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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职愚昧,恐受副座失望……”
副帮主道:
“你不必太谦了!你且听着:看我非我,我看我,我亦非我。”
岳家宇心中一动,忖道:
“莫非他己知道我是冒充的?这个对子上联,似乎妙语双关,暗示我是冒牌货!”
这种对子,并不难对,但必须贴切,不离上联的题意,况且,金一航文事底子颇高,若不切题,反而启人疑心。
岳家宇只得硬着头皮,答道;
“装谁象谁,谁装谁,谁就象谁。”
副帮主大声道:
“好极了!金护法果然不凡,本座一时兴起,愿意接你的下联,这样才公平……”
岳家宇道:
“珠玉在前,卑职不敢献丑了……”
副帮主摇摇手道:
“金护法若再客气,那就是虚伪了!这次你出上联吧!本座能否对上,毫无把握呢!”
岳家宇四下望去,目光落在前院荷池之上,立即有了上联,道:
“绿水本无尤,因风皱面。”
副帮主连连点头道:
“好极了,就地取材,文思敏捷,本座可要想一想……”
他游目四扫,望着华山的岭落雁峰头,立即舞掌朗声道:
“有了……”
他吟道: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岳家宇大为敬佩,这下联对得工整切题。假若叫他对这下联,自信也办不到。立即躬身道:
“副座满腹珠玑,卑职望尘莫及!”
副帮主似乎也甚感得意,脸上却仍无笑意朗声道:
“金护法,这次又轮本座出上联了!”
岳家宇道:
“这样下去,卑职非出丑不可,还是算了吧!”
副帮主道:
“反正此刻无事,难得遇上文友,何不尽兴!你听着……”
他望着荷花吟道,
“云浮水面鱼疑网!”
岳家宇当然不能再从荷池中对下联,抬头仰望夜空,想了一会,总想不出妙句来,心中颇为焦急。
突见空中飞过一支夜莺,灵机忽动,吟道:
“云浮水面鱼疑网,月挂天边马怕弓。”
“哈……”副帮主朗笑一阵,道:
“捷才,捷才!金护法文事之高,为本座平生仅见,本座今夜才发现,真是可惜……。”
他说着话,走到岳家宇面前,伸手拍着他的肩胛,赞叹不已,正是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但岳家宇却下了戒心,心道:
“假若他已看出我是冒充的,猝下辣手,实是防不胜防……”
副帮主每一掌都拍在他的肩头穴道之上,但并未贯入内功,虽不至受刺,却不免心惊肉跳。
副帮主道:
“金护法,据说你的暗器,也是武林一绝,可否露一手让本座仰一下?”
岳家宇心中一动,忖道:
“他诚心要考我一下,这可难办了,我身上虽有金一航的暗器但金一航发暗器,手法独特,在高手方家之前,岂能投机取巧……”
岳家宇道:
“雕虫小技,不登大雅!副座还是饶了我吧!”
副帮主道:
“金护法一向豪爽坦直,今天为何如此迂肤?”
岳家宇心道:
“金一航为人颇狂,我这样谦虚,与他的身份不合,只是这一手实在不能炫露……。”
就在这时,突闻竹丛中发出“沙沙”之声,副帮主沉声道:
“哪一个?”
只闻竹丛个之人道:
“卑职金一航……”
岳家宇心头大震,副帮主也震颤了一下。侧头看了岳家宇一眼。这工夫竹丛中走出一人,正是金一航,不知怎能脱出“病修罗”魏宝初之手,只见他太阳穴上一角已经不见,满面鲜血,狰狞可怖。
金一航指着岳家宇,狠声道:
“副座,这人是冒牌货,切莫让他跑了!不过此人身手颇高!”
副帮主冷冷地道:
“怎能证明你是真的,他是假的?”
金一航焦灼地道:
“难道副座连卑职也不认识了!”
这语气带有责备之意,副帮主不以为忤,却转身对岳家宇沉声道:
“金护法,你怎能证有此人是假的,你是真的?”
岳家宇大声道;
“副座,卑职外号‘独鱼鳌’,有角为证,难道这显著的标记也不足为证么?”
副帮主道;
“这话也对,但是,金护法,让我看看你的独角……。”
岳家宇大为惊骇,心道;
“这假角乃毒气发作所致,与天生之肉瘤截然不同,如果靠近看,非露出马脚不可……。”
哪知就在此刻?门外奔进一人,正是“鼓叟”,岳家宇心知弄糟了,假若“鼓叟”也出面证明,自己绝难循形了。
此刻金一航在一边静观其变,他自己是真的,甚是笃定,眼见“鼓叟”奔来,肃然道:
“老鼓,你总能说句公道话吧?想不到金一航无名小卒,也有人冒充!”
