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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非凡“呼”地收起手中摆弄的桃花扇,指着画卷缓缓地道:“此画的作者该是卜老您自己。”
“啊!”袁功勋等人惊呼出口。
卜善慈凝视着他,沉静地道:“丁少主所言有何依据?”
丁非凡眼光缓缓扫过厅堂道:“此画若倒悬过来,将水流图案合并到一起,便是杭州的西湖,若将残缺的亭台,楼阁和庙殿组合在一起,便是慈善堂的模型。在下闻传卜老曾是个弃婴,小时曾沦为乞丐,从小便有立志创建慈善堂的意愿,因此此画乃是卜老少年时在义庄伙任火工时所作。”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就连袁功勋、白赐天和吕怀良也不例外。
“哈哈哈哈!”卜善慈爆出一阵大笑,“真是英雄出少年!没想到丁少主对老夫的身世居然了解得如此清楚。没错,这画是老夫少年时在义庄伙房所作。”
丁非凡一言中的,更是神气:“此画题为慈善堂如何?”
“好,好极了。”卜善慈拍手道,“老夫也是此意,慈善堂三字再恰当不过了,就请丁少主为此画题名。”
众人此刻才从震惊中苏醒过来,一齐鼓掌喝彩。
吕怀良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他也不得不佩服丁非凡的聪明才智与机灵。
卜善慈笑着道:“丁少主,这条花艇已是你的了。”
一言出口,全场又是一片欢呼声。
骆思思过来递上一盅酒,向丁非凡祝贺。
丁非凡接过酒盅,瞟了霍梦燕一眼,一口将酒饮尽,对骆思思道:“这花艇送给你了。”
众人一怔,随即掌声雷动。
一掷千金!丁非凡不失当年他爹爹丁不一的豪爽风度。
骆思思惊呆了,一双眸子深情地看着丁非凡。
卜善慈道:“骆姑娘,还不快去替丁少主取文房四宝来。”
“哎!”骆思思忙应着,深深地看了丁非凡一眼,飘然退出轩厅。
两名青衣将画卷铺展到桌上,众人围上前来指点议论。
半晌,不见骆思思转来。
卜善慈吩咐一名青衣去催促。
贾无瑕的眼光又转向了轩厅外的夜空。
吕怀良目光随之转去。
空中月圆如镜,但月光却冷清凄凉,凉得令人的心都要碎裂。
他不禁打了个冷颤,感觉到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
此刻,丁非凡也同感,但他的感觉不是来自空中的明月,而是来自任焉梦的眼睛。
任焉梦还痴痴地坐着,眼里仍闪着梦幻之光,但梦幻之光中却充满着惊惶与恐惧。
他害怕什么,会有什么事要发生?丁非凡疑惑不解。须臾,青衣回来禀告,文房里没有看见骆思思。
卜善慈立即如来崔管家,下令所有人到船舷及厢房四处搜寻。
片刻,崔管家着人来报,前后厢房、船舷都搜索道了,仍没见骆思思。
一阵骚动与不安,像波浪似地在厅中掠过。
花艇停在湖心,骆思思不在船上,能到哪里去?
忽然,右舷后尾处传来崔管家的惊叫声:“不好了,出事了!”
吕怀良第一个窜出轩厅,接着是丁非凡和宋孝忠。
其余的人先后抢出轩厅,涌向船尾。
卜善慈在混乱中拍拍任焉梦的肩头:“乖孩子,你不要出来。”
卜善慈跟着抢出轩厅,任焉梦果然坐着没动。
第三章 我也会一阳指
胡吉安最后一个离开轩厅。他原不打算去船尾的,既然已去了那么多的人,又何必他再去?但他见轩厅中只留下了任焉梦一人,甚觉不便,于是也就走了出去。
他刚出轩厅,右舷舱房开口闪出一位侍者,向他招了招手。
他迟疑了一下,随即钻进舱房。
刚下舱梯,突然一只手从背后伸来,按住了他的肩头。他是超一流的高手,能从背后悄然无息地按住他肩头的人极少,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他心中骇然,立即沉肩,返身拂出一袖。
铁衣居士铁袖力逾千斤,很少有人能接住这一袖。只要一袖能将对方逼开,他便能反客为主,占住主动。
不料铁袖拂出的千钧之力,竟然如泥牛人海般被消弥于无形。
他看到了一双眼睛,闪着碧绿色冷芒的眼睛。
一根食指抵住了他左胸心脏位置。
“你……是,你……”他石像船僵硬的脸上,沁出了一粒粒发亮的汗珠。
一声低低地怪兽似的冷哼。
胡吉安双眼突然鼓出,嘴中渗出一泡紫色的血沫。
食指缩了回去,按住他肩头的手也松开了。
他缓缓地往后倒下,就倒在舱梯旁,嘴里吐出了最后一口浊气。
他寂然不动了。这位江湖巨头,以他最后一口气,换得了永久的清静。
右舷船尾。
舷下黑魅魅的湖水中,浮露着一张苍白的脸,脸上一双睁圆的眸子,脑后飘着长长的头发。
正是失踪了的骆思思。
吕怀良望着水中的骆思思,脸上罩满严霜。
丁非凡惊得眼睛瞪圆,与骆思思一样圆。
所有人都仿佛被这意外怔住了,围在舷沿旁望着水中,谁也没有说话。
只有霍梦燕在悄声问贾无瑕:“南泽湖从来不见浮尸,为何她没沉下去?”
