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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眼珠显得既无光又阴冷。
风吹过来,把小沙弥的宽松的僧袍吹动开来,露出一直藏在僧袍下的手。那是不剩一丝血肉完全惨白的白骨。
李瑾这才发现,僧袍所勾勒出来的轮廓就是一具骨架。
“你要跟着我走。”小沙弥的骨架身体在风中格格作响,似乎随时都会散架。他的指骨已经刺破李瑾的皮肤,插&&进肉里。
一边是段容西要把他拉到岸边,而另一边是小沙弥想把他拖进河里。
李瑾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从中间撕裂开,他想要挣脱左右两边的拉桎,却发觉身体轻飘飘的使不上力气。拉扯的痛苦使他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风突然变大了,暗红色的草被席卷得漫天都是,分开的血红色河水哗啦哗啦发出嘈杂的响声。
身上撕扯的疼痛加剧,连脑袋也一起尖锐的疼痛起来。李瑾的眼前一片模糊,就算是近在眼前的段容西的脸也看不清楚。
混沌的天空,充斥满视线的暗红色,以及段容西模糊的身影,一切都开始扭曲起来。尖锐的疼痛仿佛要把他的脑子劈开。
“李郎…”一个声音蹿进李瑾脑中,十分温柔的女子的声音。
随着这声呼唤,李瑾模糊的视线骤然清晰起来——窗外浑圆的落日即将沉入天边尽头,窗口一株白兰却开得正好,幽香四溢。屋里铺着厚厚的地毯,书桌旁的架子上,摆放着几样乐器。
——这是。李瑾眨眨眼。
“李郎…”女子的呼唤再一次响起,李瑾回过头,只见一个穿着绛红宽袖衣衫的女子朝着他走来。女子皮肤白皙,脸如银盘,眼似银杏,唇点朱丹,盈盈而行,珠圆玉润。
然而,这贵妇模样女子却蹙着眉头,满面忧愁。
李瑾见女子朝他走来,反射性的伸出手去搀扶。女子却像没有看见他一样,径直走了过去,甚至穿过了他的身体。
李瑾愣住了,他的视线随着女子转动。女子走到窗前,那里早就站着一个人。穿着褐色丝绸质地的衣服,长身玉立,听到女子的呼唤转过身来。
在看到窗口站立人的模样时,李瑾那些初见时的似是而非的熟稔感化作最为亲切的熟悉感一起呼啸着扑面而来。难怪他一开始就觉得眼前的景物太过熟悉。那个现在窗口的男人,如果岁月在其脸上添上几道皱纹,背稍微有些驼起,那分明就变成了他每天都会见到的容貌——他的父亲岐王李范的容貌。而这间房间,也分明就是他儿时玩耍的地方,岐王府的书房。
“李郎,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你也可以纳妾的。我…”女子轻轻咬了咬嘴唇,仿佛做了某个重大的决定,清亮的目光坚定不移,“我不会介意的。”
“婉娘不必再说。”年轻的岐王把女子拥进怀中,“你不用担心,相信我。”
——婉娘。李瑾心中一震。无数次,无论是父亲还是赵大娘都叹息着提起这个名字,无数次,他试图想像拥有这个名字的人的长相。因为这是因为生他早早过世的母亲的名字。
母亲。李瑾只觉得胸口有一股热流在激荡。他目不转睛盯着女子,头发,眼睛,嘴唇,手臂,希望能将一切深深印刻进自己的脑中永不遗忘。
然而,事与愿违,他越是将视线盯住在母亲身上,从窗口射进的黄昏的光就越是强烈刺眼。短短一会时间,母亲和父亲相拥的景象就融进了过分刺眼的黄光中。
李瑾一眨眼,就发觉自己已经身处别处。依然年轻的父亲目光冷然,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衣,带着帷帽,看不清容貌。
“岐王,你可想清楚了。”那人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父亲点点头。
“用邪术驱使小鬼,索他人的一命换一子,所谓一命换一命。但此等事情毕竟违背天纲,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后果,在下,也不敢担保。”
“术士,你照做就可以了。”
“岐王意志坚定,在下,就不推辞了。”黑衣人躬着身体退出去。
还没等李瑾反应过来,眼前的画面又变了。
在邻湖的窗口,雍容的母亲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满面幸福,“不知这孩子是小郎君还是小娘子,真想早点见到他。”
