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卢三顾的长刀最快,江南刀宗以劲气沉厚为尊,罡风卷起,空处竖起了一面无形的铁壁,向义贞压去。玉七嫂一双短刀急舞护身,同时腰间机括里又射出两柄短刀,武瀛洲扬手便是七枚钩魂钉,分取对手各路要害。
此情此景,义贞似乎早有经历。萧明空玉容惨白,她的脸开始变化,变成另一名女子,义贞依稀记得,远在不知何时,许是上世,他也曾如此抱住那女子,却对她的死亡无能为力。不同的时空,相同的感情,对生与死的无奈转化成愤恨,邪剑光芒流转不停,更助长心中的恶念,就在爆发的瞬间,义贞连刺九剑,却只闻一声短促的清响,两柄短刀、七枚铁钉几乎是一齐落地。随即邪剑离手,锵然插地,剑身积蓄的气劲一时并散,江南刀宗厚实的刀风登时七零八落,只能在义贞脚边石面留下数道长痕。
力分数途,以弱当强,义贞嘴角渗出血丝,然而真正的危机现在才到。炎气扑面,郎烈的掌力已印到咫尺。义贞屈肘相对,无可匹敌的掌力顿时如愤怒的火焰狂洋,肆意翻腾。刺骨的灼痛,锥心的掌劲,窒息的焰流,甫交手义贞已受内伤,他抱着萧明空踉跄跌退。武瀛洲和玉七嫂瞧出便宜,猱身追击。卢三顾喝道:“不可!”
刀光闪处,义贞肩头挂彩,他伸手虚抓,邪剑如识主的灵物,离地飞回,穿透了玉七嫂的左腿。平期女侠不愧女中豪杰,腿上鲜血狂喷,咬牙披发,仍是悍不退却,但邪剑附有狂气,她所受的又岂止外创?只踏出半步,双肩、右腿同时溅起血珠,四肢被人体的剑气所废,颓然摔倒在地。
义贞握住邪剑,反手疾刺,正抵在武瀛洲咽喉。
“我……”剑尖在喉前微微颤抖,武瀛洲满头冷汗,心上更一片冰凉。眨眼工夫,义贞眼中杀意已是数消数长,最终收剑反肘,撞在武瀛洲腹部,将他击得凌空飞起,“扑通”一声掉落地下河中。
接连解决两敌,义贞身子一晃,以邪剑拄地,这才没有摔倒。为了确保郡主无虞,他任由炎气渗入经络,逐步摧毁多年修持的元功。双眼湿漉漉的,也不知是血还是汗,幻觉在脑际飞舞轮换,蓦然间刀风侵体,使他得以分神,他几乎是喜不自胜地横剑相迎。
刀剑相碰,清音越耳,义贞左膝一屈,脚下坚硬的石地竞现出细微裂痕,但江南刀宗实在太强,义贞纵运使独传法门,导劲入地,仍无法尽卸刀劲,他左臂跟着一弯,长刀直压到胛骨之前,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只需再进数分,便可压得邪剑切下他半边身子。
卢三顾傲然道:“你败了。”
“不一定……”义贞从牙齿缝里迸出这三个字。邪剑黄芒急熠,它艰难地推前半寸,然后又是半寸。卢三顾没想到临此绝境,他还能不折不挠,连忙臂上加力。义贞左膝又是一屈,眼看着要半跪在地,但听他吐气长吟,身体不屈反伸,竞缓缓站直,邪剑依然一丁一点儿地向前推进。
随着优势逐分消失,卢三顾的眼神自轻蔑而赞赏,再从赞赏而闪烁不定,当邪剑反推到他胸前,江南刀宗坚定的眼神中,无可避免出现了几分恐惧。刀剑相持不过数息时光,于他竟如数日数夜,冷汗浸透全身,几乎虚脱。他厉啸一声,倒掠而出,落地却并未站稳,醉酒般跌出数步,撞在墙上,顺着墙壁坐倒。他瞪视着数丈之外,那摇摇欲坠的胜利者,邪剑斜指,剑尖一滴血珠滚动。
“般若剑品,生灭之境……”他退得虽快,义贞的剑刺得却更快,他没有看见自己怎样中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时中剑的。
义贞吐出一大口暗红色的血,他呆滞地转身,面对最后的一个,也是最强的一个敌人。
“居然替我干掉了卢三顾,真是意外之喜。你意志可嘉,但到此为止了。”郎烈捡起张文昭的铁枪,单手把玩转动,“我默数十声,十声之内你不退去,两人同死。”
义贞喘息道:“劝你回头……是她的愿望。”
“天真的人最令我痛恨。”“呼”的一声,郎烈手中的枪熊熊燃烧起来,“小子,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义贞摇摇头,火光映着瞳仁,他仿佛看到里面有一个曼妙的身影,正在翩翩起舞。玉脂般的肌肤消融、变黑,瑰丽的容貌迅速溃烂,露出森然白骨,犹无损她翩翩的姿态。义贞知道这是沉潜在自己心底的记忆,却不能把它和生平的经历联系起来。
烦躁感使他积蓄的一搏之力荡然无存,而燃烧的铁枪刺到眼前,击碎幻象,他所能做的只有迎接死亡。
此时冰冷的寒风自身后蹿起,眼前蓦地出现一而冰盾,焰枪直刺,冰盾碎成无数冰凌,向郎烈激射而去。
郎烈舞枪成圆,火焰怒吼如龙,漫天冰凌融成雨滴。输往萧明空体内的真气依然源源不绝,义贞自身却再也难以支撑,他退后两步,正要跌倒,背后有人轻轻一推,清凉柔和的内气渗入经络骨血,令他神志陡然清明。
“叶灵铮!”
