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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麽时候,夜白开始会跑会跳,也会说话了。人的生长,真是个奇妙的过程。眼见著一个皱巴巴的肉团,就这样在佣人们的努力下,成长为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漂亮的小孩儿。
这五六年确是有点胆寒。
当我的声影再次闪过孩子如漆黑眸时,又是一阵惊叫:『啊!又来了!那个幽灵姐姐!』
接著,会不出我的所料,他指著我所在的地方,让早就守侯半天的女佣来看。每天都是同样的戏码。而佣人们则会了然地笑笑:『少爷,我们看见了,好漂亮的幽灵姐姐。』
然後是相视不语。
『你们,从来不相信我!』他终是知道,佣人们再一次没有相信他的话,只是畏於他是『少爷』。
我在一边轻蔑地笑,这个孩子竟是屡试不爽。竟想著一些奇奇怪怪的方法让我曝露在众人面前。辣椒水,大蒜头,还有各种神神叨叨的鬼玩意儿。十字型的木棍……
看他的小脸蹬著我,嘴唇轻颤,我有些得逞似的的扬扬脑袋:『我可是哥哥……不是姐姐呵!』
他有些吃惊,继而瘪瘪嘴,愤愤然甩门而去。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便有自尊了麽?真是今时不同往日。我五六岁的时候,还是在和村头的老牛比气力玩吧?
那女佣只是无奈地念道:『少爷总不会像夫人一般……有病吧?』
一人搭腔道:『唉,谁知道。这麽可爱的孩子,竟然……』
『嗯,咳咳!你们在絮叨什麽?!有这个时间还不去好好做活?!』金姨的大嗓门还是震天。这几年来,似乎只有她是没有撤换的。
摇摇头,还是不要闲逛,再回去睡些时候。
进到这个凄凉的卧室。阴风拂面而来,似乎还能闻到那日淡淡的血腥……
那个妇人,最终选择的是逃避自己的人生啊!
苍白的脸,憔悴的神情,还有空洞无距的眼……左手细腕一个刀痕触目惊心。只是不及一寸的小口,汩汩流出深红色的血液。缓缓地,浸染了床单,沾到地面。
人的气息就在这个过程中愈加衰弱,直到嘴唇紫灰,胸口不再起伏。人啊!怎麽如此脆弱,一个小小的伤口,就可以摧毁整个一生麽?
我不由想到自己那时的惨状,有些模糊的印象……好似是一条绳圈摧毁的,亦或是……被鞭笞而亡呢?实在是太久远了,不太记得了……
『妈妈?!』第一个发现她的竟然会是夜白?!这孩子,平日极少来这个房间的啊!母子连心是真的麽?
『不要看!!』我冲上前,不顾自己只是一个不具实体的东西,紧紧抱住了他。谁来告诉我?情急之下,我真的能够环抱住这因为惊恐而颤抖不止的身躯?!我,果然不能再多和他接触了!过多的接触,使我的体质已经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我清楚,再跨越一步,便是极限。一但,他完完全全看见我,便是我背弃花梨诺言的日子。
『少爷?少爷!!啊……』被凄厉惨呼吸引至此的仆众终於开始骚动。手忙脚乱地动作著。
我退後,望著在金姨怀中瑟瑟发抖的孩子,有些怜悯。他的父亲,是不是尚在温柔乡中徜徉呢?他这个年纪应该是不懂,这可悲又错综的家庭关系吧……
◎◎◎
兵荒马乱,不过如此。
当那个满脸春色,有些狼狈的『父亲』亦是『丈夫』赶来的时候,那妇人的身体已经被一些陌生的人抬出去了。而男人,只是看著一地狼藉,叹了一口气。是叹息她消逝,还是叹息自己的解脱?
化作冤魂的女人……你竟是没有看见,你一世的情劫,就只是换来他口中轻叹一记……你该在那里哭还是笑呢?
