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一惊非同小可,该不是那唐棋跑了出来!?
季腾三两步跑到井口,趴着井沿往下看,那关着唐棋的铁笼子完好无损,唐棋也还是蜷着身体躺在笼子里。
稍微松了气,奚刀既然对唐棋如此有信心,那罪丝应该不会这么容易逃掉吧?
可是道符网怎么回事?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想,难道被家丁给清走了?
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井口,这一眼倒是吓他一跳。
井口上道符网仍然飘荡着,散发着珠光的色彩,就好像一直在那里,从来没消失过。
奇了怪了?
季腾揉揉眼。
果然,道符网还是笼在井口之上,稳稳固固,牢牢靠靠。
刚刚莫非眼花?
季腾摇摇头,管他呢。反正终于安静了,自己可以好好休息好好悲痛。他回房往床上一倒,开始思考刑修临走的那句话,后悔,后悔什么?
难道要他抹了脖子去问刑修?
生命诚可贵,自残的事情一次就可以了。虽然他说了大哥要是三日不回,要杀要剐随便他们。但若真不回来,第二天半夜季腾就得落跑。
上次是因为大哥确实因他而死,这次可不一样。
更何况,有过一次死亡的记忆,反而对生命更加执着。那永远昏暗阴冷烛台森森的阴阳道,哪里比得上人间阳光明媚四季分明。连刑修都想留在人间,更何况凡人?
他在床上翻来翻去,苦恼归苦恼,一夜未眠的困倦袭来,他还是很快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又擦黑。
季腾虽然清醒了,但不想起来,躺在床上发呆。他的视线正落在窗上,墙上的爬山虎影影绰绰,他叹了口气,又闭上眼,还是睡吧,把这些都忘掉。
正是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似乎隐约听到草木枯萎的声音。
草木枯萎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飘落到他的脸上,他伸手一摸,是片枯萎卷曲的爬山虎叶子。
有什么东西在他脑中闪过,季腾一跃而起,看向窗外。
一道明显的草木枯萎的痕迹,从墙外一直延伸到窗子,形成褐黄色的小路。
难道,蜚回来过?
刑修他们呢?该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季腾再也坐不住,他顺着那条枯萎的小路跑了出去。
对了,季腾还有个不逃走的承诺。
承诺是应该被看重。
不过承诺之所以如此为人看重,在于很多时候很多人都无法遵守它,比如现在的季腾。
当然说季腾言而无信,也有点过了。
他如今毫不犹豫地往外跑,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做过那个承诺。
应该说,不知者无罪。
季腾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跑了又停,停了又跑,直到气喘吁吁两眼发花,地上那蛇形的道路都变得扭曲。他终于筋疲力尽停下来喘息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身在何处。
淡淡的灰雾笼罩在这里,看不清楚远近。
季腾累得很,往地上一倒,让自己快要烧起来的五脏六腑暂时休息。等他再次站起来,想要循着那枯萎的道路继续前进的时候,他突然发现,道路消失了。
季腾用力眨眨眼,再看的时候,发现他身处一处干涸的河道,两岸陡峭的悬崖,山势绵延。奇怪的是,不论山崖上或者河道内,连一点生命的迹象都没有。山崖是黑色肃穆的岩石紧压而成,他脚下的河沙,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就跟天上的银河一样璀璨。
但踩上去,和普通的沙梅区别。季腾弯腰捞了一把,那璀璨就在手心中散去,沙的感觉。
自己明明是跟随着枯萎的草木而来,为何一眨眼,景色全变了?不但没有去路,连来路都消失掉?
季腾在河道内站了一会,发现脚下的河沙其实是在流动,只是极其缓慢而已。
这条河如果叫做流沙河,绝对实至名归。
季腾想了一会,决定顺流而去,看看前方是什么。其实顺流而下或者逆流而上,他也无法区别究竟哪边是来路。但心里隐隐有顺流而下的冲动,他就顺势而为吧。
这个地方沉寂而空旷,走了很久,别说人了,季腾连个活物都没见着。他只是一步一步,什么也没想,跟脚下的沙没两样了。
走到了某一点的时候,脚下的沙突然加快了流速,季腾来不及反应,直接被迅速移动的沙粒一卷,就像被闪亮的光芒笼罩,然后急速拉入了滑落。
自己应该是连滚带爬的。
季腾脑子里刚闪过这个想法,就被巨大的震荡打得头晕脑花。
他似乎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挡住了。季腾用力撑住前面挡住他的东西,以抵抗身后的压力。
然后他发现了奇怪的事情,眼前是巨大光洁的山壁,截住了这河道内的流沙。但这些沙粒,却从他的肩膀身下涌向山壁,然后似乎毫无障碍地穿透了。
这些沙粒可以穿过去,但他自己不行。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季腾被卡在这里,背后是沙粒的压力,无法转身,面前是坚硬的山壁,无法前往。
难道要被卡在这里天荒地老?