站在他们和郎烈之间的女子身着墨青色长袍,神情淡然,正是圣门形意师,青无常叶灵铮。她抓住萧明空的另一只手掌,冰雪之气融合义贞的真气。冰火天性相克,驱退火毒远比义贞的杂气有效,昭阳郡主浑身开始冒汗,脸上死气尽除,她长声吟哦,猛地睁开双眼,叫道:“义贞!”
义贞松了口气,教人的执著解消,始觉伤处剧痛,四肢如飞。
萧明空叫道:“喂喂,义贞,你快醒来!”
叶灵铮道:“他太累了,让他休息。”
萧明空瞥了郎烈一眼:“但这里……”
“交给我。”叶灵铮一笑,苦涩远大于其他。
“但是你一个人……”
“放心吧。我是圣门使者,现在我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叶灵铮眼望郎烈,深情毕现,“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结果可能会不一样吧?但是……”
一滴眼泪淌下,半空中凝结成冰珠,它吸收风中的冷气,向两边延伸。冰魄流动,叶灵铮从中看到她和郎烈相处的所有片断,喜乐、遗憾、牵挂、神伤,一次次的希望,换来一次次的失望,谁在暗中操纵,谁又是主宰这所有悲伤的源头。
冰珠凝聚成十尺长的一支冰戟,叶灵铮紧紧握住它。头一次,她感到命运如此实在,她再也不会逃避:“既然这一切,皆由我而起,那么现在,就由我来终结好了。”
萧明空道:“小心!”
“你看好秦公子,不要令我分神。”叶灵铮冰戟平指,一步一步,走向她此生最爱的人,走向她曾经深深伤害的人,走向她最终的宿敌。萧明空点点头,勉力架起义贞,蹒跚走到墙角,让他靠墙坐好。她叫道:“千万不要放弃,把真正的郎大侠带回来。”
“明白。”
紫极天霜,火焰之狼,曾经的情侣,分别领悟世界冰火本质的两个人,彼此不断接近。一个身周冰晶旋飞,一个四方火星迸闪,风挡不住两种极端之力的挤压角逐,不安地吼叫飙舞,地下河道宛如经历西域沙漠才有的狂烈暴风,时而灼热如炼狱,时而寒冷如冰山,合成一片混沌虚幻。
郎烈黯然道:“灵铮,你真要跟我作对吗?”
叶灵铮道:“地狱由我一人前往即可。”
郎烈道:“你要如何解救我?”
“毁掉你的元功,破除你的执著。”叶灵铮说着,冰戟疾刺,郎烈挥焰枪挡格,“锵”的一声,两人各自踏出半步。叶灵铮手臂颤抖,兵刃交到左手,冰戟灵蛇般蹿出抢攻。
“有趣。”郎烈将焰枪舞成一团巨大的烈火,冰戟无隙可进,无奈缩回,郎烈焰枪运转,两颗火球飞临对手身前。
叶灵铮收戟出掌,冰珠撞上火球,各俱寂灭,她受不住雄浑的炎气,嘴角渗出血丝。
“功力的差距,”郎烈摇头道,“你没有机会。”
叶灵铮道:“那我就死在你手上好了。”
郎烈道:“灵铮,不要逼我……”
叶灵铮轻叱一声,冰戟又已刺到郎烈跟前,郎烈焰枪撩拨,两人近身激斗,一条红龙缠着一头雪雁,火和冰不断消长,不断生灭,有如天际的虹彩,变幻无方。
萧明空无法瞧出孰高孰下,便低头注视义贞,赫见他双眉紧锁,额角冷汗如雨,显是在忍受极大的苦楚。
蓦然,他开口急速低语,说的是日本语,萧明空全听不懂,然而焦灼的神情和急促的语气,都显示他正置身于可怕的噩梦。
“梦由心生……他以前必定遭遇过极大的伤心事……”萧明空不知该怎样使他平服。他紧闭眼睛,眼泪却不住地渗出,牙关咬得直作响,已是语不成声,到后来他只是不住地重复一个词:“哈雅千秋、哈雅千秋!”
