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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会是这样?
心里一急,便大声地朝着他们嚷嚷:“乐乐,额娘在呢,在这呢。”
没有人回答,空气中只有父女二人欢快的笑声。我再一次大声地呼喊,却依旧没有人听得见。
“其实,你额娘是想一起跟来的。” 胤禛弹了弹女儿柔嫩的脸蛋,忽然笑着眨了眨眼。
“那我怎么看不见她呢?”乐乐撇撇嘴,毫不客气的拽了拽阿玛的辫子。
“当然是,阿玛不带她来。”他把乐乐放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鼻烟壶,轻轻抚过上面一道宛若天然的裂痕说,“至少现在,还不是她该来的时候。”
“那乐乐,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额娘?”我们的女儿似乎疑惑了。
他无声的笑了笑,将那鼻烟壶紧紧地收在掌心里,然后对着空气中某一个虚无的人影,喃喃自语,“应该,应该是很多很多年之后吧。”
“胤禛……乐乐……”看着眼前渐渐缩小的背影,我不顾一切的大声叫着,只是他们却头也不回,在蒙蒙雾气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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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醒来的时候,人已身在雍和宫。正殿里,安放着我的丈夫—大行皇帝的梓宫。高无庸告诉我,先帝早就知道我准备了什么,所以在那之前,那颗可以了却一切的药丸就被换掉了。
所以,我依旧活着,亦喜亦悲。
乾隆二年的三月,护送大行皇帝的梓宫安葬泰陵。
青山隐隐,易水潇潇,天是那样的从容高远,几缕薄云,稀稀疏疏的散开,仿佛成群的飞鸟疾驰而过,只留下些许淡泊的痕迹。
我站在山顶,俯瞰着那一片即将被埋葬掉的回忆,仿佛又听见那个霸道的声音在耳边说—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你,不是别人,至少在我心里。”
渐渐的,连眼前都有些模糊了。
客久高吟生白发,春来归梦满青山。是李攀龙的诗,就在他送给我的那本《沧溟集》里。
只是如今,春日迟迟,青山依旧,而我唯一爱的那个人,却已不在了。
(全文终)
番外雪儿
雪儿到死都没有想明白一件事,一个比她大出十几岁的女人,怎么就能让老皇帝一直搁在心里头?
一.
还记得头一次瞧见她的时候,自个才六岁大。心里一直默念着祖父母的嘱咐,能进了这么大的宅门,自然是要谨小慎微,规行矩步,就连花园里一只从来没有见过的五彩斑斓的鸟儿从鼻子底下扑棱扑棱的飞过,也不敢多看上半眼。
终于拐进一座二层楼的小院,满屋子各式各样的摆设数都数不清,倒是坐在炕上的那个女人,乳白色的坎肩配着藕荷色的水泄长裙,略施粉黛,简单利落,还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落子馆里拔尖的红莲姑娘,还有胡同里老爷们最爱瞧的“豆腐西施”,一下子全都让她给比了下去。雪儿只觉得,打从生下来还没见过生得这么美的女人,当然,还有这么体面的屋子和衣裳。
照看小格格,其实不过是个名义上的差事。那么小一个奶娃娃,面色红红的,还皱皱巴巴。一屋子的丫环奶妈就都围着她一个人转。饿了,有白花花的奶子,困了,有五彩锦缎的被褥。还有各式各样的布老虎、小铃铛、苏绣荷包挂在妆花的帷幔上,有一丝风吹过,那缓缓的铃音像是催眠曲一样,还有淡淡的香味,能吹遍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每当雪儿当值,百无聊赖的注视着紫铜的香炉里余烟袅袅,都会想起自己小的时候。那时候雪儿还很小,或许三岁,又或许四岁,三九天,空旷的青砖瓦房里烧着通炕,并不觉得冷,也未见有多暖和。娘抱着自己,眼巴巴的看着躺在炕上的爹一口一口地对着一个黢黑的管子吸气儿,然后爹的嘴里,不也跟这香炉似的,能慢慢的冒出白烟来……
后来娘死了,爹又娶了二娘,自己,就再没见过他。
“格格睡着了?”忽然间有人在背后问了一句。
雪儿一转身,才看见是个男人。一身石青色的夹袍,外罩着团福贡缎的巴图鲁背心,宽宽的额头,挺直的鼻梁,一对黑黑的瞳仁里噙着摄人魂魄的光芒。不过那目光,不是看向自己,而是穿透了雪儿的身体,直直地落在了床上。
“我说宝贝睡着了吧,你就偏要过来。”是那个女人,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来,雪儿似乎不太情愿但也无可奈何的退到了一旁。
“我的女儿,还不许她阿玛瞧了?”那个男人又将目光扯到她的身上,清冽冽的黑眸里,含着一丝笑意。
原来,原来他就是府里最大的爷。
雪儿缩在墙角里,暗自窥视者这个陌生的男人。那样的气度,那样的派头,原来在耿府里来来往往的那些个乡绅连给他提鞋都不配。所以,就在这一刹那间,雪儿似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那样傲气的笑容,却又带着十足的宠溺,什么时候能落在自己身上呢?