季腾还没来得及悲愤,从山壁的那边,突然伸出一双手,将他的头抱住,猛力一拉。
剧痛袭来,季腾只来得及大叫一声,就失去了意识。
季腾恢复意识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昏花,季腾不知道在旋转的是天地还是他自己的头脑,晕得慌。全身上下是一种灼烧般的剧痛,皮肤泛着猩红的光,像是被谁用砂纸细细磨过了般,稍微一动那痛苦就千百倍地加剧。
他稍微喘息了一下,那疼痛居然诡异地消退了,只在皮肤上留下破碎的红斑。季腾摸了一下,觉得没大碍,略略平复一些就想摸索着站起来。这时候,他发现了一件事。
这件事他先是大喜,然后大悲,继而悲喜交加。
大喜是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没有缺损了。
大悲是因为,没有缺损说明这已经不是自己的肉身,自己应该到了让灵魂实体化的阴阳道了。这就意味着,又稀里糊涂地死了。
悲喜交加是因为,自己的魂魄到了阴阳道,又证明一件事情,阴阳道再度开启,刑修应该成功返回肉身。
既然刑修很顺利,那么一切就没问题了吧。
不过刑修若是看到自己也到了阴阳道,恐怕会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季腾想像刑修吃惊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然后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想到刑修就觉得愉快?
他搞不清楚,索性不再去想。
然后他听到身后有混乱的呼吸声,季腾一惊,努力转身,然而四肢无力地重重地跌在地上。但他看见了身后这人,立刻就知道了他是谁。
因为这是个绝对不可能走失或者认错的人,除了他,世上再无第二个,估计稀有度仅有刑修能与之一比。
「总司刑?」季腾小声问。
但此时总司刑的状态却似非常不好,脸色十分难看,盘腿而坐正在调息,是个人就能看出,他似乎受了重创。
飞快从他脸上掠过的字元,看得季腾眼睛发花,赶忙移开视线,这才看到旁边还站着一人,也是个熟人。
「李大哥?」季腾有些惊讶,又高兴,李判官绝对是他愿意再见的人之一了。
李判官却对季腾的喊声没有反应。季腾连呼几声,也觉得诡异,伸手一碰,李判官立刻软软地倒在季腾身上,没有反应。季腾把他架起来,看了看,他在睡。
季腾再喊,他没有反应,拍拍他,他也没动静。季腾也架不动他太久,慢慢把他放回地上,他这才发现李判官背上有张奇怪的符。刚刚伸手去揭,一声厉喝打断了他:「别碰!」
说话的是总司刑,他还保持着调息的姿势,只是双眼瞪着季腾,眼里就像火苗在烧一般:「你要害他魂飞魄散吗?」
季腾吓得立刻撒手,所幸还未碰到那符,他战战兢兢地问:「总司刑,这是怎么了?阴阳道怎么了?」
总司刑勉强刚要张嘴,一口血就喷了出来,他无法再说话,闭目调息。
季腾只能等着,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总司刑才睁开眼,勉强说:「君上呢!?回转阴阳道了吗?」
季腾忙回答:「应该吧,我没有一起,他们说要通过阴阳道的缝隙过来。」
「缝隙?那就是找到了拥有洞晦之目的人了。那便无事了。」总司刑松了口气。
季腾点点头,又问:「但,这里不就是阴阳道么?」
总司刑摇摇头:「严格来说这里归阴阳道管辖,但还不是,这里是朔山。」
朔山?
