泡在花露水勾兑的洗澡水里半天还嘶嘶叫痒。
顾致远在子房镇住了足有一个礼拜,开学前夕才依依不舍返程回家。
回到家里钱欣一瞧,喝,黑得像块煤球,偏偏又胖了许多,差点没认出自己儿子。
问他在乡下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和上林研究文学?
顾致远只点头,埋头吃饭不出声。
他心虚……还文学……上树偷果下河摸鱼,连吃带喝,他不是奔研究文学而去,整个就奔吃而去,一个礼拜净当吃货来着……
文学?
哦,对不起,我暂时把你给忘记了……
初中
怀桥市第五中学今天迎来了初一年级和高一年级的新生。
第五中学是所初中部与高中部并存的中学,从前被人称作杂货铺——但,从这届开始,为求摆脱这个称号,全力发展高中教育,1992年,是第五中学初中部最后一次招生。也就是说,三年后,第五中学再也不存在初中部。
他们很幸运,赶上了末班车。
初一部教导主任张学兵站在操场的大讲台上,挥手示意:“考进我们五中的,都是尖子中的尖子,看——”小短粗手臂指向对面。
“高一的师兄师姐们也入学了。我希望同学们以他们为榜样,在这三年里努力学习力争上游,在结束三年的初中生涯后,能够顺利考入高中部。在那里实现你们的大学梦想!”
高亢的激励结束,紧随着他谆谆善诱:“同学们,你们都是幸运儿。五中最后一批初中生,多有纪念意义呀,将来你们考上大学,走向工作岗位的时候,骄傲的对同学、对同事说,我来自怀桥五中,是最后一批考入高中部的学生!想想吧,多么地光荣,多么地荣耀,多么地自豪……”
秋上林站在队列最前排,于无人处翻个白眼。
老师,如果您的普通话能稍微标准一些,我会更加的自豪。
张学兵是山区长大,靠自己努力考出大山,分配到五中的老师。他身上有农民憨厚的一面,但自从出了山就发觉憨厚没用。城里人叫他们大老憨,并不觉得憨厚是种美德,反而嘲笑。
农民自有他们精明的一面,张学兵当仁不让的继承了这一点。然而精明过头就是奸。他在五中执教六年,辛辛苦苦靠着严厉的管理手段鞭策学生努力学习,好成绩给他垫底,好容易才成为级部主任。
回到家里,乡亲们都羡慕的不得了,以为他成了多大的官。张学兵自己清楚,他还差得远。
名义上叫级部主任,实际上也就是个打杂跑腿的。校长副校长,初中部主任,哪个都比他官职大权力多。
像今天给初一学生开会,谁也不爱来,推到他头上,再也无人可推,只得老实接着。
搬凳子挪器材,布置会场,样样都要亲手去做。
级部主任就是个吃气包。上面领导们不满意,下面教师们满腹牢骚。教师个个都是宝,哪能让他们出力气搬器材?学生毛都没长齐,也不好使唤。
可怜堂堂一位大专毕业生搬了器材挪凳子。现在好不容易不用动手,还不得趁着机会好好教导教导学生发一发心头怨气?
拉杂的罗嗦了总有一个小时,操场上站着的学生摇摇晃晃,都有些站不住了,他才宣告结束。
分班的结果早就已经知道。上林在一班,下林在九班,李长生是关系户,在上林的强烈要求下反抗无果,被塞进一班,继续悲苦的命运。秋下林乐得不知姓啥,终于脱离他姐的魔爪,终于能自在游戏自在交友,一班和九班,中间隔着八个班呢,就算她得到消息再冲过去揍人,也能望风而逃不是?
小算盘打得门清。秋上林不说破,看他得瑟。且先放一学期,期中考试成绩一出来,嘿嘿,摩拳擦掌,秋下林,你皮子又痒痒了……我不做恶人,我就负责在一边给咱妈递话递擀面杖。
五中临近水库,依山傍水风景不错。
距家很近,骑自行车只需十五分钟,像李长生这等非人类,脚下飞快的蹬,轮子飞转,十分钟就能到达。学校招收的大部分都是住校生,当然也有一小部分离家近,做走读生。学生基数大,走读生看上去队伍也很庞大。每到放学时分,俩保安合力拉开大铁门,走读生推着自行车疯了一般往外跑,只要走出大门,一个个变身成狼,鬼哭狼嚎一路呼朋唤友,说不尽的自在惬意。
秋下林和李长生都走读,秋上林坚持住校。
不住校就不算体会过学生生涯。她振振有词。
长生窃喜,捣捣秋下林:我终于也有自己的空间了……
俩小的捂着嘴掩不住笑意,张红卫拧了半天眉头,好说歹说才松口。送被褥到了宿舍脸就一直没笑模样。
啥宿舍呀这是,还号称重点中学!
五中这俩年扩招,学生越来越多,教舍都老旧,盛不下学生,没了辙只能在教学区空出一层楼,临时改成初一年级的宿舍。张红卫上去一瞧,十几张铁架双层床排的教室满满当当,连插脚的空当都没有。
为节省空间,床和床之间紧挨,住上层还好,地面上脱了鞋直接能上到自己的铺位,下层的人可就惨了——只能在别人床上爬过去,才能抵达自己的铺位。
摸一摸刚领来的被褥,张红卫眉头蹙起。
单薄轻,铺在木板上咯手,盖在身上扎人。我闺女在家睡的是席梦思,盖的是鸭绒被,枕套都是苏州手工刺绣。这可咋办是好?
上林劝慰着,凑合凑合,我能吃苦。大家都一样,别人能睡我也能睡,再说,不是还有咱自家的被褥嘛!
说话间把从家里带来的被褥展开,扑在最下面,再摸,果然软了许多。
又倒腾着把学校发的蓝被罩套在自家软和的棉被上。作弊嘛,我可比别人都强。
上林住在最外面的上铺,对面是个短发戴眼镜很精神的小姑娘,冲她友好的笑笑:“学校每天都检查宿舍,你棉被太软,叠不成豆腐块,要扣分的。”
她也很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