二.
几年之后,雪儿终于出落得算是五格格跟前的大宫女了。吃的是专门伺候格格的小厨房预备的饭菜,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等闲的小太监小宫女见了自己,也要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刘姐姐。不过,眼瞧着身边一个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的女孩们都巴望着出宫的日子,雪儿着实有些不明白。难道,他们家里边会比宫里还气派?还是家里面有个情哥哥等着她们回来?
嘿嘿,每次想到这儿,雪儿都觉得特别好笑,天下所有的男人都加在一块,还能有比皇上更精神更好看的吗?
其实对于自己的容貌,雪儿还是有些骄傲的。柳叶眉,杏核眼,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水嫩葱白的面皮儿,像是凝脂一般。平日里各宫的太监,见了面都恨不得多聊上几句。有时在园子里碰着当值的侍卫,更是眼睛都看直了。不过这些,雪儿向来都不瞧在眼里。皇后主子,熹妃,齐妃,就连皇上心坎上的裕妃娘娘,哪一个不是徐娘半老,雪儿不相信,自己这样一个出挑的美人,会没有出头的机会。
裕妃,五格格的亲娘,雪儿忍不住撇了撇嘴。当初自己,不还觉得她是顶尖的美女吗?唉,真是小家子见识。论长相,她的五官不够精致;论身条,她又显得太高了些;要非说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雪儿很不情愿的想着,或许是一种感觉吧,一种自己说不上来的感觉。为什么她跟万岁爷走在一块的时候,自己会总觉得那么般配呢?
呸,呸,自己一定是傻疯了,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三.
格格殒了!裕妃娘娘重伤!
皇上的銮驾还未到京,先遣回来的养心殿的小德子正给一群人绘声绘色的描述着遇袭的经过。那追魂夺命的羽箭,如何在空中爆成两支,裕妃娘娘,又是如何推开了皇上,眼看着箭杆没入了胸口……
雪儿紧捂着自己的胸口,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连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跟在皇上身边,竟也会是如此惊心动魄。想想自己的小命儿,雪儿不禁有些退缩了,毕竟自己想要的一切,跟性命比起来,还是略微轻飘了些。可是那个女人,雪儿真的想不通了,她有儿子,她有体面荣华,还用得着这么拼命吗?
正疑惑着,转而又变得不安起来。格格殒了,裕妃又是生死未卜,自己的未来,该怎么办呢?是会被撵到冷宫去扫地,还是随便配个侍卫出宫,不知道,也不敢想。心里的那座天平像是两头坐了人的跷跷板,一下一下的起伏着,忽高忽低。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裕妃还是没有消息。伺候格格的这起子宫女嬷嬷,也没有人来过问一声。雪儿也有些丧气了,心里嘀咕着,害怕那个不得不面对的结果马上就会到来。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这是格格临走的时候写的,雪儿虽是识字,却不大明白诗里的意思,不过念着觉得悲切,只当是应个景吧。
“你知道这李义山写的是什么意思?”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出其不意的在头顶上响起。
雪儿怔了怔,才抬起那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皇上!雪白的手腕一抖,那珊瑚色的开纸便落到了地上。没有看错,真的是皇上,皇上望着自己,黑黝黝的眼神里还有泪光闪动。
也许老天是听见自己的祷告了吧,雪儿的心里一下子像是有百灵鸟在歌唱。是皇上在瞧着自己,是皇上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是皇上默声不响地把自己搂进了怀里……
这是真的吗?雪儿忽然又有些迟疑了。难道皇上的目光,不是像上一回那样,仍旧是透过自己的身体,望见某个压根就不存在的地方?还是,因为格格写的那句诗,才忘情于自己?
算了,雪儿把心一横,决定不在乎了,只要能让皇上永远这么抱着自己,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四.