脆弱不堪的女人!脆弱的情爱,脆弱的,生命。
……
似乎过了许久日子,男人再次出现在这里──曾经的爱巢。
『究竟是扔掉还是留著呢。』犹豫著。不会吧?我的阳间之旅被他宣告结束了?我又跳出了床架,第一次心里有些忐忑。只是不知道,担心的是对梨花的背弃,还是,对夜白的放手。
『不要!爸爸!不要扔掉他!』突然冲进来的小小身影撞在男人依旧壮硕的身上。
『夜白?!』男人扳起脸孔,『谁让你到这个不干净的地方来的?!』
『我自己!』瞪大的双眸只是默默流著泪,亲眼目睹的那一幕确实在他稚嫩心中留下阴霾,他狠狠抓住男人裤腿的手有些乏力。
『男孩子!不要总是哭哭啼啼的!』只是怒责,没有安抚。
『留下妈妈的房间!留下这张床!我,我以後住在这里好了!』他的决断倒让大人措手不及。
『……』男人应该是高兴才对。这样就不会有人兴冲冲地跑著,经常不巧地撞到他办事了。
『爸爸!』他仰著漂亮的小脸,央求著这个从没有给予他多少父爱的男人。
『好吧,如果你不在意。』看著五分像妻子的孩子,也不知道他是歉疚,还是真的拗不过儿子,真的应允了。
我则是从头到尾漠视著。记忆中,这对父子如此贴近谈话有过麽?
『谢谢!』他擦干脸上的湿痕,酷似一个男子汉的表情,让人觉得逗趣。不经意间,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紫,一定要抓你出来。』
我的心猛地收紧,这算是逆反期到了麽?梨花,是你不好!没等我拒绝就径自弃身仙去,看这个麻烦!
男人确另有心事一般,独自离开了这间晦气的屋子。
只剩下男孩和……我。
『夜白,记得花梨吗?』终於可以静下心问他。
『你,是什麽妖怪?还是鬼?』
『都不是。』我闭眼深呼吸,『回答我。』
总是被唬弄过去,这次,说什麽也要问个明白。
孩子却低头思忖了一会儿:『让我摸摸你的脸。我就告诉你。』
我倏地回去,躲进了床架。不能再纵容他了。
第八章──梦魇
少年终是在屋里住了下来。我也渐渐识趣,很少与他正面接触。
时光总是世界上最匆忙的东西。一日覆一日的轮回往返。孩童已成了弱冠少年郎。真没有料到,那团皱巴巴的东西,现在会生长成这麽人见人爱的小子。乖巧,伶俐,又是极其俊俏。
每次在深夜无人时,我总会试探著在他耳边问道:『还记得花梨?』
他只会皱皱眉头,翻个身,睡得更熟。
我也不记得究竟是在什麽时候,他忘记了我的存在。
从一开始的吵闹踢打,让我出来,
直到後来沈默瞪视著这张无辜的床……究竟隔了多久?
是哪年哪月带著好友来屋中嬉闹?
又是什麽时候开始终日在他父亲书房埋头看著一堆我毫不能理解的书籍?
我,全都不知道。
他真的忘记我了,他的梦中再听不见『紫』;
他却似乎想起了梨花,每次求学回家,总会先触摸著那条特殊的床腿──花梨的身。
十几岁的少年也是有了心事,当他开始木讷盯著墙面发呆,我蓦地觉得这场景面熟。似乎有过一个女人,也这样,坐在我身上,怔怔地不知所想。
女人在感叹,自己的人生……那你呢?夜白……
或许……就这样,安静地陪伴他渡完人生,便是最好。
虽然,很无聊,真的是无聊。
那个父亲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为什麽从孩童时顽劣不忌,到如今的乖巧沈静。总之,他是很高兴。
偶尔我心情畅快,飘荡到楼上,看见他在书房满脸慈爱地摸摸孩子的头,就觉得那束阳光更加耀眼。让人觉得诧异的是,夜白看见医师与自己父亲的亲密,也没有激烈的反应,只是冷冷的看著,默默的离开。
这个孩子,太难懂了;还是我的思想老朽,跟不上时代?
