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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白……你还看得见我吗?』怎麽没有了反应?
『我……恨你!』那一瞬间,我的心一阵撕扯。几乎能听到碎片剥落的声音。他被泪水沾湿的眼睫好容易睁了开来,乌黑的瞳冷冷瞪视著我。
只一瞬间的犹豫,让我违背了花梨的嘱托,也让他的心永远离开了我。
第九章──离别
我只是我,我为自己而活。原本应该是这样。
紫檀木精的一句话能够束缚我的自由麽?不可能。但是,我为什麽执著於做这一张床?因为,我好奇。亲眼见证一个脱离常轨的人家慢慢走远……不是很有趣的事麽?
◎◎◎
『……』冷面的医师似乎成为家中默认的成员。男主人与夜白的头痛脑热成为了他不可推卸的义务。他也几乎成为家中的专职大夫。
『怎麽样?!』男主人的声音透出半分担忧。我看到了他皱紧的眉头。
视线胶著在我的背上──或许该称为我的胸口?随意吧,总之,是我现在的躯壳上。那个孩子,似乎失去意识好多天了。
『不太乐观……心理因素。』冰冷字句从牙关中一个个地蹦出来。环绕在这屋子的阴霾,更严重了。
床帷上吊著一个透明的瓶子。上面的文字我不熟悉。只是看得到,那同样冰冷的液体顺著一根细长的软管缓缓地注入孩子虚弱的身体。
这个莫名的社会,崇尚的古怪医疗术,是我完全不能理解的。没有热,没有温。只是用一些或流质,或粉状的药方直接注入原本就寒冷刺骨的肉体。
回想著我那个时代的药材,虽然其貌不扬又苦涩难咽,却是亲人守候在炉旁辛苦熬制的。汤水是热的。
『那个人,最後怎麽处理了?』医师难得也会问上一两句不干己的琐事。手熟练地将那个另一瓶冷液挂起,将一根银色的细针扎进孩子手背的脉搏中。
男人将视线投向窗外,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杂碎!用钱封住了嘴!』
『……』医师摇头,轻叹一口气。
『砰!』一记捏紧的拳头打在书桌上的声音。听得出,他很暴躁,很愤怒。终於为人父的感觉找到了一些。
我蜷缩在檀木中,似寐似醒。耳朵却不自觉地将所有的声音接纳了。真是带入棺材的恶习,多事!
『拜金成为了时尚?』接过男人手上的烟,他往某个东西上一扎,熄灭的烟头,『病人房,禁烟。』
这个时候还有好心情来玩笑。
『这里没有法律可以告他强奸男童,他,倒是可以告我们蓄意伤人。』男主人鼻中冷嗤了一声,再强悍的人,终究是拿现实没有办法。
我……再也睡不著了。
如果不思前想後,拘泥於日益变质的关系;
如果不用刀伤人,以至於孩子由被害者成为了伤人者……不会出现这样的场面。
我能够逃避花梨的誓言,却再也逃不出自导自演的这出闹剧。那张涕泪纵横的小脸,带著恨意的眼刃……已经狠狠地刺进我的心里。可笑的便是,我这个游魂一般的东西,还有心?!
愧疚回旋不去,迷惑更是让我心怵。偏离轨道的到底是谁?
