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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什么理由!什么理由?……”岳家宇心中嘶呼着,但纪晓岚并未说出下文,只是不安地跟着。
岳家宇悄悄退离窗头,飞掠上屋,刚刚落越过一重院,突闻一声低叱道:
“哪一个?”
岳家宇听出是纪露露的口音,立即刹住身形,道:
“是我……”
纪露露掠了过来,肃然道:
“家宇……你刚才来自何处?”
岳家宇微微一震,道:
“在附近巡视一匝……我认为本庄的防护……似乎太松……”
纪露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
“我好象看到你来自家父母的院落……”
岳家宇心中一跳,淡然道:
“我只是在那里经过!不早了……现在大概已不会再来了,明天见……”
他不敢正视纪露露的目光,好象她的目光中蕴藏着许多秘密,也好象她已猜出他的心事。
第二天一早,纪露露就来找他,岳家宇心道:
“今后我要小心点!功败垂成可划不来……”
纪露露笑靥迎人,使岳家宇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忖道:
“是我多心了!昨夜她只是随便一问……”纪露露手持纸笺,道:
“家宇,我的文事底子很差!这首诗完成前三句,最未一句就是想不起来!”
岳家宇谦然地道:
“恐怕我也不比你高明!让我看看……”
他接过纸笺念道:
“满怀凄怆对客吟,莫以奇行伤妾心,才疏不比相如赋……”
岳家宇心中一动,前两句分明寓有警告之意,不由心中又跳了起来,忖道:
“莫非她已知我的心事了?”
纪露露紧紧地贴在他的身边,撒娇地道:
“宇哥哥,代我续上最后一句如何?”
岳家宇苦笑道:
“狗尾续貂,可别见笑……”他略加思索,立即取来纸笔,一挥而就。纪露露念道:
“满怀凄怆对客吟,莫以奇行伤安心,才疏不比相如赋,也值黄金一二斤!”
纪露露摇摇头道:
“好是好,只是不关痛痒!”
她的意思是说:我点出了你的心中之事,你却顾左右而言他。
岳家宇道:
“我刚才说过,文事底子很差,你非要打鸭子上架,我当然要献丑了……”
纪露露小嘴一撇,道:
“别骗人好不?你能不假思索续上这一句,分明才思敏捷,文事极富……”她想了一下,又道:
“这样吧!我再作一首,你和一首如何?”
岳家宇摊摊子道:
“你把我捧得太高,摔下来可要跌个半死!”
纪露露哼了一声,道:
“不来了!你总是不实在!”
岳家宇微笑道:
“好吧,让我试试看!”
纪露露吟道:
“日夜沉思未有画,怕将心事话凡夫,非同覆水收未得,只问郎君有意无?”
岳家宇心道:
“可惜咱们是敌对立场,今生是不可能结合了……”
他想了一会,续了一首,吟道:
“百年之事未敢画,底事岂能话凡夫,泥中莲子虽无染,移人家园无人护。”
纪露露面色一黯,又吟道:
“久苦情思欲托身,已将心事再三陈,泥莲既无移栽今,日后分离莫恨人……”吟毕,掩面悲泣,夺户而出。
岳家宇愣了一下,冷冷一哼,道:
“今生今世已不可能!你要自寻烦恼,岂能怪我……”
虽然如此,他对纪露露的多情,也感十分惋惜。她的孝心令人敬佩,只是想法太幼稚了!
