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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有了女婿你就不要女儿了!他晚上睡觉不太老实,拳打脚踢,人家实在无法入睡,才到椅子上来,并未吵架呀!”
老夫人把被子盖在岳家宇身上,关切地道:
“他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还是不脱孩子气!年轻人睡觉差不多都是一样,啧啧!怪可怜的!”
岳家宇面瞧床内,装着未醒,乍闻母女之言,心湖中起了涟漪,觉得老夫人为人很善良,也使他体会到母爱的伟大,全身有暖洋洋的感觉。
只闻老夫人低声道:
“都给我出去!让他好好睡一会……”
纪露露道:
“妈,我也要出去么?”
老夫人道:
“叫他们把早饭开到房里来,你待会陪他吃饭!露儿……”
老夫人低声道:
“这孩子可真不错!人是人才,武功又高!比你表哥可强得多了!只是有一点……”
纪露露低声道:
“风流成性……”
老夫人不便插嘴,瞪了女儿一眼,出房吩咐侍女,打洗脸水开饭。
停了一会,岳家宇实在躺不住了。坐起来搓搓眼睛,道:
“不早了吧?我睡得真死!”
纪露露柔声道:
“干脆你就睡个够吧!睡扁了头也没人管你……”
岳家宇穿上靴袜下了床,道:
“可以了!你昨晚睡得如何!”
纪露露甜甜一笑,道:
“谢谢你为我盖上被子,不然的话,我真受不了……”
岳家宇洗了脸,纪露露为他梳头、穿衣,真是俨然一对小夫妻,张敞说:洞房之私,有甚于尽眉者,—点不错。
岳家宇深信,长此下去,满怀壮志会被消磨殆尽,乐不思蜀。
纪露露对他体贴入微,柔情似水,但他一想起万紫琴,就深具戒心,扳起面孔,保持一定距离。
饭后二人正要去附近去溜溜,突闻院中侍女大声道:
“小姐,表少爷来了……”
只闻有人朗声道:
“表妹……表妹……”
纪露露低声对岳家宇道:
“我的表哥来了,咱们出去见见!”
岳家宇正是求之不得,因为他已知道他们二人的秘密,设若没有他,他们也许会百年偕老。
二人来到院中,只见一个年轻人负手站在花坛之旁,正在看花,岳家宇由侧面望去,不禁心中一动,忖道:
“无怪纪露露和他极为要好了!原来此人颇为潇洒!……”
“表哥!”纪露露娇呼一声,那少年人转过身来,一双俊目在纪露露身上一扫,然后和岳家宇互相品评起来。
二人心中都不禁暗暗喝采。前此,他们都未想到对方会如此俊逸!
因此,岳家宇的心情,又非常矛盾起来。
人类的自私可以说与生俱来,因为在人类潜意识中,凡事都是以“我”为主,然后再以“我”而向外发展。
比如说“爱屋及乌”这句话,本是尚书大传上记载的:“爱人者爱其屋上之乌”,即推爱之意。杜甫有诗云:丈人屋上乌,人好乌亦好。也正是影射大传之意。
作者按:人类自私,是由“我”为出发点,此屋既为丈人所有,自生亲切之感,因而一只讨厌的乌鸦,也因站在丈人屋上而改变了人类对它的恶劣印象。这正是人类先天的自私观念。
岳家宇虽然心中容不下纪露露,但人类毕竟是感情动物,一夜相处,加上老夫人的儒慕之情,使他将纪露露的憎恶软去不少。
而且少年人都有争强斗胜之心,乍见与自己条件相伯仲的年轻人,自不免产生酸楚的感觉。
纪露露立即指着少年人对岳家宇道:
“家宇,这是我表哥凌云飞……”
她又对凌云飞道:
“表哥,这是你妹夫岳家宇……”
岳家宇抱拳道:
“凌兄你好!”
凌云飞也抱拳朗笑道:
“彼此,彼此!岳兄之美,不让潘安、宋王。小弟顿生珠玉在前,自惭形垢之感!表妹别具慧眼,实是令人敬佩……”
岳家宇谦逊地道:
“凌兄过誉了!今日得识凌兄,小弟至感荣幸!还请多多指教……”
纪露露“咭咭”笑道:
“你们也不必虚言假套,都是自己人,不妨开门见山!小妹说句老实话,表哥也别见怪!设若家宇不比表哥略高一筹,小妹岂不是要嫁给表哥了……”
岳家宇不由一窒,觉得她说话太随便了些,深恐凌云飞脸上挂不住。
哪知凌云飞气度甚大,反而哈哈朗笑,道:
“表妹真是快人快语,坦白得令人心酸!令人心酸哪……”
岳家宇觉得凌云飞为人爽朗,气度恢宏,立生好感,先前那种微妙心理一扫而空,抱拳道:
“小弟知道凌兄与露露是总角之交,小弟横刀夺爱,实是唐突,凌兄难道一点愠意也没有么?”