是了,季腾突然想起,自己曾在阴阳道的典籍上看到过,凡是亡魂,总是会先前往朔山,最后从朔山鬼门而入阴阳道。唯一通向朔山的,是弥留之人的魂魄组成的河道。这河道里没有水,只有星星点点的光芒组成的河沙,那些都是即将辞世之人的魂魄,难以计数,慢慢涌向朔山。当抵达河道终点的时候,它穿越山壁而入朔山,在朔山之底进入鬼门,这时人的命星陨落,生命正式停止,新的轮回之后展开。
季腾这才发现,回到人间之后,他对阴阳道的记忆就像被隐藏了一般,多余的都想不起来,直到现在,才又慢慢记起。
「九渊内混沌外泄,阴阳道危急,不得已关闭。全部阴阳道人员,都藏身九渊的万门之内,暂时无恙。只要君上回到阴阳道,立刻就可以解决。」总司刑拼了一口气说:「我身为阴阳道总司刑,自然最后离开,」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但李判官却因为我的关系,被混沌所染。」
为混沌所染?那岂不是死定了?
「我曾受君上加护,因此运足全身功力可以短时间内抵抗混沌的侵染,但李判官却因此仙格尽失,他带他逃到朔山,暂时抑制了他的魂飞魄散,但撑不了太久。」总司刑喘了口气:「我是不愿意他这样消失,才全力施法,用幻术将你从人间引来,季腾,我有一事相求。」
季腾惶恐不已,忙说:「总司刑请讲。」
「君上从缝隙返回肉身,势必先回收混沌,这需要很长的时间,这段时间内他不会出九渊之门。但李判官撑不了这么久了。」总司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请将你的肉身,暂时让给李攀。」
什么什么?
「你的肉身,接受过混沌之息吧?」
「什么是混沌之息?」季腾迟疑着问。
「君上元魂到了人间,不能施展法力,但元魂的气息并未改变,他若将呼吸吹入你口中,那就是混沌之息。」
季腾想起了什么,脸红了。
总司刑看着季腾:「你的魂魄有琥珀之色,这是肉身曾受混沌之息的证据。混沌之息和混沌同源异端,只要在你的肉身内,李攀就不会魂飞魄散。」
不待季腾反应,总司刑挣扎着抓住他的衣袖,鲜血立刻从总司刑的手臂上渗出:「我求求你,这是他唯一的活路,否则,他只能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这一刻,总司刑脸上字元全部褪去,露出真切的表情毫无疑问的痛苦,他在恳求季腾,恳求他暂时放弃自己的肉身:「不用太久,只要等到君上收理了阴阳道的混沌,就可以了。」
「当然。」季腾点头了:「李大哥对我有恩,别说一阵,就是要我把肉身让给他,我也肯的。」
总司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身受混沌之伤,无法离开此地。这朔山河道,普通魂魄只准入不准出,你过来。」
季腾靠近了些,总司刑将自己身上的血抹在他身上:「这样就行了,你可以逆流而回,重返人间了。」总司刑喘了口气,又说:「但你要小心,你迈出出口那一刻之前,你看到的都是永无止境的河道,你很有可能以为自己永远也到不了出口。你要牢牢记住,千万不要停下,千万不要回头,你要坚信路途并不太长,不要害怕。」
总司刑取下腰间的收鬼袋,他的收鬼袋和普通判官的完全一样,他凝视李判官片刻,收鬼袋一扬,将李判官装进去:「到时候,把他倒出来,放在你肉身之上,再揭去符就行了。」说完,他把那鬼袋小心地放在季腾手中:「拜托你了。」
言罢,总司刑在他背上一掌,季腾站立不稳,直直地向着山壁撞过去,然后一恍惚,自己已经站在了河道中,出来了。
那河道顺流而下很是容易,逆流就不同了。
季腾刚踏出一步,河道两边的漆黑的山壁陡然变色,竟然有如明镜一般,光芒万丈,直射过来。
季腾只觉得自己睁不开眼睛,那强光有如烈日罩头,这时候,那抹在他身上的鲜血起了变化,强光激起血雾层层,保护了他。季腾赶忙快步前行,每一步,河道两侧的山壁随着他的步伐亮起来,向河道内射出耀眼的光芒。
季腾立刻明白了为什么这里无人看管,却也无亡魂顺河道逃离。一旦有亡魂试图逆流而走,那山壁发出的光有如白昼,亡魂胆敢逆流,定要魂飞魄散。
保护季腾的血雾在那强光之下,也发出类似水被烘烤的嘶嘶声,季腾不敢怠慢,拼了命逆流而行。
总司刑所担心的,季腾迷失在路途上的事情并未发生。
应该说,季腾的信念很坚定。当然,他也有测算剩下路途究竟还有多长的小小方式。
比如现在,虽然看上去河道一直通向天外边,但季腾知道出口快到了。
因为他身体中某个部分,一路都在慢慢缩小,如今已经基本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