画面又一转,紧闭的大门内传来女子几欲死去的嘶喊,声音痛苦得即使是听着就让人颤抖。门外父亲来来回回走动,心急如焚。忽然,门内撕心的叫喊猛然沉寂。父亲的脚步一顿,缓缓转头盯着紧闭的房门。
“哇——”婴儿的哭声响起来,父亲被这骤然响起的婴儿声一惊,身体一抖。
门开了。赵大娘踉踉跄跄走出来,眼眶通红,她见到父亲,膝盖一软双膝跪地。“婉娘她…”赵大娘声音哽咽,眼眶通红,“婉娘她撑不过,去了!”说完,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脸上的欣喜之色尚未完全浮现,父亲的脸色瞬间惨白,仿佛被泼了冰水一样僵直在原地。
“为什么…”父亲嘴唇蠕动,“明明已经祭献了一个人,为什么婉娘还会…为什么…”
屋里,婴儿的哭声震耳欲聋。
脑中尖锐的疼痛把李瑾拉了回来。眼前红草漫天,他仿佛刚从窒息的边缘回来一般大口大口吸着气。
“因为你,我才无故被害死的。你要回地狱,地狱!”小沙弥嘴巴不停的张合,不断重复着这样的话语,指骨快要贯穿李瑾的手掌。
刚才一瞬间见到的无数景象让李瑾一时回不过神,眼见就要被小沙弥拉近河里。
“恶鬼,还不速速退去!”段容西一皱眉,空着的手结了一个手印,指尖渗出鲜血。段容西一边念着快速而厉声地念着咒语,一边把自己的血甩向小沙弥的脸。
“哧啦哧啦…”小沙弥的脸上冒出青烟,皮肤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血肉。
“啊…”小沙弥痛苦地惨叫着向后退去,但是手还是顽固地抓着李瑾,想把李瑾一同拖过去。
“退!”段容西靠过来,用他沾着鲜血的手用力劈向小沙弥抓着李瑾的那只手。鲜血甩出,变成血刃,白骨从手腕部分被劈开。
小沙弥倒向河中,分开的血红河水轰隆隆合上,瞬间将小沙弥吞没,只有一从黑烟从河水中扭曲而起,像是要逃离而去,然而一个波浪而来,那一从黑烟也被吞没了。
李瑾和段容西堪堪扑倒在岸边。直到这时,李瑾才回过神来。他回过头,看见段容西手上流着的鲜血,想都没想一把抓过来,“段兄,你还好吧?”
段容西挥开李瑾的手,冷冷的瞥了一眼。
李瑾眨眨眼。段容西瞥过来的眼神中带着冷冷的怒气。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段容西冷淡的说道。
“回去?”李瑾朝着四周看了看,周围红草遍地,哪里能分辨得了方向。
“跟我来。”段容西扫了李瑾一眼。李瑾只得默不作声的跟在段容西身后。
明明来的时候花了很多时间,但是回去的时候却意外的很短。似乎只是跟着段容西那么简单的踏出脚步,周围的景象就会变换。
李瑾回到了寺院他居住的房间里。简陋的房间床上,平躺着一个人。头枕着瓷枕,双手平放在两边,面色苍白。若不是胸口那一点轻微的起伏,大概会被认为已经死去。那人的容貌和李瑾一模一样。
“这可真是……”李瑾撇撇嘴,“看见自己这个样子还真是感觉奇怪。”
“回去!”李瑾后背被人用力一推,他回头,看见段容西正望着自己。
“段……”李瑾喃喃的想要开口,可是吸力太大,甚至连第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讲出口,他就被吸回了自己的身体里。黑暗笼罩上来,李瑾连回忆自己想说什么的时候都没有,便彻底昏睡了过去。
昏暗的房间中,只剩下段容西站立在李瑾的床边,表情平静的,长久的望着那张熟睡的脸。
第二天一早,李瑾就醒了过来。他睁开眼,半响,忽然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传言居然是真的,这可真是……荒唐。”从李瑾小时候起,坊间便有传言他是鬼投胎,岐王李范为了求子使用禁术,千辛万苦才求得一子。而那一子,便是李瑾。
李瑾边笑着摇头,边开门出去。门外的空地上,正站着一个人,听见李瑾开门的时候,回过头来。清早的阳光正好,清澈透明,使得那人看起来像是笼罩在了一层光晕之中,看起来仿佛是梦幻之中的景致一般。
李瑾被那样的景致撼住,自嘲的笑容尚且凝在唇边,脑中却已经没有办法思考其他的事情,满眼满目都是那个秀姿挺拔的人。
那人同样回望着他,面色平静,唯有那双漆黑的眼眸,仿佛能望进人的心里面。
“段……兄……”喃喃两字说出口,唇边的自嘲笑容依旧变为舒心的笑容。只是见到段容西,不知为何,原本还积郁的情绪就转变为舒畅。李瑾眉眼一弯,笑容无限风流。
像是被李瑾的笑容感染了一般,原本面无表情的人,嘴角稍稍弯起,也露出了隐约的笑意。
李瑾笑眼弯弯走到段容西面前,“段兄,可巧在这里遇上。”
“嗯。”段容西点点头。
“在下昨晚做了些烦人的梦,害得这一清早,肚子就饿得慌,想去寻些吃的,段兄是否前来?”
