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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魔”阴声道:
“少子,一旦动手,生死立判,老夫并非慈悲之人,可不会相让!”
岳家宇见白琬缓缓向后退去,冷冷地道:
“那个要你相让——”
两臂一张,单足站在蛇身上,以平生之力劈出三掌,老魔动也不动,两臂蜿蜒而动,向外一分,活象蛇行姿念,岳家宇的掌力,已被化解了一半,身形微摇,欺上两步,向岳家宇胸前抓去。
岳家宇身子一侧,眨眼工夫踢出三腿,身形一弹,想自老魔头顶飞过去。
岂知老魔非比等闲,身子微挫,“回头望月”,向空中撩出一掌。
这一手和他的前一手毫无连贯性,也正是“游龙散手”的厉害处,岳家宇乍感暗劲奇大,身悬半空,硬接这一掌,可能被震下蛇身,那就算栽了。
情急之下,想起程九皋刚授的那一招,主要是以轻功为主的凌空搏击之式,暗自纳口气,身子横飘五尺,老魔的无俦掌风冲天而起,竟将树顶枝叶震飞。
但岳家宇的身子划了半个弧形,仍落在原先站立之处。
这已是第二个照面,设若再接下一招,老魔就算输了。
老魔狞笑道:“好小子!想不到仅是一夜时间,就学会了程老贼的保命招数……”
岳家宇深知这老魔必定立下煞手了,果然,老魔两臂暴伸,五指如钩,锐风生啸,两臂竟突长半尺有余,堪堪抓到岳家宇的咽喉。
这一招既快又狠,歹毒无比,岳家宇自忖无法硬接,急中生智,右足尖一钩蛇身,身子疾泻而下,趁势翻身,松脚,抖臂,拿桩,这一连串的动作快得难以形容,竟转到老魔身后蛇身之上。
但老魔势在必得,身子未动,全力后拍一掌。
岳家宇要硬接,毫无把握,功败垂成,又于心不甘。这工夫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是站在怪蛇七寸之处,力贯足心用力一跺,身子立即弹起。
那“缩地龙”虽然身紧如铁,七寸之处毕竟是致命要害,它痛得一缩身,“克擦”一声,两株树杆同时被拉断。
老魔的掌力刚刚涌到,将断树震上高空,砂飞石走,地动山摇,而他的身子也因蛇身骤然下落,而失去平衡。
岳家宇身悬半空,闭住呼吸,合上双目,以平生之力,双掌力拍,无俦罡风向老魔头当压下。
老魔一掌刚刚推出,身子又未站稳,真力无法提聚,伧促间推出一掌。
“轰”的一声,岳家宇双臂如裂,脑中“嗡嗡”作响,在空中翻个身,落在三丈之外。
但老魔的苦头可大了,发髻震开,衣扣脱落,衣衫敞开随风飘展,一双鞋子竟因下震之力太大,面底绽开,袜子破裂,露出十个脚指。
岳家宇可以说是死里逃生,他深信若非刚才跺那怪蛇的七寸,使老魔上了大当,未能集中力量,此刻他恐怕已经溅血当场了。
虽然如此,胸前仍感阵阵闷痛,双臂已无法抬起。
那“缩地龙”虽未受伤,却凶性大发,扬首吐信,作势欲扑。
老魔双目中碧绿厉芒暴射,老脸肌肉抽搐,嗓中发出低吼之声,显然已经怒极。
此魔一旦红了眼,可不管三招之约,必定翻脸动手。
白琬掠到岳冢宇身边,暗暗提足内力,凝神以待。
只闻“哗啦”一声,湖中冒出一人,正是那“五湖渔隐”雷震,在水中露出半个身子,拍掌大笑道:
“老贼你要不要脸?钩不到两条小鱼,就要下水硬捞——”
老魔虽已动了杀机,也不能不顾身份,况且他对岳家宇的身手,心里有数,若三人联手,他也讨不了便宜,立即冷峻地道:
“老夫何等身份!这小贼虽然取巧,老夫也不会和他一般见识……”
说毕,收起“缩地龙”冷冷地瞪了岳家宇一眼,疾驰而去。
第十四章
岳家宇抱拳对“五湖渔隐”道:
“雷前辈示警援手,使晚辈得免于难,请受晚辈一拜——”
“五湖渔隐”一掠而至,阻止岳家宇下拜之势,道:
“老夫一生不拘小节,最讨厌繁文褥礼,你免了吧……”
他神色一肃,慨然道:
“不是老夫自灭威风,刚才若是老夫和他动手,恐怕已经见了阎王爷罗!”
岳家宇谦逊地道:
“前辈切莫过奖!晚辈不过是偷机取巧而已!”
