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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刀插了句话:「它不会无缘由地降生在季家吧?」
过了一会,刑修叹了口气,才说:「当然不是。这是警告,警告我不能再拖延,必须立刻回去阴阳道。」
他说完后,再没有人开口。
最后还是季腾打破沉默:「什么警告?谁警告?」
「没有谁,警告我的是天道。我为阴阳道之君,也是天理回圈的一节,要循天道而动。」他顿了顿,又说:「而我混沌所生,虚无所化,本不可以在人间逗留这么长的时间,因此阴阳道的异动,人间的变化,当然要算在我身上。」
季腾一时之间情急,忘了上下之分,抓住刑修的手臂:「君上,你会受到惩罚吗?」
刑修看着季腾,很久以后才说:「我已经受到惩罚了。」
等季腾急急地问他,究竟是什么惩罚的时候,刑修却不再告诉他,只说,若是你知道了,你也会被牵连。或者,你已经被牵连进去了,也未可知。
「我要尽可能降低阴阳道对你的影响,季腾,我是为你好。」刑修最后这样说:「阴阳道,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季腾正要说什么,落下石从门外进来:「已经准备就绪。」
他看看落下石,又看看刑修:「今天现在马上就要走了?!」
「多留一日,又能如何?」说完这句话,刑修转过头去,看着门外的漆黑一片,他的表情慢慢变得冰冷疏远,再无二话,径直走了出去。
「真是决绝干脆,毫不拖泥带水。」落下石啧啧两声意义不明的话,跟着离开了。
季腾发了一会愣,突然反应过来,莫非这就是离别了?
不是应该喝两杯,互道珍重吗?
他想追出去,可又想起刑修不让他去。正左右为难的时候,蜚大概是饿了,拼命蹭着他,季腾愣了愣,找到了一个最好的理由,立刻牵起它的绳子就跟了出去。
这小镇虽然边陲之地,但商旅往来,平素也算繁华。今日街上却是沉寂,安静得好像死城一座。
大约镇上虽然都是平凡人等,体察不到阴气作祟,但也觉得这时日不对,尽量都不出门。夜风夹杂着腥味,突然大作,又突然消停,总带着不祥的感觉。偶尔有人家撩起窗来看看,明明只是目不视物的黑暗,但看上两眼,总觉得黑暗中有什么蠢蠢欲动,受惊似的赶快关上卡死。
黑暗中孕育着灾祸的味道。
季腾在街道上跑了两步,看不见人影,那夜风就像有生命一样,在拉扯着他,吞噬着他的勇气,当真举步维艰。
他看不清道路,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走的这个方向,突然觉得无比恐惧,也不知是怕这阴沉的夜,还是怕连道别都没有的分离。
终于,季腾受不了了,大喊起来:「君上!君上!」
声音就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荡,没有回应。
就这样离别了吗?
他不愿意,绝对不愿意,不停息地喊着:「君上!君上!奚刀!落下石!」
声音喊得再大声,也淹没在凄厉的夜风之中,叫到最后,声音也哑了,还是没有回应,季腾算是绝望了,也忘了是不是越矩,径直大喊:「刑修!」
接着,季腾似乎听到轻微的响声,喀的一下,然后身边就像有玻璃破碎了的声音,刑修三人,出现在了他身边。
这个场景很熟悉,这很像还在阴阳道的时候,刑修使用过的那个法术。
奚刀摆摆手:「不关我的事情,法术是你借我的法力让季腾看不见我们。法术被破也是因为你听到他叫你的名字,心思动摇而致,也不关我的事。」
季腾有扑上去抱住刑修的冲动,可是刑修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有所谴责,他又退缩了。
「你为什么要来。」刑修说:「我说过了,得知不该得知的事情会带来灾难。我不愿意你因为得知阴阳道的缝隙,而又增加灾祸的可能。」