“恩。
两人一起结伴着朝寺外而去。
昨夜无论有过什么样的事情,都已经消融在这清澈透明的晨光中。
☆、塌下手…1
已经过了立夏,天气一天转一天的变热,前段时间还能感觉到融融的春风,清新的花草香气,如今拂面而来的风里,已经隐约能感觉到夏日的气息了。
正当午的时光,行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觉就能出上一身黏腻腻的汗水。
李瑾就是在晌午的当口,去到司天监寻找段容西的。走到司天监通玄院那个鲜少有人光顾的偏僻庭院时,阴凉的气息扑面而至。因为出汗衣服黏在身上正有不适感的李瑾舒爽的呼出一口气。
庭院里芳草萋萋,围墙脚跟的迎春花已经开得落败,长长的枝条上小叶子碧绿油油,而庭院中一棵桃花树却还开得正好。轻盈的桃花缀满了枝头,在阳光的照射下几近透明,能清晰的看到花瓣上粉红色的脉络。风吹过,花瓣轻轻的颤抖,有几瓣从枝头轻轻地飘落下来,在空中悠悠的转上几圈,树下根脚,粉嫩的花瓣落满了一地。
“都说这个时节,只有樊川山顶背阴处才能欣赏到尚未凋谢的桃花美姿。又有谁人曾想,在这小小院落里,春意正浓。”李瑾微笑着走进去,身上粘腻的汗水不知何时已经干透,他只觉得舒爽无比。
在偏院门前的走廊里,端坐着一个人,穿着素白的衣裳,手执书卷,真专心致志的看着。他肤色白皙,眉清目秀,抿着的嘴唇仿佛涂抹了胭脂一样呈现淡淡的粉红色,是个相貌相当俊俏的美男子。这人便是正在司天监学习术法的术士,段容西。
听到李瑾的声音,段容西从书卷里抬起头来,淡淡地瞥过来一眼,平静的脸上波澜不惊,随后,又转回到书卷上去。
李瑾笑笑,没有在意。他坐在段容西身边,背靠着旁边的廊柱,一只脚伸直,另一只脚弯起膝盖竖起,样子随意而散漫。“原本是想和段兄消磨那磨人的热气,如今看来,对花饮酒,倒也不辜负这良辰美景”李瑾笑眯眯说着,从身边拿出两只酒杯,一只酒壶来。他拎起酒壶把两只酒杯都斟满酒;把其中一只杯子递给段容西。
段容西接过酒杯,喝上一口酒。
见段容西喝了,李瑾也笑眯眯的喝起酒来。院子里开得灿烂的桃花仿佛连碧蓝的天空也晕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粉色。风吹过,有一两片花瓣悠悠飘落,不偏不倚,正好落进李瑾的酒杯里。李瑾就势仰头连花瓣一起喝下肚去。
“真是风雅的事情啊。”他感慨。
段容西微微的点点头,尽管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面色柔和,看起来心情放松。
“对了,说起来,昨天我遇到了怪事。”李瑾开口。
段容西没有讲话,等着李瑾往下讲。
“昨天,我去办事,出了长安城,因为错过了宵禁的时间,住宿在城外的驿馆里。到了夜里,发生了一件怪事。”于是李瑾开始讲述起来。
*****
李瑾住宿的,是城外的一家驿馆。
所谓驿馆,是用来给公职人员休息住宿的。和一般的客栈不同,驿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随便入住的。只有提供相应的公文说明,才能住宿。也就是说,住在其中的客人,都是经过审核的,放心可靠的人员。自然不用担心会有同宿之人发生偷盗的行为。
李瑾到达驿馆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太阳已经落山,天地之间,都陷入了一种昏暗不清的混沌之中。驿馆的门口,挂着一盏灯,在风中微微摇晃,烛火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