“五湖渔隐”沉声道:
“俗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行道武林,谁敢说所向无敌,设若遇上高于自己的人,就不顾一切,螳臂挡车,那才是愚夫行为!只要不忘耻辱和仇恨,痛下功夫,出人头地,才不愧为有志气之人,兵不厌诈,权宜应变,自是理所当然……”
“五湖渔隐”续道:
“总之,刚才是你手脑并用渡过险关,另一方面老魔轻敌,也是原因之一,下次再遇上他,可要小心!”
岳家宇肃然道:
“前辈对武林中之事,必定十分清楚,不知为那庞起撑腰的魔头是谁?”
“五湖渔隐”肃然道:
“此人是谁?不久便知,现在说出来,仍嫌言之过早,不过老夫要告诉你一件事!昔年老夫也曾参加追杀岳家男婴之事……”
岳家宇微微一震,道:
“前辈谅是戏言,因为昔年参与之人,家师司马龙已对晚辈详细说过……”
“五湖渔隐”沉声道:
“老夫虽是游戏风尘之人,但这等事却不能信口胡说!你应该记得,当吴明与邓子瑛抱着你藏在一块巨岩之后,有一个人插到巨石之旁,背着脸露出半边身子……”
岳家宇点点头道:
“不错!那对邓子瑛那贼子正准备扼死晚辈!”
“五湖渔隐”喃喃地道:
“坦白告诉你吧!那个人就是老夫——”
两少不由一震,面色微变,只闻“五湖渔隐”长叹一声,道:
“人之福祸生死,冥冥中早有定数!你们以为老夫当时没有发现吴明和邓子瑛么?”
岳家宇沉声道:
“莫非前辈发现了而……”
“五湖渔隐”惭愧地道:
“老夫当时搜到巨石附近,已经隐隐听到他们浓重呼吸之声,须知—个人在那生死关头,呼吸之声可传出数十步之外,他们虽然屏息静气,仍然瞒不了老夫,在那刹那间,老大曾经自我陶醉,编制了许多美梦……”
他苦笑了一下,续说,
“人毕竟不是神,也不是圣!善与恶只是一线之差,老夫曾想到建立大功,荣登宝座的威风,那时候老夫确有高高飘然之感!”
“但良心突然发现,又想起令尊在世时的光明磊落,一丝不苟的伟大人格,美梦立即破灭,转过身去,正在思谋引开其余高手之计,尚幸上天有眼,突然有人大声招呼,在另一边发现了人影,所有之人都被盟主宝座搅昏了头,立即争先恐后地赶去,人兽之间的关险,终于渡过,自那次以后,老夫时时自咎,决定脱离那些人物,隐于此处……”
岳家宇吁了口气,好象他刚才正在渡那九死一生的险关,立即肃然道:
“前辈乃是非常之人,若换别人,在那紧要关头,岂能悬崖勒马!”
“五湖渔隐”慨然道:
“今日看到你长大成人,再想到昔年那一念之仁,真是心惊胆寒!小子,老夫临别赠言,凡事必须三思后行,庶岁不至遗憾终生!当今武林,邪恶横行,好人太少,必须处处小心!老夫想去找你师父,后会有期了……”
说毕,殷殷道别,进入芦苇中。
岳家宇黯然道:“咱们走吧!”
由于他刚才和“蛇魔”动手,已估出自己的功力,固然刚刚研成,火候太差,但即使苦练几年,也仅能和老魔扯成平平,要想找那幕后的血魔报仇,还有一段漫长的时间。
他踽踽独行,对于白琬的安慰,不但未曾入耳,且感觉十分不耐。
渡过宝应湖,走了一天,来到黄集附近,天色已晚。
岳家宇一路上苦思那刚研的五招武功,觉得仍有许多破绽,必须找个地方深思,再加细研。
前面有个小土地庙,他毫不考虑地进入庙中,一天不饮不食,也不知道饥饿,只是急欲思考那五招武功。
他躺在院中草地上,双手托着后脑,闭目凝思。
白琬知他冷淡之故,歉然道:
“宇哥哥……你能原谅我么?”
岳家宇肃然道:
“小兄当然原谅你,我不大舒服,请你让我静一下!”
白琬温顺地道:
“宇哥哥,你那里不舒服?”象新婚的妻子对丈夫那样体贴,却又略带羞涩之态。
岳家宇没有甚么不舒服,只是要静静地想,立即信口诌道:
“肚子痛!”
白琬坐在他的身边,把手伸进他的衣衫之中,道:
“宇哥哥……可是这里痛么?”