两个男人默不做声的离开了。我恢复成那见不得光的样子,缓缓伏在孩子的身边。几日之前,这里还是他被凌辱的战场。现在他又在屈辱之上默然挣扎。
他的命运原本应该由自己掌握,却是被我这麽一个东西给破坏殆尽。
『对不起,夜白。』心中却在为花梨抱歉。这个孩子,已经受到伤害了。
『……』他的双眼是睁开的,却不能调整焦距。只是出神地盯著天花。偶尔,会轻轻扑闪一下,证明自己还是个活物。
细瘦的臂会因为莫名的寒意而颤抖一下,我扯起一方被角,将那扎著细管的手臂盖住。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十四岁的花,就这样失去了原有的鲜亮色泽。
『不记得花梨。不认得。』苍白的唇翕合著,吐出了我追问了十四年的答案,但是我却没有高兴起来。心中反而愈发不是滋味。
不知是寒冷,还是惊恐,碎花的棉被在他身体的微颤下也在悄然地抖动著。那小小的红花透过我的视线,却幻化成了其他东西……
是那日,床上的鲜血。干涸的,流淌的,鲜红的色泽。
面部有些僵硬,连嘴角都扯不出半点弧度。但我的眼睛却想微笑,罢了罢了,就这样子吧。就算他恨极我,我也不会离开他的人生了……不就是短短几十载麽?等这段发腻的经历成为他古稀後的笑谈,我也就满足了。
闪去身形,埋入床下。继续我的轨迹。
蓦地,床激烈地振颤了一下:『爸爸!爸爸!』
『少爷?!怎麽了?!』似乎不是金姨的声音,是新来的人。
『叫我父亲来!』
『好的好的!』门外的人始终没有踏进一步。耳朵真是灵敏。那日过後,稍有耳背的金姨,便从这个地方彻底消失了。
『夜白?!恢复意识了吗?!』男人略有衣冠不整,真是好兴致的人啊。
『爸爸,我……不要待在这里!』他坚定地咬牙。
『你……』
『我要出国念书!』他,尝试决定自己的人生。
『……』沈默,只有片刻。
『……』少年等待命运的裁决。双手捏著被角,过於用力的拳头有些发白。
『好。』
下意识的愣了一下,我又睡了过去。
◎◎◎
干净整洁的卧室,静谧悠然的氛围。仿佛回到了我初来的那一天。
他走了。没有踌躇,没有犹豫,亦没有道别。
若说我没有遗憾,那必定是骗人的。你是紫的夜白,不是花梨的。
只是一场不可预见的风波,紫与夜白,又恢复成两条平行行进的轨迹,没有交叉点。是我,亲手抓到了他,又将他推开。
我们的故事,结束了麽?谁知道呢……
若是还有更有趣的下文,我在这里等著。在这里的徘徊,总比那个地方有趣的多……
第十章──孤寂
出国?那是什麽?不懂。
在我的印象中,我所在的那个年代,要出一个省城都是大费周章。曾经和某个人辗转两个城池之间,几乎花光身上所有盘缠,最後……最後怎麽样了呢?
久远前的往事,不记得了。
生长在现今这个时代,真是幸福得过分啊。随意一个念头,就可以跑去不远万里的地方。天各一方,遥不可及……
逃避,逃避一切。若是自己觉得这样能够心安地活下去,遗忘也未必不是好事。可是,若能忘记,人,还要记忆这样的功用作甚?
◎◎◎
又回到百无聊赖的日子,和阴间的徘徊无异。只是还能听到隔壁仆人的动响,还能飘至其他地方闲逛。这里,比那个冰冷的地下好上太多。
『相聚难,相守更难……谁被命运捉弄一遭……』坐在二层的露台上,双腿飘荡著,仰面看著蓝天白云,泥土和著草香在风中飘散,我在尽情努力,攫取著这无尚的生命力。活著的,就是美好的。
哪知某月的某一天,这一户又开始忙碌起来。仅剩下不多的仆佣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究竟在做什麽……
似乎好久没有看到的男主人又回到了这所宅邸。那个医师,没有来。他只是随意地查看一下有没有重要东西丢在这里,与一个仆佣耳语几句。
匆匆开著自己的坐骑……不,那个应该叫跑车……离开了这个他无所留恋的地方。
不禁想起初来时,他与妇人两相依依,偎在阳光下时如此耀眼。男俊女俏,羡煞旁人。谁又能料到人生如戏,只是几年,这里的主角便急著下场,只留得我这个观戏者独守空房。
『唉!』底下叹气的,正是辞去工作多日的金姨。只有她还会想著在紧闭的铁门附近徘徊一阵。我就这样,坐在露台上,看著这个同样的观众,不舍地凝视雕花铁艺缝隙中残存的回忆。
看到门口昭然的变卖启事而摇摇头,又径自离开了。
又是一片空寂。夜白难道只是一个逝去故事?