凌云飞哈哈大笑道:
“听妹夫之言,似有与愚兄挑战之意!愚兄虽是情场失意者,也不能恼羞成怒,抡刀舞捧呵……”
三人同时哈哈笑了一阵,纪露露道:
“表哥,快别开玩笑了!咱们一年多未见,今天到哪里去玩?”
凌云飞耸耸肩道:
“愚兄再不识趣,也不能于你们燕尔新婚时在中间煞风景!今天不过是来看看你们我还得马上回去……”
说毕,对岳家宇抱拳道:
“反正今后见面机会正多,妹夫不会怪我来去匆匆,不太礼貌么?”
岳家宇抱拳道:
“小弟正有此意,凌兄就是有事在身,也该用过饭后再走不迟!”
凌云飞道:
“不必了!表妹,妹夫,咱们再见……”
说毕,回身向外院走去,纪露露道:
“我们去送送他!”
二人出了庄门,凌云飞走出数十步,向纪露露招招手,道:
“表妹,请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妹夫,你不见怪吧?”
岳家宇晒然一笑,道:
“凌兄多心了!小弟岂是如此小器之人!露露你去吧!”
纪露露捏捏他的手,低声道:
“家宇,虽然我们是假凤虚凰,但小妹喜欢的是你……”
说毕,跑到凌云飞身旁,二人谈谈说说,向前走去,不一会没于一片树林之中。
岳家宇怅然若失,心中一阵空虚,但转念一想,又不禁哑然失笑。心道:
“我岳家宇岂能吃这等飞醋!况且他们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一年不见,自也有些话要谈……”
他慢慢向前踱着,停了一会,仍不见纪露露回来,心道:
“纪露露乃是有夫之妇,他们应避瓜李之嫌,似不该单独相处如此之久!”
一种揭开秘密的念头,促使他加快了脚步走进林边,听了一下,附近没有声音,不由大为奇怪。
进入林中,向前走出里许,才隐隐听到谈话之声,似乎正在压低了声音交谈。
岳家宇暗自哼了一声,心道:
“有什事不能当面谈?分明二人藕断丝连,旧情未了……”
他闪于一株大树之后望去,只见二人并肩坐在地上,凌云飞肃然道:
“愚兄本不应该说话,但骨哽在喉,不吐不快!表妹引狼入室,实是不智之举……”
岳冢宇心头一震,只闻纪露露幽幽地道:
“小妹的想法与表哥不同,我认为家宜解不宜结,我们之间虽有大仇,并非不可解开,小妹此番……”
凌云飞接道:
“你诱他来此,即想牺牲自己,化解两家深仇?”
纪露露点点头道:
“小妹虽是为了了结两家之仇才故意接近他,但认识之后,我发现他是一位君子,而且人才武功都是一时之选,已经深深地……”
凌云飞微微一叹,道:
“露妹,这也不能怪你,此人确是一代奇材,只是你走错了一步棋!设若你认识他之后,不要带他返家,长久与他厮守而结缡生子,即使以后他知道纪、岳两家有仇,也会看在多年夫妻之情及子女份上,化干戈为玉帛,但你引他来此,迟早必定拆穿……”
岳家宇不由怒从心起,本来他就恼火被纪露露玩弄,如今听说两家有仇,而纪露露故意设此圈套,乃是想以情来拢络他,而化解仇恨,更是杀机陡起。
只闻凌云飞道:
“这件事小兄仅知片段,到底是何仇恨?”
纪露露幽幽地道:
“家父昔年也曾参加杀害岳家四十一口之事……”
岳家宇暗暗切齿,不必再听,立即悄悄退回原地等待。
他现在深深相信,冥冥中有所定数,设若纪露露不设计诱他来此,他也许永远不知此事。
他也深信,纪晓岚向他父亲下手必是隐在暗处抽袭,不然的话,早就应该听说过。
但他仍有一点不解,纪晓岚既然与父亲有仇,为何要送那金佛,要父亲练那绝世心法?武林中之事太复杂了,无论如何,我要杀此老贼报仇,但在杀他之先,我必须把事情弄清是……
只见纪露露由林中走了出来,向他招招手,他也招招手,但他暗暗警告自己,要沉住气,不露声色,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弄明白,然后下手。
纪露露强打笑颜,道:
“家宇,叫你久等了……”
岳家宇哂然道:
“咱们是假夫妻,对于你们二人之事,自是无权干涉!”