她那柔若无骨的玉手,在他的肚皮上轻轻搓揉着,使他全身一阵痉挛,痒得无法忍耐,连接抓住她的手,道:
“琬妹!我的肚子不痛了,还是让我静一会吧!我心里很闷……”
白琬不以为忤,站起来道:
“让我去买点食物回来……”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歌声,忽昂忽低,声凋十分凄惋,分明是个少女在排遗愁怀。
白琬惊然一震,似乎猛然想起一件大事,立即大声道:
“宇哥哥,你不是心中很闷么?让我唱歌给你听……”
她也不管岳家宇是否爱听,立即唱了起来:
“月牙弯穹照四方哟!……照入小妹的绣房哟……”
岳家宇沉声道:
“太俗了,你先别唱,我好象听到附近有凄凉的歌声!”
白琬大声道:
“这歌不好我再唱一个……”
岳家宇突然坐起来,沉声道:
“不要讲话!”
白琬立即噤若寒蝉,只闻远处凄凉的歌声唱道:
“一滴宝血灌爱苗……妹子心苗已枯稿………已枯稿哟!郎君不是负心汉……只因妹子命轻如絮随风飘哟……随风飘……”
晚风徐来,凄切的歌声忽高忽低,若继若续,那颤弱哀惋的声调,动人心肺,催人肝胆,每一个字都扣住人的心弦。
岳家宇已陷入歌声的凄凉的景界之中,并未发现白琬神色大变,手足无措。
那哀绝的歌声一停,白琬立即唱道:
“妹子心湖有个影………”
岳家宇倏然抬头,冷冷地道:
“人家既然不愿听,你又何苦!”
这句话语气很最,白琬本是十分倔强的少女,近来为了讨好岳家宇,竟百般迁就,乍闻此言,面色一变,但立即又忍下来?喃喃地道:
“不听算了!又何必吹胡子瞪眼……”
说毕,气唬唬地坐在石阶上,双手抱膝,却仍然哼着小调。
岳家宇不愿再大声申斥,立即站起来走到小庙门口,侧耳凝听。
远处一片苍茫,隐隐可见那暮云、烟树和袅袅的晚炊轻烟,这一切都能勾起游子的悲怀。
一阵晚风拂来,歌声再起:
“玉惨花愁出风城……莲花楼下铆青青……清樽一曲阳关后……别个人人第几程………。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据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这是宋代名妓聂胜瑶所作的“鹧鸪天”,词意哀绝,嫌人眼泪。该时李之问到京师,与聂交好,两情缒绻临别时,聂妓为李之间饯别莲花楼,并作“鹧鸪天”一词为念。
李之问本是有家室之人,将词藏于筐间,返家被其妻发现,只得据实以告,妻颇贤惠,遂赐妆奁,命夫迎娶而归,终身和好,传为佳话。
岳家宇隐隐感到这唱歌的少女,身世苍凉,无形中引起共鸣,因为他自己的身世也十分可伶。
突然,他心中一动,觉得这少女的音调十分耳熟,立即循着歌声方向狂奔而去,同时大声呼叫着:
“紫琴………紫琴………琴妹………!”
他的呼声嘶哑而颤抖,听起来更加凄凉,四周宿鸟,惊得“拍拍”飞出林间。
岳家宇奔行极快,已发现一个披头散发,衣杉破旧的少女,在前面疾奔。
她那长发随风飘拂着,腰身极为婀娜。
岳家宇不由狂喜,因为万紫琴的影子,深深地褛在他的心板上,即使闭着眼睛让他摸,他也能辩出是她。
“紫琴……你不要跑呀!………”
万紫琴奔行如风,不遗余力,唯恐被岳家宇追上。
岳家宇大声道:“紫琴……那一天我到莫愁湖去找你……等到四更,你们未去……我只得在一株柳树杆上留言……然后离上……我知道你未去必定有重要之事……”
万紫琴不声不响,狂奔如故,但因她悲愁过度,体力大减,已有些踉跄,况且此刻岳家宇的轻功又有进境,不久即追上,越过她迎面拦住。
他张开两臂,要去搂她,那知万紫琴厉声道:
“慢着!”
岳家宇斗然一震,惊愕地望着日夜思慕的人儿,只见她面色憔悴,美目已失去往日的光彩,头未梳,脸不洗,衣衫久未换过,一脸冷漠之色。
岳家宇心中一阵绞痛。他不知道对方为何弄成这个样子,张手呐呐地道:
“紫琴……你……你怎会……”
万紫琴一阵激动,正要说话,岳家宇突然发现地上一个淡淡的影子,双手合什,似乎作了一个揖。
这影子是自岳家宇身后映过来,当然就是白琬。但白琬为什么要作揖呢?
万紫琴的脸色痛苦地抽搐着,良久,才逐渐平息下来,,冷冷地道:“岳家宇,本姑娘并不否认,以前确曾喜欢过你,但我最近发现你全是假情假意……”
岳家宇斗然一震,嗫嚅着道:
“紫琴……你何出此言?少兄对你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