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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成均心里微微一动。这个一发愁就摸人中的习惯,张明薇也有。
视频里,女孩开始表演。
“我有一双红舞鞋……”
顾成均猛地站了起来,咖啡打翻,褐色的液体流淌在洁白的纸张上。
'正文 第十四章'
次日是个阴雨天。
秋天的雨,阴冷寒湿,冲刷去植被的颜色,只留下一片萧索。
明薇裹着大衣,冒着细雨从大楼间的草地上跑过。桂花树下,洒落了薄薄地一层金黄色,清冷的空气里残留着最后一丝余香。
明薇脚步匆匆,只来得及朝落花投去怜悯的一瞥。
到了教室,还是迟到了几分钟。幸好老师最钟爱的学生里,周明薇算是头一个,偶尔迟到也会得到宽容和理解。
表演课的老师十分喜欢明薇,不仅仅因为她有表演天赋,还因为她聪明博学,富有内涵。
老师和谭立达喝茶的时候,专门提起了这个事,“你照进来的这个周明薇,比电影学院表演专业的学生还专业,是不是以前就受过训练呀?”
谭立达很惊讶,“她只是高中毕业,不是吗?”
“许多专业知识,无师自通。而且各种戏剧理论和历史,她能朗朗上口。我教了几年练习生,还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天才。”
谭立达想起那个女孩提起过,张明薇曾经给她开过戏剧理论的书,这下一切都有了解释。
“看样子,是一个有心的人。应该之前就学习过戏剧方面的理论。”
“对了。”老师说,“顾董今天也问到了周明薇。”
“他怎么知道周明薇的?”
“周明薇在这届学院里是很优秀出众的一个,大概有人汇报到了他那里了吧。”
顾成均此刻正在员工的陪同下巡视练习生的教学楼。褪去荧幕光环,一身深灰色西装的他低调而沉稳,被下属们簇拥着,犹如一个王者在巡视领地。众人为他让路,递去崇敬的目光。
顾成均从一间间教室门外走过,有时略作停留,有时只投去一瞥。
走到二楼一间教室门口,顾成均终于停下了脚步。
那天教室里正在排《雷雨》,周明薇演的不是四凤也不是繁漪,而是鲁侍萍。
教室的窗纱合着,屋里光线幽暗,让人的视线也随之迷蒙起来。
扮演周朴园的男生面朝窗户背着手,一只手里夹着支没点的烟。明薇低着头站在他身后两步之遥,温顺安静,垂着肩膀,拢着手。
“这是太太找出来的雨衣吗?”
明薇抬起眼,飞快地瞟了他一下,低声说:“大概是的。”
男生空手做了个拿雨衣的动作,“不对,不对,这都是新的。我要我的旧雨衣,你回头跟太太说。”
明薇的头垂得更低,应了一声。
她的背微微有点佝偻。这是一个非常细微的姿态,简单,却又传神地表现出了鲁侍萍的卑微和忐忑。
表演课的老师转头看到了顾成均,面露惊讶之色。顾成均摆了摆手,意识她安静,然后继续看学生演戏。
演周朴园的男生是前年招进来的练习生,已经快要出道。他演技娴熟,和明薇搭配得十分好。
“窗户谁叫打开的?”男生指着窗户,语气威严。
明薇应了一声,走过去动作熟练地把窗户关上了。然后她埋着头,回避着男生的视线,慢慢向中门走去。
男生露出困惑的表情,“你站一站。”
明薇站住。头抬起来了一点,一抹恐慌的神色从眼底闪过。
如果不是正对着她,如果不是留心观察她的表情,是无法捕捉那细微的瞬间的。
顾成均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我派人到无锡打听过。不过也许凑巧你会知道。三十年前在无锡有一家姓梅的。”男生的语气遮遮掩掩,“梅家的一个年轻小姐,很贤慧,也很规矩,有一天夜里,忽然地投水死了,后来,后来,你知道么?”