五格格跟前的刘雪儿进了答应……
刘答应住进了咸福宫……
雪儿坐在屋子里,一边品着御茶房刚送过的君山银针,一边幸福的想象着宫里宫外对自己的种种议论。以前看着那些个大宫女凑在一块兴致勃勃地议论着各宫的主位,雪儿向来都是嗤之以鼻的。倒不是自己有多清高,而是压根不喜欢站在别人脚下仰望。如今,雪儿终于品尝到站在风口浪尖的味道,很好,咂摸了一下嘴唇,真是味道好极了。
不过,这宫里的人们待自己的态度,似乎也悄悄变化了。
养心殿里的高公公,以前时不常地总爱逗上几句,可如今,态度倒是恭敬了许多,一口一个奴才的,带着森森的冷意。还有四公主,之前到永寿宫来的时候,多爱说爱笑的一个人,可现在,偶尔路上碰到了,就全当是没看见自己这个人。更别说永寿宫里的小乔,简直快要把自己当成了仇人,至于吗,雪儿就不信,难道她就没想过飞上高枝变凤凰?
心里憋闷极了,就想给皇上诉诉苦。可一直等在养心殿的耳房里,看着西暖阁里的灯光是那么的亮堂。小太监传过话来,说皇上正和王爷大人们议事,叫候着。
等了大概一个多时辰,眼巴巴瞧着几个不像太监的人走了出来。眼角瞟见门口的小太监朝自己做个手势,雪儿赶忙整了整衣裳,快步进了养心殿的后殿。皇上斜靠在床上,半闭着眼,一副忧愁劳顿的样子。瞅见自己近来,也不说话,只用手指了指大腿。
雪儿悄无声息的跪了下来,慢慢放直了皇上的腿,一点一点地揉捏着。床上的人似乎很受用的样子,轻轻呻吟了几声,好像还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皇上……”雪儿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
可是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应声。自己大着胆子抬起头,才看见皇上,已是睡着了。平日里一直拧紧的眉毛,终于放松了一些,那漆黑如墨却又洞悉一切的眸光,也被低垂的眼睑盖住了。雪儿不自觉地伸出手,轻轻地从那高贵的眉心划过,心里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满足感,毕竟,这普天之间最最尊贵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
探出的手指突然被他抓住了,抓得那么紧,让雪儿的脸不禁染上一层红晕。刚想把头贴上那一片宽广的胸膛,皇帝模糊的呓语却让雪儿呆住了。
“玉儿,玉儿你别走,都是我不好,别丢下我一个……”
床上的人毫无意识的翻了个身,依旧陷在沉沉的梦里。雪儿却只能愣愣的睁大了眼睛,跌坐在流苏锦帐下呆若木鸡。生活真是跟自己开了个大大的玩笑,他拉着自己的手,心心念念的却仍旧是那个女人。如同那么多年之前的初见,他明明是看着自己,只是目光,却已落到了另外的地方。
雪儿使劲地咬了咬牙,可一低头,一颗硕大的泪珠还是从脸上滑落了下来,紧接着,那泪水便如同决了堤一般,无声无息染湿了自己身上簇新的宫装……
五.
“皇上……宾天了。”
雪儿紧紧倚着咸福宫庭院里的古槐,听着四下里渐渐浓郁的哭声,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站在太妃们的队伍里面,雪儿再也找不到当初拔尖好胜的心思。正前方金丝楠木的棺椁,像是一方深不见底的枯井,只转眼间,就把自己的后半生的日日夜夜埋葬了进去。二十二岁,自己不过才二十二岁的年纪,就要守着那些凋零的回忆过日子,就要被人称作太妃了……
寂寂深宫,到处都是皇帝的影子,只是雪儿有些心虚,到底皇帝最后的记忆里,有多少是关于自己的呢?
上一回瞧见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是雍正十二年的春天,绛雪轩前一个模糊的背影?还是雍正十年的那个冬天,自己有了身子,兴冲冲的想去告诉他……
又想到那个女人,想到她站在海棠树下,皇上是那样含笑望着她;想到她慵懒的靠在软塌上,毫不在意的跟皇上说:“既然小主有了身孕,皇上也该多多封赏人家嘛。”
第二天,内务府便有晋位贵人的旨意下来,只是自己,瞧着那明黄的卷轴,任凭身边的男男女女们不着边际的恭维着,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难道每一次与皇帝相关的记忆里,都会站着那个女人吗?雪儿一边哭着,一边下意识的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