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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大婶,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小声嗫嚅着,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走过穿厅,应该是到了正房的门口。还没等进门,一个粗粗的声音便从门里闯了出来:“我说老刘家的,你可是舍得回来了?这可倒好,斗雀牌三缺一,你不是巴望着我把牌桌也搬到茅厕门口去吧?”
“还记得你阿玛这大嗓门吧?”刚才差一点被我坐扁了的大婶回过头,发动所有的五官,炫耀般的一笑,“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变。”
“嗯,是吧。”我模棱两可的应承着,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想不起来。对了,阿玛?我的天,不会吧?难道我误打误撞竟到了真正的耿家?还是…上一次的“嫂子”,已经让我差不多丢了半条小命,再有一回,我的上帝,救救我吧。
正犹豫着该不该再下一秒钟以最快的速度逃跑,和屋子里面唯一相隔的那道门帘已经被人手疾眼快的掀开了。半斜着身子,怀着一种极不情愿的心态被拉了进去,咦,一股浓浓的暖意混着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我竟在一瞬之间忘记了所有的担忧和畏惧。转动眼球望了望四周,各种各样的花草摆满了屋子,杜鹃、水仙、一品红、山茶花…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而屋子中央的百花丛中,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全都一手拿着纸牌,一手托着腮帮,摆出同一个姿势,正以同一种好奇的目光,直直的射了过来…
“老爷,您别净顾着拿我老婆子打趣,”身前的大婶似乎对我们出场效果感到严重不满,一把把我推到桌子前面道,“您也不快看看,是谁回来了?”
桌子对面一个高高胖胖的中年男人,很慢的放下手里的牌,走到我的面前,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在我的脸上巡视了一遍,然后,身子向前微倾,一对圆圆的小眼渐渐的挤成一条缝隙,就在我以为他马上要激动万分的把我抱在怀里的时候,一声闷雷在头顶炸开了:“你个小死丫头,还知道回来啊?”
真是奇了!不知道为什么,竟没有恐惧的堵上耳朵,也没有害怕得心跳过速,只是突兀的回想起上高中的时候在操场上打排球忘了时间,疯狂的飙车到家,却在楼门口正对上爸爸阴郁的脸色,记得当时他拍着我的脸蛋,说的好像也是这句话。
难不成这天底下的爸爸都是一个想法?不对,不对,一定还有一个人例外,估计至少,俺老公的爹肯定不会雷同…
“怎么,王府的日子过腻歪了,终于有空儿想起咱们家了?还是花光了自己的梯己银子,走投无路才回来打饥荒的?”
还没等我对诸多男性同胞的思维方式得出最终的结论,头顶的雷声又开始继续响起,不过这一次却并非是干打雷,还不时的伴随有雷阵雨。我怒,我气愤,可表现在行动上,却只能尴尬的向后退了退。突然感觉身子一暖,才发现有一双柔软的小手抱住了我的肩头。
“老爷,我好像记得,你不是发誓说就算她再回来也不跟她说一句话,也不认她这个女儿吗?”那双小手的主人站在我的背后,异常温柔的声音,怎么会说出这么狠毒的话?难道是后妈?
“嗯…”对面的机关枪一般的声音霎时便矮了下去,那攒了一肚子的话,也只化作几个依稀可辨的尾音,从嘴角溜了出来,“自家的女儿,难道还不能骂两句?!”
“自然是,不行!”耳边温柔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心里一阵迷惑,悄悄的转回头,一个容貌秀丽的中年妇人正得意洋洋的轻笑着道,“我闺女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要是被你骂跑了,我找谁去?再说,你那些车轱辘话,等她回了京,再说上几天几夜也不迟。”
在对面两道明显心有不甘的目光的注视下,我已经被人一把塞到了怀里,甜腻腻的调子,滑不留丢的绸缎衣裳,让我的毛孔顿时生出极不适应的感觉,其直接结果就是面部的每一根神经都上升到电炉丝的温度。从小到大,都没有试过如此表达感情的方式,这一回,看来是要连本代利的一次过足瘾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历经了一次不大不小的绑架事件之后,能被一个貌似亲妈的人心肝儿肉的一通乱叫,至少对我饱受伤害的幼小心灵,还是大有裨益的。
认亲仪式完毕,我终于清楚的确认了身边几个人的身份。阿玛和额娘就不用说了,那个被我当作“肉垫”的大婶是从小奶大我的刘嬷嬷,而坐在她旁边一直眉开眼笑的老伯,就是她男人。这四个人,都是眼瞅着如玉从一把鼻涕的小奶娃长成了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再看着她的背影一步一步消逝在紫禁城的红墙里。
只不过,他们可能永远也不会察觉,事隔一十五年之后,眼前这个他们自以为熟悉无比的耿家小姐,却是个如假包换的冒牌货。
“玉儿,小阿哥有八岁了吧,你怎么也不带回来给额娘看看?”