“鼓叟”粗声道
“X你蛆!老夫岂能不认识你!”
副帮主沉声道;
“耿老二,你看看这两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鼓叟”大步走到岳家宇面前,岳家宇暗提真力戒备,只要他一说出是假的,他就下手。
“鼓叟”猪眼翻了一阵,说:
“这个不象是假的,我再看看另一个……”
他走到金一航面前,突然一掌拍下,金一航万没料到“鼓叟”认真成假,弄假成真,要闪已经不及,只得一偏头,但“鼓叟”这一掌用了全力,只所“蓬”地一声,正中肩头,肉碎骨折,立即葬命。
这个意外,出乎任何人预料,尤其是岳家宇,他以为“鼓叟”与金一航极熟,即使头上之角不见,也能认得出来,确没料到他会下毒手,但这样一来,等于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帮了岳家宇一个大忙。
然而,副帮主却犯了疑心,厉声道:
“耿老二,你下此毒手,可是以为他是假的么?”
“鼓叟”粗声道:
“八成是假的,不然的话,为何不由大门进来?却越墙而入?”
副帮主哂然道:
“金一航好歹是个护法,你凭什么向他下手?”
鼓叟猪眼一翻,粗声道:“X你姐!这件事用不着你管!”
副帮主冷冷一哼,道:
“耿老二,别以为你是帮主的老侍从,既然在本帮主面前,就要听从本座指挥,你这种行为,有杀人灭口的嫌疑!”
“鼓叟”转身就走,道:
“你看着办好了!反正人已经死了……”
副帮主大喝一声,道:
“站住——”
“鼓叟”根本不睬,晃着肉缸似的身子,已经上了石阶。
副帮主对岳家宇大声道:
“金护法,把他拿下!”
岳家宇弄不清“鼓叟”是何心意?但他为何解了一次围,他不能不感激他,立即躬身道:
“卑职尊命……。”
他一掠而至,正要去抓“鼓叟”肩头,突见“鼓叟”倏然转身,以传音之术道:
“小子你下手吧!老夫和魏宝初是生死之交……”
岳家宇心头一震,伸出的手突然收回来,也以传音之术道:
“前辈的意思是……”
“鼓叟”道:
“快点!最好使我带点伤!”
岳家宇知道不能迟延,收回之手突然再次拍出,“蓬”地一声,把“鼓叟”震出三大步,岳家宇再次扑上作势力劈。
“且慢!”副帮主一掠而至,沉声道:
“耿老二把尸体埋了,金护法跟我来……”
岳家宇不由茫然,立即应了一声,心道:
“跟你去干什么?莫非要收拾我?再不然就是发觉我和耿老二以传言之术交谈……”
他虽是有点害怕,却不敢显露出来,跟着进入一间精舍之中,副帮主住塌上一躺,道:
“金护法,把我的靴子脱下来!”
岳家宇暗自了哼一声,心道:
“好大的派场!”但他为了擒拿左世保,只得忍下,况且这副帮主年纪很大,就是为他效点劳,也算不了什么。
岳家宇为他脱了靴子,副帮主又道:
“金护法,请再为老夫捶捶背……。”他立即转过身去、似乎不再怀疑岳家宇是冒牌货。
岳家宇的想法却不同,他认为自己假若服从了,可能上了对方的大当,真的金一航为人极为狂傲,以一个护法的身份,会不会为副帮主脱靴捶背呢?
他觉得这种想法很有道理,立即肃然道:
“金某一介护法,固然微不足道,但尚不至为人服此贱役,副座未免太小视金某了……”
副帮主一笑而起道:
“既然如此,金护法且把此行之事报告一下。”
岳家宇又是一震,心道:
“金一航奉命出帮办事,达半年之久,他到底去办何事?假若不是重大之事,本帮也不会专差一位护法前去……”
岳家宇含糊道:
“卑职此行,毫无建树,至于左世保成擒反帮,卑职曾略尽棉薄……”
他本以为这种答复,绝不能使对方满意,哪知副帮主挥挥手道:
“好吧!你去休息一下,有事明天再谈,一切小心了……”
岳家宇不由一愕,但不敢久留,立即告辞出来,真是不解,隐隐觉得这副帮主,很可能和“鼓叟”是同路人。
若非如此,岳家宇冒充金一航,而真的金一航又同时出现,绝对瞒不了他,尤其“鼓叟”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金一航,副帮主为何并未发怒?