季腾还没说话,奚刀先笑了:「君上,你怎么不担心我们得知了阴阳道太多事情,而被天罚啊。」
刑修瞥了眼他:「对他我下不了手,对你们,我倒是可以忍痛下手。」
奚刀只是笑,似乎不以为意。
季腾这才想起借口和来由之一,忙拉了一把蜚:「君上,你说它在人间会饿死,在阴阳道却不会,你就带它去阴阳道吧。」
这次不止刑修,落下石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它是灾兽,你杀了不就好了。」
「可是,它也不是想做灾兽,它只是生而为灾兽,它也没得选。就算它再喜欢那些花草,也是不能碰触的。我不想它死。」
刑修看着他:「你很好,对什么都好。」
季腾抓了抓头,算是默认了。其实还有句话他没说出来,没胆说出来,君上,我觉得它真有些像你,所以,我更不愿意它死了。
落下石牵过蜚,刑修对季腾点点头:「我走了。」就好像只是出个门而已。
季腾又跟了几步,想了想停下脚步,大声说:「其实,我们还会再见的吧?等我这辈子死了,我们还会在阴阳道相见吧。」
这句话让走了几步的刑修突然倒回头来,一把将季腾抱在怀里,用力按住他,呼吸凌乱地落在他的头顶,身体的热量和力道似正传达某种讯息,让季腾指尖都开始发抖。
耳边落下最后一句话,是刑修低声在说:「我真后悔,季腾,我真后悔。」
季腾懵了。
刑修也不再说什么,很快松了手,两人之间隔出微妙的距离。一旦有了间隙,那残留的温度被夜风一卷就没了,顺带着卷没了的还有刑修的表情。从那一刻开始到他最后离开,刑修就像戴上了面具,没有丝毫情绪露在脸上,就连看都不再看他。
奚刀和落下石对望一眼,落下石牵起了蜚的绳索。蜚回过头来,湿润的大眼睛看着季腾,竟几分依依不舍的样子。
然而毕竟还是走了。
季腾还呆立在路口,指望着谁回头再看一眼,谁再叫他一声,然而那些身影只是在一直向前,就消失了。
视线里失去目标的几乎是同时,就像是有人拔开了季腾情绪的塞子,他眼角一热,站在街头就开骂:「混蛋!都是没人性的禽兽!不能再回头看看?!好歹一起了这么久!不对,我那牛还记得回头看看我,你们几个根本禽兽不如!」
季腾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焦急什么愤怒什么,但浑身就是不舒坦,好像不跳脚就要崩溃了!他在阴暗的道路上骂了几句,回答他的只有呼呼的风声,他越发垂头丧气。原来骂街这种事情远不如他想象的张口就来,也是很讲求功力的,那些可以对着空荡荡的街骂几个时辰的大妈真是人才。
季腾不想向前再去寻他们,也不想掉头回家,到后来连骂街都不想了,就蹲在街角。
原本恐怖的街头也变得不恐怖了,那些腥臭的风啊,冤魂的低诉,狰狞的怨气啊,跟他现在的郁闷一比算得了啥啊!他现在就跟被谁抽走了力气一般,什么都不想做了,那感觉就像全身瘫痪并发了抑郁症,想死不死想活不活。
但这条街上,痛苦的明显不止季腾一个,虽然痛苦的人可能只他一个。
他眼前出现过了光脚,穿着草鞋的脚,穿着丝鞋的脚,鞋展一般在他面前巡回,但不抬头都知道,没身子的,就是脚,隔了一阵,又有女人纤细苍白的手指抚上了他脸,男人粗糙的指节抓住他的肩膀,抓他,拉他,摇动他。
季腾知道这是冤魂在作祟,要是换了以往怕是吓得屁演尿流,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现在心情低落到根本懒得搭理。
冤鬼也无可奈何,他们要拖人走吧,靠的是惊吓,人一被吓到,精神分散了,阳气就涣散了,魂魄很容易被拖走。可现在,季腾一心一意地痛苦,精神前所未有地集中,几乎到了高僧入定的境界,区区几个冤魂,根本无法撼动他的心思。
只是总是被骚扰,实在烦上加烦。
第二日,当镇民在街上发现季腾的时候,大为震惊。因为这几日夜间颇不宁静,有鬼魂作祟,吓死吓疯几个,大家都不敢外出。而季腾独自待了一夜,居然毫发无损?