现在岳家宇已知道双方都心照不宣,只是尚未正式揭穿,他不愿和纪晓岚夫妇见面,这一天都在屋中渡过。
直到二更多天,纪露露始终未来见他,他也落得清闲,希望在报仇之先,不再和她接近。
想起纪夫人对两个婴儿的喜爱,又不忍将婴儿携走,他深信这两个苦命的婴儿离开这里,绝不会受到同样的钟爱。
他的幼年,并不比这两个婴儿幸运些,以致养成倔强的个性,希望能改造这两个婴儿的命运,使他们不再流离失所……
这时,隐隐闻到两阵尖啸,和劲急的警钟之声。深知大敌已到,立即出屋上了风火墙头。
远处传来喝叱之声,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
就在这工夫,突闻一声厉喝,似是纪晓岚的口音,已与来人动上了手。
岳家宇急掠而出,只见纪晓岚两掌翻飞,接下两位面罩黑绢的女人。
纪晓岚一轮狂攻,两个女人却不硬接,绕身交叉游走,但身法却是进退有据。
岳家宇深信,这两个女人成竹在胸,不攻则已,一旦发动攻势,必是石破天惊。
他为了实践诺言,以及佯作不知岳、纪两家有仇,自应联手对付大敌,闷声不响,凌空飞入包围圈中,纳足八成真力,向两个女人一口气劈出九掌。
他这一出手,情势立变,两个女人已无法保持游刃有余之势,各接了岳家宇一掌。
“拍拍”两声,岳家宇大吃一惊,蹬蹬蹬连退三大步。深感这两个女人的掌力,较之纪晓岚雄浑多多。
两卜女人同时一怔,纪晓岚大喝一声,拍出两掌。他绰号“掌仙”,出掌之势也与别人不同,初推时手背瞧外,拍到中途一翻,手心向外,狂飚乍起,罡劲雷动。
但两个女人似乎并不在乎他,回敬两掌,轻描淡写地化解开去,而且并无巨震之声,她们主要的对象却是岳家宇。
在此同时,岳家宇运起“一元罡”,足踏奇正,吐气开声,以十二成力道,劈出两掌。
这奇异的力道大得惊人,力道初出,四周一圈人就感觉站立不稳,惊呼连连向后暴退,地壳颤动,土石横飞,连纪晓岚也被无俦罡风刮得掩面而退。
两个女人骇然一震,全力出掌相迎,双方劲道一接,有如天崩地毁,翻江倒海,两个女人的身子,象急流中失去控制的扁舟,不停地向后翻退。
她们头上的黑绸,早已被狂飚刮得无影无踪,衣衫撕裂,发髻披散开来,退到第五步上,才勉强立稳桩步。
这情景惊得所有之人都失声尖呼,包括纪晓岚在内,他虽知岳家宇学了金佛上的办法,却没想到如此厉害,他以为凭二人之力能接下大敌,也能不错了。
其实事实并非如此,岳家宇虽然占了上风,吃的苦头却比两个女人还大,他仅退了三大步,口鼻之中鲜血暴涌,面色苍白得象天上的冷月。
但他并不在乎,只是望着两个女人清丽冷漠的面孔,觉得这两个女人不象坏人。
她们的双目如天上熠熠寒星,眉、鼻、口、齿,都配合得恰如其分,那高雅的音,有如未食人间烟火。
她们柳眉微蹙,显然也受了内伤,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岳家宇。
全场一片死寂,落针可闻。良久,纪露露才扑到场中,悲呼一声“宇哥”!但岳家宇冷哼一声,撩起一掌,把她震出一丈多远。
在他的想象中,来敌本是面貌狰狞,神态可憎的魔头,万没想到,竟是两位高洁美极,一脸正气的女人。
两个女人面孔抽搐一会,其中一位冷峻地道:
“你是纪晓岚的什么人?”
纪晓岚立即接道:
“此子乃是老夫的爱婿!”
两个女人悚然一震,神色冷厉,目蕴奇芒,厉声道:
“你可是岳家骥之后?”
岳家宇心头一震,呐呐地道:
“正是!前辈是……”
两个女人的脸色由怒而惊,然后罩上一抹失望和悲忿的神色,突然仰天悲呼道:
“天哪!你何其残酷也,为何要如此安排!……”
她们的脸上表情,冷厉得可怕,好象长期忧愁无法排遣,毕生从未展颜过。
纪晓岚大喝一声,道:
“小子动手!——”
说着力拍两掌,两个女人冷哼一声,同时推出一掌,把纪晓岚震出一大步,但岳家宇却卓立未动。
纪晓岚沉声道:
“小子你还不动手,难道要反悔不成?”
岳家宇冷峻地道:
“在下既允联手拒敌,自不能反悔!但必须弄清这件事……”
两位妇人冷峻地道:
“小子,你真的娶了他的女儿?”
岳家宇不由一震,他与纪露露乃是假凤虚凰,双方都怀有鬼胎,心照不宣,但他为了报仇,现在不宜说穿,他虽知两个女人绝非坏人,却不便对她们说出真情。
他肃然答道:
“不错!”