贾无瑕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卜善慈赶来了。他立即吩咐崔管家派人下水将骆思思捞上来。
两名船手腰上系上绳索,跨过舷栏,伸手到水中将骆思思尸体捞起。
“嗤”的一声,骆思思衣襟,被船舷侧旁水中的一颗铁钉撕下一幅。
众人此时方明白,骆思思是因为衣襟被这船舷上的铁钉挂住,所以才未沉入湖底。
卜善慈沉着脸,吩咐将尸体抬去轩厅。
“请诸位让一让!”崔管家大声嚷嚷着,哈着腰向塞满在船尾的英豪们挥着手,指挥船夫将尸体抬走。
骆思思被抬进轩厅,放在地板上。
任焉梦跳了起来,扑上前问卜善慈:“这是怎回事?”
卜善慈摸模他的头,柔声道;“乖孩子坐下,这不关你的事。”
任焉梦闻言,乖乖地又坐了下来。
骆思思躺在地板上,满身湿漓漓的,肚子已经涨圆,因为是仰躺着,颈脖上可以看到一道刀勒的伤口,伤口边沿巳被水浸白,但伤口里仍有鲜血渗出,一双秀目圆鼓着死自不闭。
丁非凡看着骆思思,眼里喷着火,心中愤怒已极。
他认为骆思思的死与他有关,如果骆思思不去为他取文房四宝,她怎会遭人杀害?
谁是凶手,为什么要杀害她?所有的人都扳着脸,在思考同一问题。
“骆思思是先被人在脖子上割了一刀,然后推入水中溺水而亡。”崔管家一边察看着尸体,一边向卜善慈禀告道,“脖子上的刀痕是条斜红,由下向上,由浅渐深,显然凶手是从骆思思的身后勒住她的口鼻,然后用已首划开了她的脖子,但凶手下刀的部位却不够准确,脖子上的主动脉都没害断,看为凶手并非是老手。”
在座的人除了任焉梦外,都是武林中的高手,即使是吕怀良、丁非凡和宋孝忠这些年轻人。也都见过不少这样的场面,崔管家这些肤浅的分析,谁都一眼能看出来,所以大家都没说话,仍在想心中的问题:骆思思为什么会被杀?
霍梦燕瞧着骆思思尸体,两只眸子里,闪动着泪花。
她外表上是个凶狠、任性的姑娘,实际上她心地很善良。
刚才还是一位如花如朵、人见人爱的少女,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具湿淋淋、冷冰冰、动也不能动的尸体,实在是太可怕,太凄惨了!
她心中的妒火早已熄灭,充满了对这位舞女的同情与怜悯。
贾无瑕的表情有些儿怪,她没望搁在地板上的骆思思,却望着轩厅外。
轩厅外,依然是冷清的满月。
她的眼光中充满了芒然与困惑,还有一丝莫名的恐惧。突然,有人问:“胡老为何不在?”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胡吉安的座位。座位是空的。
坐在旁边座位上的自赐天,不觉紧跟着问道:“他去哪儿了?”
吕怀良的心登地跳了一下,迅即与宋孝忠交换了一个眼色。
丁非凡和霍梦燕的脸变得苍白。
厅中的气氛,刹时变得异样的紧张。谁都意识到又要出事了!
袁功勋未等卜善慈开口,已高声向崔管家和侍者咆喝:“找,快去找!”
崔管家慌忙地带着侍者抢出轩厅。
卜善慈仿佛被这意外怔住了,愣愣地坐在任焉梦身旁,和大家一样没有说话。
宋孝忠在沉寂中,突然感觉到贾无瑕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心弦陡地绷紧,脸扭向了贾无瑕。
贾无瑕正好转回脸来,两人的目光碰撞到一起。
贾无瑕轻抿樱唇,绽出一个迷人的笑。
宋孝忠脸刷地红了,同时心中冒出个疑问:“她这种时侯怎么能笑得出来?”