纪露露正色道:
“家宇,小妹并不否认以前曾喜欢表哥,但自见了你之后,不再作第二人想!你能相信最好,不信小妹也没有办法……”
岳家宇淡然道:
“我当然相信!但我不能和你长久厮守,因为我有不得已之苦衷……”
纪露露面色一黯,道:
“小妹可以与闻么?”
“对不起!”岳家宇肃然道:
“暂时恕难奉告!我们回去吧!”
第十七章
岳家宇在假凤虚凰勾心斗角的环境中渡过半个多月,纪家这几天却无形中紧张起来,那是因为一个对头就在这三天之中必来了结一段深仇。
现在岳家宇已经藉口要应付大敌,养精蓄锐,而和纪露露分居,但却相距不远。
今夜,正是腊鼓频促,年关急景之时,天空飘着鹅毛大雪,纪家一个个打叠精神,准备迎接大敌。
岳家宇在自己屋中,并不紧张,正在思索纪,岳两家之仇,不知不觉已过了三更,外面却毫无动静。心想:
“那对头订下约会是数十年前之事,说不定已不在人间……”
过了四更,仍然未见敌踪,岳家宇深信今夜又白等了,立即熄了灯火,准备安寝。突闻一阵步履声进入此院,他立即猜出是纪露露。
因她近来每天夜里都和他谈到深夜才肯离去,两人虽是各怀鬼胎,却无法控制日久而产生的情感。
岳家宇常常警告自己,设若纪、岳两家没有深仇,也许尚能结合,既知有仇,决不能再坠情网而使双方痛苦。
他悄悄上了床,只闻纪露露以手指弹着门板,低声道:
“家宇……家宇!开门呀……”
岳宇宇佯作入睡,发出均匀的鼾声,只闻纪露露狠狠地道:
“真是吃得饱睡得着……”说着悻悻离去。
岳家宇坐起来心道:
“我必须于近几天中弄清楚这件事,报了仇之后,把两个婴儿送到地头……”
他轻轻下了床,自窗中穿出,落在屋顶上。大雪飞舞,庄中甚是寂静,远远望去,纪晓岚房中仍有灯光。
他知道纪晓岚身手了得,绝不能大意,小心翼翼地掠近,先在四下打量一遍,发现并无暗桩,立即伏在窗上向内望去。
纪晓岚在负手踱蹀,纪夫人坐在椅上,二人的脸色都十分凝重。显然都在为一件大事而忧闷。
良久,纪夫人才肃然道:
“这种大事,你瞒了我数十年,现在才告诉我,现在露儿已与他结缡生子,你……你难道要叫女儿守一辈子活寡不成?”
纪晓岚冷冷一哂,低声道:
“你以为他们真的结缡生子了吗?嘿嘿!三十老娘倒绷孩儿,咱们差点被那妞儿骗了……”
纪夫人惊得目瞪口呆,嗫嚅半天才冷笑道:
“老东西!你胡说些什么?难道两个孩子也是假的么?”
纪晓岚冷冷一笑,道:
“当然是假的,那是别人的孩子,岳家宇路遇产妇,产后死亡,临危托孤,要他送到某地去,露丫头就在途中遇上他……”
纪夫人沉声道:
“露丫头用意何在?”
纪晓岚颓然道:
“女儿用心良苦,最初是想化解两家之仇,后来日久生情,真的爱上他了……”
纪夫人茫然道:
“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这样详细?”
纪晓岚冷冷地道:
“仇人之子上门,老夫虽无杀他之心,却不能不防一手,他们暗地交谈都被老夫听到了!”
纪夫人不安地站起来,又坐下去,大力搓着手,道:
“晓岚……我……我太喜欢两个孩子了……我……不能让他带走……”
纪晓岚冷笑道:
“只要那小子真的喜欢露丫头,还愁没有孩子……”
纪夫人沉声道:
“难道他们到现在还没有……”
“当然!所以老夫十分佩服那小子的人格和情操,但老夫颇为担心一件事!露丫头乃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她喜欢岳小子,但岳小子似乎并不喜欢她……”
纪夫人忿然道:
“我那丫头有何不好?两人在一屋中睡了很久,难道要我女儿再嫁别人不成!”
纪晓岚又开始踱蹀,只闻纪夫人道:
“记得你昔年和岳家骥私交极好,你为什么要同流合污,参加那些坏人向岳家下手?”
纪晓岚冷冷地道:
“俗语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老夫向他下手当然有充分理由……”
“到底是什么理由!什么理由?……”岳家宇心中嘶呼着,但纪晓岚并未说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