两个妇人面色一冷,仰天悲声道:
“岳家骥……你可曾想到……你的后人以本姊妹的心法……对付我们?……”
岳家宇大声道:
“二位前辈误会了!这根本不是别人的心法,而是……”
纪晓岚似乎不愿让他们详细交谈,厉喝一声,道:
“小子,快动手一鼓而下……”
他全力劈出一掌,两个女人闪身让过,却对岳家宇轻蔑地道:
“小子,本姊妹除了为你惋惜之外,也为岳家骥悲哀!相信他在九泉之下也不瞑目!走——”
她们带着轻蔑的冷笑,象两头大蝙蝠,消失在夜色中,岳家宇心乱如麻,突感内腑一阵剧痛,身形摇摇欲倒。
纪晓岚一脸杀机,缓缓走近,但纪露露却先到一步,接住岳家宇倒下的身子,悲声道:
“爹……把他交给我吧!”……
纪晓岚眉宇间一抹杀气逐渐消失,忿然道:
“好吧!把他抱到屋中去,他的伤势极重……”
第十八章
岳家宇在纪家又多住了七八天,内腑之伤尚未完全痊愈。纪露露日夜侍候,席不暇暖,衣不解带。使他大为感动,觉得再耽下去,他将失去报仇的勇气。
他现在更坚定了报仇的信念。因在受伤之后,纪晓岚曾与深夜探望他几次,每一次都目蕴凶芒,想向他下手,有一次正要动手,恰巧纪露露赶到。
因此,岳家宇下了戒心,纪露露不在之时绝不入睡。因而,他相信纪晓岚与那两个女人之间,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岳家与那两个女人,也必有相当深厚的渊源。
他现在虽然仍未痊愈、但他自信已有把握杀死纪晓岚,只是一想起纪露露,就个忍下手。
现在外面又下着大雪,寒风吹打着窗门,使这身世苍凉的游子,黯然神伤。
年关已近、家家产户都在忙着办置年货,赶制新衣,出远门者已冒大雪赶回家院,现在正围炉与家人团聚。
那钟情景,和岳家宇寄人篱下,无家可归的情形,形成强烈的对照。
“我要报仇!必须报仇!不能为了儿女私情,消磨了志气!我之无家可归,正是这些血魔一手所赐!不然的话,我此刻也有温暖的家,也在享受天伦之乐!……”
他切齿挥挥拳头,狞视着窗外的狂风卷着大雪,狠狠地道:
“我要向这酷寒的风,所到之处,使那些两手血腥的魔鬼瑟索颤栗,魂飞魄散!我要马上下手……”
“蓬蓬蓬”!门外有人拍门,不用问,必是嘘寒问暖的纪露露,想起了她,刚刚充塞心头的杀机,一下子消失了一大半。
她太多情了!也太善良!她有万紫琴的纯洁,有白婉的热情,更具有二女的美惠和体贴。
若杀了纪晓岚,老夫人必定悲痛欲绝,而纪露露也必绝望,哀极而自绝,这是一场风暴,而她却是一朵娇嫩的蓓蕾,受不了狂风暴雨的摧残,必定……
“宇哥……快点开门嘛!人家快冻成冰棍了……”
岳家宇暗暗一叹。近来她知道他的心情不好、除了百般安慰无微不至外,言谈之间,总是说些幽默字句,使他发笑,使他心情开朗。
他开了门,纪露露一闪而入,那娇展上冻得红通通地,身上罩了一层雪花,他连忙为她拍掉,道:
“露露……天这样冷……你还跑来作什?”
纪露露温柔的白他一眼,道:
“别打官腔好不!人家为你送来一样东西……”
她揭开一件包袱,里面是一个铜制的热水壶,里面装满了开水,为他放入被窝之中。
家宇暗暗一叹,心道:
“情仇缠纠,莫适莫从,苍天哪!你叫我如何下手?”纪露露握握他的手,怜惜地道:
“看你!手冻得冰冰地,快上床抱着热水壶吧……”
岳家宇肃然摇头道:
“露妹,你别这样好不好?万一我们不能结合,小兄我今后如何自处?而你……”
纪露露目光一黯,强自忍住,道:
“不能结合,就表示小妹不能如你之意,这岂能怪你!不过小妹早已下了决心,此生此世……”
岳家宇沉声道:
“露妹!表兄凌云飞任何一方面都不在少兄之下,你和他真是天造地设一对儿!而且他也十分喜欢你——”
“快别说了!”纪露露似乎有些温怒,悲声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再说这些,我……我可要走了……”
“好……我不说……”他俩携着手,让那不同的痛苦噬啃着心坎。
纪露露把他推到床上,为他盖上被,把热水壶放在他的怀中,然后她也坐在床的另一头。
他们面对面坐着,腿部贴在一起,盖着一条被子,她身上的热力可以传到他的身上去。
“宇哥哥……”她幽幽地说:
“有一句话,我早就想说……又怕你以为小妹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岳家宇肃然道:
“小兄有那种意思,叫我不得好死……”
纪露露白了他一眼,笑骂道:“谁叫你起这重誓,死呀活呀地!”
岳家宇道:
“是你逼我说出来的嘛!”
纪露露正色道:
“小妹常常与寒夜之中想到你……设若小妹能终生服侍你……象这等寒夜……就不必再用热水壶了……”
她终于羞红了脸,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