明薇侧着身子站着,面孔一半明亮,一半幽暗。她低垂着眼帘,表情淡漠,声音轻缓从容,透露出一股渗人的冰冷。
“这是个下等人,不很守本分的。听说她跟那时周公馆的少爷有点不清白,生了两个儿子。生了第二个,才过三天,忽然周少爷不要了她,大孩子就放在周公馆,刚生的孩子抱在怀里,在年三十夜里投河死的……”
说完,她微微侧了一下头,眼帘轻抬。她的视线轻飘飘地投向一个捉摸不定的远方,像是隔着时空,看到了当年惨烈的那一幕。
面上依旧没有表情,可是泛着寒光的眼睛里,浓烈的怨恨和不甘就瞬间迸发出来。
对负心人的痛恨,对自己无知的鄙夷,都让戏和人生重合在了一起。一时间,明薇也弄不清自己是谁。
胸腔里还有一股畅快淋漓的感觉。
明薇其实一直期待着这么一天。她光明正大地站在顾成均的面前,和他对峙。他认不出她来,于是他在明,她在暗。
她可以暗讽,可以旁敲侧击地责备,可以刺激,可以恐吓。可以把他给予她的伤痛全部返还回去。
然后她快意地看着他惊恐痛苦,看他放下矜持和做作,展露他最真实的一面。剥皮抽筋,踩在脚底,任意践踏。她会享受着他的哀求,嘲笑他的泪水,她会在疼痛中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意……
配戏的男生即使不照着剧本,也被她这眼神吓住,情不自禁地朝后跌了一步。
“停!”老师的喊声中断了表演。
明薇愣了愣,一时不能从戏里抽身,还有点恍惚。
“周明薇,过来一下!”老师并不显得高兴。
“前面都控制得很好,但是最后面这里却明显太过了。你这里,”老师指了指明薇的眼睛,“不但有怒气,还有杀气。”
学生们都笑了起来。
老师转头挨个丢白眼,“笑什么笑?你们哪个能做到她一半好?”
众人噤声。
老师回头对明薇语重心长道:“你能很顺利入戏,这点很好。但是你情绪控制上有严重问题。我不知道这么说是否合适,不过我觉得你很容易代入个人情绪进去。”
明薇不自在地低下头,因为她自己也察觉了。
老师总是偏心优等生的,也没有过多责备她,只说:“你回去好好琢磨一下,调整情绪。记住,演戏的时候,你就只是一个躯体,没有自己的灵魂。你的灵魂,是你要塑造的人物的。”
“谢谢老师。”明薇慎重地点了点头。
老师朝教室门望过去,顾成均和陪同人员早已经不在了。
明薇独自回到更衣室,坐在长凳上,大口大口喝着水,直到呛住,剧烈地咳了起来。
痛苦的咳嗽声在空荡荡的更衣室里回响。
她放下水瓶,垂着头。悠长的叹息好似把胸腔里郁结的气全部释放出来一样。
明薇抹了抹下巴上的水,苦笑了起来。
原来她竟然这么恨,这么怨。
如果不是借这出戏发泄出来,她自己都还不知道。
老师说的话,句句在理。如果她不能克服自己这个情绪,那么永远都无法在表演上有更大的进步。因为她会被这种情绪掌控住,永远无法彻底融入角色,永远都在重复自己。这就是演员的死穴。
顾成均呀顾成均,你可真是我的业报。都到这个份上了,我的麻烦还是因你而起的。
'正文 第十五章'
唐佑廷跟在礼仪小姐的身后从幕后走了出来。下面立刻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几乎能把楼顶都掀翻。
星光天地百货商场从一楼到三楼,都黑压压地挤满了人。小姑娘们兴奋激动地一边欢呼,一边挥动着手里的牌子。
放眼望过去,可以看到“佑廷”、“天佑廷廷”、“Legend”等字牌。角落里还有一张“廷卓”字牌,孤零零地被挤在一边,好在是黄底黑字,十分显眼。至少唐佑廷看在眼里,觉得被眼睛刺痛了一下。
笑容满面的主持人开始有条不紊地介绍起了产品。唐佑廷很快回过神来,配合着主持人的话,拿起了那款最新型号的触摸屏手机。
在他们的背后,宽大的背景幕布上面喷印着绚丽的广告图。图片里的唐佑廷手里拿着同一款手机,嘴角轻挑,露着朦胧且充满蛊惑的笑意。
“佑廷平时喜欢用什么型号的手机呢?”主持人是个说话娇滴滴的美女,话尾总喜欢带着点鼻音。
唐佑廷笑着略微欠身,简洁地说:“我就和时下的年轻人一样,喜欢用简洁大方,可以听音乐,照相,上网的手机。”
“那我们这次推出的这款手机可就完全符合你的需求了。”
唐佑廷举着手机,对着台下的歌迷做出拍照的姿势。歌迷们一阵尖叫,字牌和唐佑廷应援色的玫紫色羽翼形状的小旗疯狂地晃动。
“佑廷的人气可真高呀。你看商场楼上全部都站满了呢。”
“楼上的朋友请注意安全哟。”唐佑廷笑着朝楼上招手。
“佑廷,佑廷,天使之音!”歌迷们齐声高喊。
主持人笑问:“那么佑廷这次代言我们的手机,会有什么神秘礼物送给歌迷呢?”