◎◎◎
未想这平静的湖面也会有狂风骤起。
十四岁,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夜白,若我是朽木,你就是朝阳下的鲜花。
『砰!』脚步纷乱,进来的,不止有一人。
『这就是那个被你邻里传闻得沸沸扬扬……不干净的屋子?』
『是我的卧室哦!』少年稚嫩的童音半分娇嗲,半分沈稳。处於半熟的青涩果实,是最吸引人的感观……
『夜白,可真的胆大。不过,这间屋子也没有传闻中那麽恐怖嘛。』後来者轻轻搭上了锁。
『谁说的。』少年呵呵一笑,『这里,可是有很多古怪的东西呢!』
他的手抚过床头,又搭在支撑架上,慢慢摸索回旋著。啊哟,我是心里不沈著,这麽一点小动作,已经让人感觉毛发矗立。
『这床倒像是是古董啊!』那个陌生人的声音深沈却有一丝轻佻,很是刺耳。想是一个约二十左右的青年吧?
『老师的眼光厉害啊!不过,床架是仿的哦!』少年来到花梨的本尊处,锐利的视线仿佛可以随时击穿木身,将我拖拽出来。
他细白的手抓住碗口粗的紫檀木体,美目含笑著:『只有它,是最珍贵的东西。』我浑身痉挛不止。一语双关,其意谓何?
『哦?是嘛。』那人也走过来,靠近了夜白。
『唔……老师?你……干什麽?!』
『……夜白,也是大人了,不知道我要干什麽吗?』
激烈的挣扎,伴随肉体纠缠。两个人……让我身体微晃不止。这算是,他的人生,我,还是不要插手。佣人们听到动响,会赶来的。
『啊!你……』渐渐一方处於弱势,喘息的夜白被牢牢锁固在那个男人的肉体之下。
『撕……』布帛碎裂的声音。
『夜白夜白!你真美……』急促的低声呓语。
『啊!不要啊!老师……』双腿在踢蹬著,身体在蠕动翻转。
那金姨果然年纪大了,这麽激烈的叫声……没有听到?
『夜白!宝贝!……会舒服的……』濡湿液体的声音,我捂紧耳朵。阳间的为人师表,什麽时候堕落到这个程度?!
『啊!!!好痛……不要啊……唔……』夜白的声音开始凄厉,隐约传来一些呜咽流泪的细碎呻吟,很快……便被床第间的狂风巨浪湮没了。
『啊啊啊!』惨呼声,很快被那人捂住。
『夜白!不要叫!乖!』
蓦地想到:我在做什麽?!我不是答应花梨,保护夜白?!现在,怎麽蜷缩在角落里?我在干什麽?!!
终於急急奔出木头,眼前的狼藉让我目瞪口呆。
床下散乱著扯破的衣物,床上的鲜红更是让我仿佛回到某个时候。那个女人的血,也是这样一滴一滴流干的……
『夜白!夜白!』我呼唤著。上方那个猥亵的肉体振颤了一下,他不可能看到我。
夜白则是一脸涕泪交错,目光呆滞地仰面躺著,没有反抗。
『紫……』小口中呼出这个令我心颤的音节。
急切地寻找一切可以用的东西,终於,看见书桌上一把寒光乍现的刀。匆匆地渡口气,捏紧了那个利器,在那起伏不止,逞著兽欲的男人背上扎了下去。
『啊!』嚎叫的男人歪倒在侧。
又是红色的水……我总能在这个房里见到这绮丽的颜色。
『夜白,夜白……』我深深自责,因为一时犹豫,让他倍受凌辱。雪白肌肤上星星点点的青紫印记,双腿间红白相间的浑浊污物,惨不忍睹。
『我……你……』什麽?他在说什麽?这个虚弱不堪的孩子真真可怜。我斜卧在床上,凑近耳朵。这个看著长大的孩子啊,紧紧咬住嘴唇,浑身还在颤动。
『夜白……你还看得见我吗?』怎麽没有了反应?
『我……恨你!』那一瞬间,我的心一阵撕扯。几乎能听到碎片剥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