联想到最近有个仙风道骨之人和他交从甚近,群众断定必然那人传了季腾什么法子,一群人忙巴结着问季腾。
季腾扛不过群众的热情,精神再低迷也开口了:「没什么,就是以前听说过,人身上阳气最重的地方是右手中指,只要用针尖刺破手指,滴出的血可以辟邪。只不过深更半夜的哪里去找针?我想着敷衍一下就好。所以当冤魂再来骚扰我的时候,我就这样。」季腾伸出中指,对着群众比了一圈:「好像还有效。」
被比中指的群众露出了赞叹憧憬的神情。
当天下午,此秘术飞一般传遍了小镇的大街小巷,又通过来往行商广为传播。此术以其方便易行、效果显著且工具不需要购买并可反复使用,这些其他法器难以比拟优势盛行一时。
当然随着时间的演变,这驱鬼辟邪的严肃动作,后来怎么成为了世间头号肢体语言,有了更多邪恶的含义,就是后话了。
顺说,此术后来东渡倭国,在此标志性动作基础上进一步演变复杂,被冠以X术结手印之名。改头换面后,欺骗了不少群众以为舶来品。其实万变不离其宗,群众们如仔细研究必能看出端倪。
大街小巷中指一片的时候,季腾步履拖遝地慢慢往家蹭,刚进门,看见家里乱得一锅粥。
大嫂眼见看见他,拔高了声线:「二爷回来了!」
老管家急急忙忙冲了过来:「老爷和客人都不见了!」
当然是不见了,他们去寻阴阳道的缝隙,就撇下他一个人,都走了!季腾愤愤地想,但又无法跟他们这么解释,只说:「没事,只过几天自然回来。」
看向季腾的眼光突然改变了,像是针扎一样戳啊戳啊。
当然,本来应该是所有人都不见了,不过既然季腾回来了,客人又不熟,那么老爷的去向,自然要落在他的身上。
季腾不怪他们怀疑,不过这种事情说来也没人会信,只说:「你们放心,大哥没事,只是跟随道人听法。反正我就留在家里,若是大哥三日不回,你们要打死我或者怎么样,我绝无怨言。」
这些日子,季钧季腾两兄弟处得极好,而季钧对那叫奚刀的年轻道人言听计从,这也是大家看在眼里的。管家和大嫂看了一眼,又软了口气:「那么,二爷就在家里将息几日,少些外出吧。」
季腾知道,这算是软禁了,他也无所谓,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准备好好伤心一把。但老天爷就是这么过份,他还没酝酿好情绪,院子外头又是吵吵嚷嚷的。
季腾忍不住走到院口:「干什么啊,这么吵!」
老管家和家仆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季腾觉得有眼光在他们之间扫来扫去,不过季腾一旦试图去捕捉那种眼光,所有人又都低下头去。
那种感觉让他如芒在背,感觉他们有话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什么事?」季腾直接问。
「二爷,没什么,就是在决定谁来伺候你。」老管家说。
季腾看家仆们畏畏缩缩,不像是踊跃报名的样子,说:「随便不就好了么。」
家仆们交换着眼神,不说话。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有话就说吧。」季腾终于按奈不住,问道:「到底怎么了?」
老管家训斥了家仆们几句,然后小声说:「老爷二爷死而复生,这是天大的好事,但这些不懂事的东西,就在下面乱嚼舌头。也不怪他们,那之后向来一不信神二不信佛三不信官府的老爷突然恭恭敬敬迎了道人来家,这放在以前,谁也不信啊。打那以后,这镇上的气色也变了,老是阴沉沉的,你说咱们这地儿,一年到头,有几天阴天,怎么最近就这样?昨晚又出了怪胎,唉。下人们就开始说,其实不是老爷复活而是别的东西附了老爷的身啊,怪胎降生肯定天要降灾孽啊,那道人虽然好相貌但怕不是什么好人啊——」
季腾无奈地想,撇开别的不谈,这三点还真的都说中了,这就是群众的智慧么?季腾看这群人一时半会是决定不下来的,想着老管家是忠心之人,虽然忠心的对象不是自己,又何苦为难他,便开口:「你们不用担心,不必看着我,我不会走的。」又转头对老管家说:「你若是担心,把门锁上也无所谓。」
季腾又想了想,自己院子后面的墙不到一米高,锁门也没啥用,又说:「要不,把院墙也加高?后门也不大牢靠,再换个后门,书房的窗户坏了一扇,关不牢,还有左侧的土坯墙,推了换青砖的?」
老管家苦笑了:「二爷,你想顺便修葺屋子么?」
他挥退了那群下人,又转过头来对季腾说:「二爷,我知道你向来言而有信,那还锁什么。二爷你安心待着,饭菜回头我打发人送来,你需要什么,招呼一声。」
季腾点点头,阖上院门,总算把那嘈杂关在了门外。转身向房间走去的时候,他突然瞥到井口似乎有点什么不对。
季腾记得,奚刀他们当日,使用道符网把整个井口网住了。可现在,井口的道符网不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该不是那唐棋跑了出来!?
季腾三两步跑到井口,趴着井沿往下看,那关着唐棋的铁笼子完好无损,唐棋也还是蜷着身体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