白赐天阴沉着脸,眉毛抖动着,显露出明显的不安,片刻终于按捺不住心绪,霍地站起身来。
此时,胡吉安被崔管家和侍者抬进来。
白赐天脸色顿时冷得像把结冰的水一样,唇角在不住地蠕动。
崔管家挥手示意侍者,将胡吉安放在离骆思思尸体三尺远的地板上,然后用低沉而带有几分恐惧的声音,像是向卜善慈禀告,又像是告诉大家道:“他已经死了。”
没有惊愕的呼叫,没有大声的斥问,也没有叹息。
谁也没有吭声,寂静得令人害怕。
一阵冷风从轩厅门外吹入,彩娥宫灯在风中摇曳,厅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悲凉与肃杀之意。
洪千古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他是怎么死的?”
这位秃头神鹰九还庄庄主是胡吉安的好朋友,他自然有资格问这句话。
崔管家摇摇头道:“回禀洪庄主,在下发现胡老尸体时,已检查过了,没发现何刀剑伤口和掌拳脚印,任何痕迹也没有。”
“这不可能。”洪千石扳着脸道,“凭胡老的武功,决不可能有人能无声无息地杀了他,而不留下任何痕迹。”
丁非凡接口道:“凶手真正的目的是要杀胡吉安,骆思思只不过是个无辜的牺牲者而已。”
霍梦燕跟着道:“骆思思被杀,留尸船舷水中,这是诱饵。凶手用调虎离山之计,将我们诱出轩厅,就是为了有向胡吉安下手的机会。”
她心中的炉火既已熄灭,便不由自主地参予到了血案的分析中。
洪千古极为轻蔑地瞅了霍梦燕一眼,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年轻人能知道些什么,何况还是一个小丫头?
他轻蔑的表示,并未能吓退霍梦燕,却更激发了她心中的傲气。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到底看看是你不如我,还是我不如你?
轻蔑是很能伤害人的,而因轻蔑自尊受到了伤害的人,尤其是女人,常常会去向对方求以发泄。这一点,洪千古是不曾想到的。
霍梦燕歪起头,重重地回哼了一声,继续道:“凶手是两个人,一个在轩厅外,一个在轩厅里,外边的凶手故意杀死去文房取四宝的骆思思,抛入船尾右舷水中,以引诱我们去船尾,而轩厅里的凶手趁混乱之机杀了胡吉安。”
洪千古仍冷哼着道:“你以为胡吉安是那么好杀的么?”
霍梦燕针锋相对:“你就认为他那么了不起,没人能杀得了他?”
白赐天已回坐到了座位上。这时冷冷地插嘴道:“据白某所知,今天轩厅里的人,想杀了胡吉安不被人发觉,而又不留下痕迹,决没有人能做得到。因此,凶手一个在轩厅外不错,一个在轩厅里却是绝不可能。”
白云楼楼主的话在江湖上是很有份量的。他这一开口,便封住了几个想说话的人的嘴。同时,他的话也确是有些道理。
霍梦燕虽然聪明伶俐,唇舌似剑,但在这类事情上不仅见识肤浅,而且经验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丁非凡正待开口帮她的忙,贾无瑕却开口了,她悠悠地、轻飘飘地从嘴里飘出一句话:“世上没有绝不可能的事。”
厅里的空气突然冻结。
每一个人都感到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无形力。
洪千古重重地呼了口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无瑕抿抿唇像是想回答,却又没回答。宋孝忠却突然抬起头来道:“如果凶手是胡老的熟人,而胡老又非常相信他,那么——”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下面的话,每一个人都已明白。凶手有可能在轩厅,而且就在这些人中间!
贾无瑕向孝忠投去一个眼光,眼光中充满了柔情与赞赏。
丁非凡接过话来,正色道:“花艇傍在湖心,四面是水,此湖鹅毛沉底,来无人敢泅水,更何况船四周灯笼高接有人把守,凶手泅水登船的可能性极少,因此杀害胡老的凶手极可能是我们其中的一人。”
“哦!”众人虽然已知道了孝忠话中的意思,但当这层意思由丁非凡口中赤裸裸地说出来时,仍有人禁不住发出了惊呼。
“嗯,这话……也有道理。”袁功勋扁扁嘴支吾着道,“只是……这人会是谁呢?”
丁非凡摆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俨然就像当年的十三州府总捕头,挥着手道:“要找出凶手也不会太难,大家先将自己出轩厅的时间和出厅后干了些件么,有何证人,先各自叙说一遍。”
“这法子倒也不错。”袁功勋首先响应,“我是第四个跑出轩厅的,在我前面的是吕少侠、丁少主和宋少主。我出厅后就一直跟在少主身后到了船尾有舷,然后就呆在那里,看着把骆思思从水中捞起来……”
他说得很详细,也很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