我飘荡迂回,最终还是回到那间空荡的屋子。
密实的窗户,只能透过一点阳光。但是随著日子见长,透明的窗户也蒙上厚厚一层灰。加上雨水冲刷……就像被泥土覆盖著一般。
看著昏黑的房间,我摇摇头,除了叹气,还能做什麽?
『啪!』实在无聊,试著用灵力凝在手上,将那个名为『开关』的东西轻轻一按。果然……很亮呢!
我抬头,眯起眼睛看著久违的人工光亮,多久……没有人……到过这里了?不知道。浑浑噩噩,连时间都不明了。嘿嘿,不会就这样……等著夜白老死了吧……我真是失败的魂魄。做人失败还不够吗。
又将灯关起。我睡意又起,该进去歇歇了。
『呀!!』外面传来刺耳的尖叫。我倏地警觉,有人?
来到前庭,之间一个妇人面色难看摊坐在廊椅上歇息。一个男人在她身侧安慰著。他们,又是谁?
『不,不行!这样子怎麽可以!』女人突然回过神,拉著男人往外走去。
『啊呀!闵太太,闵先生!这房子!你们还没有进去看呢!』另一个不认识的人出现在眼前,好不热闹!
看样子……似乎已经有了买主?但是这对夫妇又像是没有入住的打算,急匆匆地往门外走著。
『原本就听说这里死过人的……没想到真的闹鬼!』
『啊?夫人……这是怎麽说的……』
『刚才那个房间的灯在一闪一熄的,我可没有老花!喂!你也看见的吧?!』
『啊?是……是。』
这家的男主人倒是惧内,一个劲地点头应允。随著细碎的对话越来越远,我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自己竟然搅黄了人家的好生意。
看著那个介绍人满脸失落地将手中卷宗整理一遍,愤愤然走进这幢楼房。扭开锁,直接向著这个屋子走来。
许久没有的恶念顿时闪现,不如捉弄一下这个相貌迂腐的人。
『啪!』琉璃灯还是亮了,忽地一闪。
『啊?!』青年浑身一僵,紧贴著墙角,不再动弹。碎碎念叨著很麽无神论者的。真是十分有趣。原来,恶作剧是那样让人开怀的啊!
『啪……』灯又熄灭。
『啊!有……有鬼!』那男人终是忍受不了这诡异的氛围。拔腿往外冲去。
『哗啦……哗啦……』只听得一片钥匙清脆的甩动声。那个人也是越跑越远,直到身影变成了地平线那端的一个黑点。
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这麽一闹,估计……不会再有那些奇怪的人出入这间越传越有古怪的院落。嗯,也许不一定。这个陌生的年代,人的探索心与创新能力……都与我那时不可同日而语。
超越我能所想的东西,不停地出现在眼前,又怎麽能确定没有什麽人会冲著这个『鬼宅』而来呢?只是那个人……不会是他……而已。
◎◎◎
踌躇漫步……院落中的杂草也是多时没有人修葺。整个房子如同埋没在荒郊野坟中。
偶尔闯将来迷路的野狗,会在门口停住虎视眈眈看著我在露台晃悠。吠叫几声,悻悻而去。我此时便会哀怨,唉,只有旺财才会同情我这个游魂了。
我相信花梨的直觉,他的夜白,始终会自己来到这里。不需我寻,不需我急,『夜白』与这棵树的生命是相系的。即使他说,不认得花梨,不记得紫檀,我只是相信,夜白终有一日,还会回到这里。
携著家眷,功成名就,亦或是落魄颠沛……我如此希望,回来的,是花梨的夜白。忘却不快的……夜白。
而被我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