“小姐,人家都说四阿哥是出了名的‘冷面王’,听说他一待在府里,夏天都不是很热的哦?”
“对了,玉儿,外面都传皇上要立十四阿哥做太子,是不是真的啊?”
……
在我被丫鬟伺候着洗了澡换了衣服舒舒服服的坐了下来之后,各种各样的八卦问题便接踵而来了。正琢磨着该如何把我亲爱的老公从空调的范围里抢救出来,一个十分不屑的声音钻进了耳朵:“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旁的反击已经吹响了号角:“男人,你的头发也没比女人短多少吧?可这见识呢?在皇城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差,还不是连个皇上的毛也没看着?人家一问,还非得抢着说,‘皇上,不就是戏台上那样,明黄的衣裳,一个鼻子两只眼’这还用你说,谁不知道,长三只眼的那是马王爷!”
“嗯嗯…”我捂着嘴正想要笑,却被那个男人丢过来的你笑一个试试看的眼神吓了回去。只好吞了口干沫,赔笑道:“阿玛说的是常理,常理嘛。呵呵!”
他挑着眉毛点了点头,似乎对我的表现还算满意。不过目光转向旁边的那一位,就明显没那么神气了,只张了张嘴,咬了咬牙,然后无可奈何的把一肚子的怨气咽了下去。
“老爷!”一个完全不清楚状况的小厮突然从门口闯了进来,正好对上男人正四处乱窜的火气。
“你老爷我耳朵好得很,用不着叫这么大声?”
“是。”站在门边的人答应了一声,然后一本正经的对着众人,很小声的嘟囔了起来。
一下子静悄悄的,屋子里所有的人都竖起了耳朵,怎奈有人似乎是铁了心,貌似很狗腿的坚持着耳语的分贝。
“臭小子,你要是再这么扭扭捏捏的,明儿就给我滚到鸡棚里跟母鸡学打鸣!”我亲爱的阿玛终于怒了,已经开始分不清鸡群内部的分工状况。
那已经被吓傻了的小厮则抬出一脸的哀怨,仿佛是在说:我怎么不晓得府上新来了会打鸣的母鸡?不过这一次嘴里倒是利落,清楚地答道:“老爷,是半山腰上的庄子,丢了个丫头,问咱们府上见了没?”
空气仿佛一滞,把我刚刚放松了的心态又重新纠结在一起,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我的阿玛,他正捋着下巴上有数的几根胡子,慢慢的漾出一抹窃笑,“半山腰,就是上一回喝完了酒不给钱的那个老家伙?”
“就是他,老爷,不过,他不知道酒馆是咱们府上的。”
“那你就告诉他,人是没看见,不过我有只发情的母鸡前两天跟人私奔了,要不他顺便一块给找找?”
“哈哈哈…”还没等那小厮退出门口,一屋子的人都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我跟着应承了几声,心里却还有些闷闷的。毕竟,被人“追杀”,总不是件好玩的事情,不过现在,算不算已经多了过去呢?
“丫头,你男人怎么没送你回来啊?”一片笑声中,一个大大的问号蓦的横在了我的眼前。
“啊!”我下意识的一愣,碰上对面的老爹看似轻描淡写的眼神,赶忙答道,“他,太忙,太忙,那里抽得出时间?”
“那也总该派个人送送你吧?”那个声音继续顽强的穷追不舍。
“嗯…这个,是我,我叫他们,回去了。”吭哧了半天,终于编出一个实在蹩脚的答案。可我总不能承认,自己根本不是他家的乖女儿,而是被门口的一大票男人追捕的对象。
“听说,新任的四川总督好像是姓年,他妹子也是在四爷府上吧?” 穷追不舍的人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嗯,是。”我一边答着,一边下定决心,这个话题,最好还是不要再继续下去,那就只有在他继续发问之前,摆出一副孝顺女儿的态度,“额娘,你们刚才不是在斗雀儿牌吧?女儿难得回来一次,要不陪您玩会儿?”