还有,副帮主最后那句“一切小心了!”又代表什么?这不是明显指出,我冒名来此,危机四伏!要我特别小心么?
那么这副帮主是谁?莫非也是“病修罗”的故属?
他出了院落,穿过一条南道,又是一个幽静的院落。
此刻已近四更,院中一片死寂,突闻附近传来一声“将军”!声音苍老,却带着稳赢的意味,分明有人正在下棋。
岳家宇正要离开,以为下棋无甚好看,他对落雁峰巅那一片环楼玉宇甚是怀疑,深信帮主可能住在上面,他必须尽快去看看。
虽然他此行目的是内应外和,索还左世保,但既然来了,自应设法弄清正副帮主是何等人物。
就在这时,附近的苍老声音道:
“老杂碎,你输定了!我先把赌注收回来!”
“慢着!”另一个苍老的女人之声说:
“老鬼!这盘棋也许我会输给你,那是我棋术不精,没有话说,但此刻咱们必须把赌注亮出来看个明白,以免分出胜负后有人觉得不值!”
先前那个道:
“也好!老夫这玩艺乃是武林至宝,咱们现在一齐亮出来……”
岳家宇心想,此院落乃在副帮主住所附近,这两人深更半夜,大声喧哗旁若无人,必非等闲人物,我何不暗中看看,他们的赌注到底是什么?
他循声掠去,原来是三间小屋,一明两暗,明间中两个老人,一男一女,正在对奕。
老翁年约五旬,老妪略大些,都是鸡皮鹤发,二人各自怀中取出一物,放在几上。
老者取出的是一个鼻烟壶,大概是墨玉制成,这玩艺虽然珍贵,却未必是武林至宝,老妪取出一条大红汗巾,因年代久远,已变成深红色,围成一球,放在几上。
岳家宇不由暗自发呆,要说老者的鼻烟壶是一件至宝,尚能勉强说得过去,这老妪的汗巾,不过是一块绸子,脏得要命,为何说是武林至宝?
只见老者乍见汗巾,立刻眉开眼笑,道:
“果然不假,老夫的烟壶勉强可以配得上,好!咱们开始吧!”
岳家宇心想,没啥子看头,我还是去办正经事要紧,立即悄悄退回,正要上房,突闻老者沉声道:
“你还想走?”
岳家宇心头一震,忖道:
“好厉害!我刚才特别小心,自信没有弄出半点声音……”
事到如今,只好力拚,若能立下煞手,宰了这两个老鬼,也许还不会误了大事。
哪知老妪冷冷地说:
“我为什么不能走?你是‘将’不死我,我只要回车支仕,就可以渡此难关……”
岳家宇哑然失笑,心道:
“我未勉太紧张了,原来老者是对老妪说的……。”
只闻老者大声道:
“好!再‘将军’!”
老妪突然大声道:
“完了,完了!想不到你老杂碎真有一套!”
老者摸着出羊胡子,得意地道:
“老夫一生别无所好,就是对象棋下过苦功……”
哪知老妪哂然道;
“老杂碎,这样吧!咱们除了面前的赌注之外,另外再赌点别的!”
老者不由一愕,有点莫测高深,眯着眼睛看了老妪一会,然后又仔细看了棋盘一会,沉声道:
“老虔婆,你是不是输昏了头?”
老妪不动声色,道:
“随你怎么说,我只问你敢不敢?”
老者冷笑道:
“说吧!老夫岂能被你唬住!”
老妪道:
“老身若是输了,汗巾你拿去,另外再陪上一双绣鞋,那是老身和亡夫当年结婚时穿的,你是知道,我们两口子感情极好,假若你赢了,老身送你汗巾及绣鞋,就等于对亡夫不忠,必须马上殉命,事实上也等于陪上一命,假若你输了呢?”
老者先是一乐,继而一怔,道:
“你还能赢?”
老妪淡然道:
“那也说不定!棋盘上瞬息万变,此刻就以为稳操胜算,未勉太天真了些……。”
老者一拍大腿,大声道:
“你说吧!大概老夫身上,还有你值得要的东西!”
老妪道:
“你若输了,就到落雁峰头,藏珍楼中为我取两样东西……”
老者面色大变,良久才失声道:
“你知道那里住着何人?”
老妪低声道:
“老身当然知道,一个绝世高手!”
老者冷冷地道:
“你可知道帮主的厉害!”
老妪道: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必须得到那东西!”
老者肃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