“哈雅千秋……这是什么东西?”萧明空有点疑惑,“难道,是早千代的日本读法?但他的早千代好好在日本待着,又何必叫唤得这样凄楚?”
自从认识义贞以来,已多次见他呆呆凝思,似是要努力想起些什么,但总不成功。萧明空陡然发现,这个几番守护自己、出生人死的异国剑客,身上竞包覆着如许谜团,而她一直没有察觉。为何他的剑术如此高超?为何他一旦握住邪剑,就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常常困扰他的幻象和梦魇,到底从何而来?还有,所谓的“哈雅千秋”又是什么?这个忠厚善良的少年,究竟有着怎样不平凡的过去?巨大的铿锵声刺入耳际,终止萧明空的遥想,她霍然抬头,冰焰之争似已有了结果。
黄昏时分,神秘的青影人伫立在山坡上。头顶的雪云渐渐消散,天边隐约透出晚霞的光晕。而在脚下,卢家庄外的鏖战犹未分出胜负。突然,青影人看见一道灰白色的人影,迅疾无伦地扑向战场。
“是他……哼,此地不宜久留……只好交予黄兄了。”青影人转过身,也不见他怎样抬足,下一瞬间,其人已在十数丈外。
战场上,钱家子弟、余杭乡民和虎豹猛兽的奇怪组合开始占尽优势,但当禁军站稳阵脚,便开始了无情的反扑。
厚实的盔甲,锋利的兵刃,严峻的军纪,猛兽爪牙渐渐不能造成伤害。钱大官人等虽负伤死战,仍发现优势正在一点一滴地消退。尤其当某个乡民或钱氏子弟倒下,都会令钱大官人混乱不堪的脑海再添波澜,毕竟他已经是风烛残年,且接连丧失子孙,经历人间至痛,以致神志错乱,不可自抑。
“杀!杀!”他挥舞铁蒜头,把挡在前面的所有敌人击倒,不连贯的回忆如同恶毒的精灵,在眼前晃来晃去,令他既愤怒,又疑惑,“我是谁……我是钱王,我是保护这片土地的钱王,不……我不是钱王……我不是他,我不配!我是钱大官人,我欺压百姓,强占土地……对,对,就是如此,哈哈哈!不不,我身上流着钱王的血,我的使命就是保护这片土地,这是我的天命,啊,那我年轻之时,为什么反其道而行?哈哈哈,那是因为,我恨透了这群该死的贱民,他们只知道求取,从不知道付出。没有钱氏一族,他们只是一群乡下佬!每年不知要被潮水卷走多少人口!可是当姓赵的入城,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抛弃了钱家,转向逢迎新的主人。哈哈哈,这般贱民,这般奴才,教我怎忍得住不狠狠地抽死他们?不,不,我是钱王,我是这片土地的君王,我要保护我的子民,不管他们怎样对我,我都要保护他们,这不正是王者的真谛吗?”他狂吼一声,铁蒜头击飞两名禁军,冲向三十多丈外的马军指挥使雷标。
擒贼先擒王,两边打的同样主意。雷标率领十数骑精锐,不住向乱军领袖青无常所在处冲突,无奈敌方守得滴水不漏,兼那马校尉箭术了得,雷标冲击几回,难有寸进,倒教他射翻了两名副都将。
后军一阵动乱,钱大官人疯魔般杀到,铁蒜头挥处,诸将纷纷落马。雷标吃了一惊,他虽属勇将,却哪里敢和武功卓绝的钱大官人放对,掉转马头,便欲绕阵,那马希溜溜一声惨嘶,竟被钱大官人一把拽住马尾。雷标猛挥皮鞭,战马蹄下刨出了小小的沙坑,总是难以动弹。雷标拔出宝剑,斩断马尾,强大的反冲之力袭来,钱大官人身子向后一仰,竟未摔倒。
“老妖怪!”雷标好容易拍马向前,罗老二手持铜棍拦在马前。雷标挺枪便刺,罗老二也是地方上的一条好汉,大棍抡动,直上直下,雷标占了马上便宜,犹讨不着好。背后钱大官人怪啸连连,只炸得他头皮发麻。
忽闻破空之声,他头上一凉,竞已被马校尉射落了头盔。罗老二乘他失神,铜棍绞击,雷标铁枪脱手,飞上半天。
“完了,蚂蚁挠死象,老子今儿要归天。”
却见一个灰衣人直飞上天,接住了铁枪,落地后袖袍轻拂,罗老二哼都不哼,崩解成一团软泥。那灰衣人戴着如来佛面具,脑后梳着一条粗黑的辫子,露在袍外的五指刚强如鹰爪。马校尉远远瞧见罗老二失手,连环三箭疾取,灰衣人袖袍再拂,狂风骤起,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