“真的?”
没想到自己献殷勤的行为竟然招来如此巨大的质疑,弄不懂有什么不妥,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怎么,额娘还舍不得赏玉儿点压岁钱啊?”
“舍得,怎么会舍不得。来来来,坐你额娘下首。刘嬷嬷,你给小姐看着点牌。”沉默了一下下的阿玛突然开了口,笑眯眯的张罗着座位。却在我得毫无戒备下,丢出几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还好,估计是自己终于蒙混过关了,心头一松,也就任由自己跌进这乱七八糟毫无头绪的温暖里。可是我的四爷,一个失踪了快一个月的人,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想念吗?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你真得站在我的面前,我又该怎样解释这段离开的日子呢?
不能再想了,我今天太累了,面对着眼前有些模糊的牌影,我极力用斯佳丽的名言来安慰自己。明天,明天就是另外一天了,我也会有时间把这一大串的问题搞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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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臭四四,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接我回去?
某白:困,等我睡醒了揭晓谜底。
易水潇潇(下)
满贯,清一色,杠上开花…今晚的手气好像特别好,对面三张晴朗的脸色虽然只是偶尔多云一下下,不过只怕心里,早已对我如此热衷于打牌的举动暗暗皱眉了吧?
眼前的铜钱越积越多,似乎很配合的隆起呈一座小山的形状,竟让我能伛偻着身子,躲在铜墙铁壁之后,一边暗暗兴奋,一边悄悄的看着那一圈圈涩涩的涟漪,自心底荡起。
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传说中这么俗气的自然规律,难道真的要和我扯上关系?
“咱们,是不是别打了?”为了彻底打消心里的种种疑虑,我小心翼翼的合上手里的牌,越过眼前黄澄澄的诱惑,忍痛问了出来。
“好… 啊,不好!”我亲爱的阿玛似乎一下子想起了什么,硬生生的把一个哈欠瘪了回去,“丫头,咱们不是说打好了通宵的嘛?”
我抬手指了指眼前,笑着说:“只怕要是再打下去,嬷嬷的私房钱就都进了我的口袋了。”
“瞧小姐说的,左右不过几吊铜板,我老婆子还输得起。”刚刚接替了老公下场的刘嬷嬷强撑着一张胖墩墩的圆脸,笑得有些尴尬。
“那,你们,确定,还要继续…”我摁了摁手里的纸牌,声音也带了几份犹豫。
“丫头,罗嗦个什么劲呢,你的庄,出牌出牌。”
“你们可别怪我…”我小声嘟哝了一句,把手里的牌往桌上一摊,轻声道,“和了。”
“啊?!”
“哦?!”
“什么?!”
……
一大串的感叹词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我不好意的低下头,心里却不免生出丝丝得意。天和!自从会打牌的那一天起,我都只是把它当作一个幻想去看待的。不过今天,第一次碰见,竟然这么巧,是在自己身上。
“玉儿,你今天的手气可不是一般的好呢!”额娘的语气淡淡的,搞得这夸人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叹息。
“是啊,好得实在是有点过头了!”阿玛仿佛是怕我怀疑,沉痛的加重了语气。
“是,是呢。我也觉得有些怪呢。”我不由自主地附和着,头也垂得更低了。
“……”
“老爷,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赌场得意过了头,情场就…”
“失意呗。”想也不想便接上了下句,一下子又觉得不对,猛地抬起头,正看见刘嬷嬷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憋得满面通红,而早已跳起来的阿玛和额娘,一人一只手,气急败坏的捂住了她说话喘气的工具。
怪不得刚才阿玛会提到年氏,难道,他们真的以为…
“哎呦!”一阵疼痛,我忍不住伸手抚了头顶。咦,刚才明明是坐在牌桌前面的,怎么这回子却躺在一张坠着锦帐流苏的大床上,后脑勺还紧紧地顶着雕花的床栏?
难不成刚才是在做梦?没想到我还真是本事,打着雀牌,竟也能睡着了?
“玩得乐不思蜀了吧?”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屋子里,闷闷的,和话里的内容似乎有些不搭调。
“啊?”我一愣,抬眼望了望,帐子外面一片黑漆漆的,根本看不见一个人影。
又是一个梦吧。我闭了眼,忍不住安慰自己。可今天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