唐佑廷露出慧黠的笑容,视线扫过满场一张张充满期待的面孔,“神秘礼物就是:今天抽中奖的十名朋友,除了得到商家赠送的手机外,手机里还有我录制的全新独家手机铃声。”
粉丝狂喜的呼声再度如潮水一般把整个大厅淹没。
一个多小时的宣传活动终于到了尾声。歌迷们排着队等候唐佑廷签名。她们有的拿着Legend的专辑,有的拿着唐佑廷新出的个人写真集,秩序井然。Legend的歌迷和唐佑廷个人的粉丝素质一向较高,也很好管理。
唐佑廷微笑着,耐心地给歌迷签名和握手。有的歌迷会提出拥抱的要求,他也一改以往的清高疏离的作风,爽朗大方地和歌迷拥抱。他的举动引来台下一阵阵的尖叫。
“还是单飞了好呀。”老刘对小黄说,“佑廷以前哪里有这么好说话,更别说这么配合歌迷了。”
“永盛宣传总监不是提出了改变路线,要他更加亲民吗?”
“你头一天跟着佑廷吗?”老刘说,“他从来都唯我独尊,什么时候听过别人的意见?以前也就承卓能说他几句唉,提他做什么?总之,我看他还是自己想通了。当然,公司也在这方面起了不少作用。”
轮到一个栗色长发、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子走到唐佑廷面前。她双手递上一张照片,正是唐佑廷和赵承卓在跨年演唱会上的照片。赵承卓弹着钢琴,唐佑廷坐在他身旁,深情款款地唱着他们乐队一首很红的抒情曲《如果爱情再回来》。他们两个相视而笑,灯光打在两张年轻又快乐的面孔上。
唐佑廷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他顿了一下,笔尖才慢慢落在照片上。
女孩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声音通过放置在旁边的麦克风传到了大厅的每个角落:“佑廷,你还记得承卓吗?”
整个喧闹的大堂因为这句话而陷入短暂的寂静中,随后嗡地一声,响起窃窃私语声。
唐佑廷的脸色一分一分白了下去。主持人不清楚个中恩怨,有点不知所措。
终于有歌迷看不下去,大叫:“你在说什么?赶快下去!”
“凭什么不能问?”人群里响起反驳的声音,“承卓才死了半年,尸骨未寒!”
“这里是佑廷的场子,王道饭滚出去!”
“叛徒!”
老刘带着小黄一个箭步冲上台,拉着唐佑廷往台下走。
“今天……今天的活动就进行到这里,感谢大家的参与。”主持人结结巴巴地说,“请大家有秩序地撤离场地,谢谢大家的配合!”
可是吵起来的歌迷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人群里很快从争吵发展到推搡,响声越来越大,场面眼看就要失控。
唐佑廷挣脱了小黄的手,转身走了回去。
“佑廷,别乱来。”老刘伸手抓了个空。
唐佑廷走回了台中央,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他笔直地站着,面色如水,双目深邃,看不出喜怒哀乐。
那个挑起事端的女孩愣愣地看着他。场下的骚动也渐渐平息。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射在他身上,安静地倾听。
唐佑廷的声音低沉醇厚,语调轻柔,像在述说一个梦。
他说:“我永远都不会忘。我每天都想他。”
女孩浑身一震,忽然捂着嘴哭了起来。
唐佑廷脱力地垂下手,旋即被人拥下了台。话筒掉在地板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台下,响起一片哭声。
车在绕城高速上疾驰。
唐佑廷坐在敞开的车窗边,望着外面飞速后退的建筑,一言不发。风把他半长的头发吹得十分凌乱,他也浑然不觉。
“佑廷哥,别吹风了。”小黄开着车,看不下去,“现在都十月,很凉了。吹感冒就麻烦了。”
唐佑廷置若罔闻。
老刘和小黄交换了一个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