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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叶道:“我不会因此而留情。”
“正该如此。”公子玉道,“你的刀呢?”
“刀在此。”黄叶伸出手,掌中空空无物。公子玉动容:“刀在心中,刀在手中,宇宙洪荒,无处无刀。”
黄叶说道:“公子的剑呢?”
“在此。”公子玉抽出三尺青锋,歪歪斜斜地指向空处,剑身不住颤动。
旁观的卢三顾、郎烈等本身就是刀剑大行家,见他这起手式无所指向,无所包含,似已达到传说中无招胜有招的剑之极意,但究竟如何有招,如何无招,倒也说不上来。
黄叶道:“好剑法。”
萧明空低声问婉儿道:“厉害吗?”
婉儿皱起眉头,说道:“我……我好像瞧不出来。”
台上义贞也紧紧盯着剑尖,目光三分凝重,七分困惑。而两大高手相峙,浑没把他放在眼内。
公子玉又回头望向东方薄云,说道:“请进招吧。”对手是天下第二刀客,他竞不以目视。
黄叶循着他的目光,喃喃道:“好远的云。”
公子玉说道:“不远。”
黄叶道:“比起生与死的距离,确实不远。”
公子玉道:“其实,生与死也并不远。此剑刺出,便由生到死。”
黄叶道:“那么,此剑必定很快了。”
公子玉道:“不快。一剑刺出,美人容颜老尽,天山雪峰融尽,顷刻而千年,怎能说它快?”
黄叶道:“但也不能说它慢。”
公子玉道:“你明白了?”
黄叶道:“我明白了……”
萧明空笑道:“真是屁话连篇!”
公子玉仍不转头,黄叶淡淡地瞧了萧明空一眼,便移开目光。两人依旧是一个伸手,一个眺望。其实“屁话连篇”四个字场上人十之八九都在肚子里唠叨数百遍了,碍于黄叶之名如雷贯耳,公子玉仙气逸逸,谁也不敢公开骂出声,听到萧明空为己代言,都感到一丝飘然的通畅。
萧明空道:“只会耍嘴皮子,装模作样的家伙,多半都是窝囊废!义贞,给我上!”
公子玉指着义贞道:“黄兄,我先请那位兄弟下台,咱们再继续如何?”
黄叶道:“正要一睹公子的风采。”
公子玉哈哈一笑,他更不转脸,脚下踏步,反手挥剑刺出。这一剑刺向义贞左侧三尺处,义贞却觉得剑势盖及,方圆前后三丈范围,都无所不包,看似绵薄无力,其实后着无穷,他履足中土,还是头一回遇上这般不可捉摸的剑意。
但义贞又岂是易与之辈,他肩头微振,背后木匣旋飞绕前,护住自身门面。匣盖开启,黄光大盛,正是日本国上古邪剑天尾羽张。
“砰”的一声,似是木匣挡上对方的剑尖。义贞握剑在手,便即平平刺出,他料定对方的剑路,这一剑疾逾星丸,满拟搭上敌刃,谁知还是刺了个空。
“不好,他算得比我还多一步!”心念电转,义贞邪剑反手刺出,然而劲风嗤嗤,公子玉并不在身后。
瞬息之间,他前后左右八个方位各刺出一剑,瞧在众人眼里,也就是几枚黄星闪而即逝。义贞将妖剑舞成一团半圆光弧,彻身后退七步,木匣这才掉在地上,却犹不见公子玉的踪迹。
义贞猛抬头,冬午的太阳灰白无神,微有暖意,公子玉也并未跃在半空。
台下人声躁动,轰笑有之,惊叹有之。萧明空和天瞳捧腹大笑,婉儿抿嘴轻哂。义贞按低剑,搔头道:“笑什么?他人呢?”
台下众人看到他傻头傻脑的模样,更是爆起震天的笑声。义贞一时大窘,恨不得手中剑化为铁铲,掘个地洞藏身冬眠去也。
萧明空以手扶额,连连道:“丢脸,真是丢脸。”
只见台边两名大汉扶起一个人来,正是剑曲断魂公子玉。他脑袋鲜血淋漓,已经昏死过去。义贞转向黄叶道:“是阁下伤了他吗?趁人不备,恐怕不是英雄好汉的行径吧?”
黄叶摇头道:“我哪有出手,是你的木匣子把他整个人砸飞了。”
义贞道:“阁下信口开河。公子玉剑法这么强,小小的木匣子怎能伤得到他?分明是你暗施偷袭。”
黄叶怒道:“这里几百个人成千双眼睛都看得明明白白,是你丢匣子把他给打飞了。”
义贞道:“你是天下第二刀客,伤人未必显眼。”
两人争论不休,萧明空笑道:“什么剑曲断魂,这家伙明明在装模作样,你还搞不明白吗?”
义贞半信半疑:“什么?他装模作样?他不是高手?”
黄叶道:“我瞧也不像。唉,天下人欺世盗名的多,真材实学的少,倒不止武道这一端。”
萧明空道:“啧啧,依我看,你这位黄老兄也很有水分。”
黄叶道:“谁有水分,转眼即知。”
义贞横剑道:“此剑名天尾羽张,刃锋蓄有邪力,黄兄小心了。”
黄叶点点头:“你是君子。比试过后,不论谁胜谁负,咱们都去喝他个一醉方休。江兄弟,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义贞热血沸腾,道:“得黄兄垂青,江某喜不自胜啊!”
“江兄弟太客气了。”黄叶顿了顿,说道,“你我都是求道者,视刀剑重逾性命,待会儿动手,难以拿捏,你我任谁有所闪失,另一人必将抱憾终生。我倒有个贪生怕死的提议在此,不如咱们学学文人,来个口诛笔伐,怎样?”
义贞愕然道:“怎么样口诛笔伐?”
黄叶微微一笑,他撮指为刀,轻轻虚斩,道:“这一刀攻你期门穴下三寸。”
“哦,我明白了。”义贞道,“横剑侧挡。”
黄叶道:“化斩为指,取巨阙穴。”
义贞道:“剑锋平推,直削五指……咦?不对,”他想到巨阙穴在胸腹之交,可说是上下要冲,对方如用夜雨打荷指法,可同时涵盖上线膻中、俞府和下线气海、关元等诸穴,剑锋平推,未免轻率。他思索良久,抬头问道:“你这刀是什么速度?”
黄叶道:“一念之境。”
义贞松了口气,道:“那么我以生灭境快剑回刺,逼你自救。”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速乃是力的体现。前朝武学秘籍《般若剑品》,把古来上乘刀剑招大致分为六品:由低至高是为弹指、怛刹那、一瞬、一念、生灭、虚无。刀剑招越快,所得的品位也就越高。一弹指二十怛刹那,一怛刹那二十瞬,一瞬二十念,一念二十生灭。所谓的一念,心动即剑动,已趋于神化。而生灭则剑出世界生灭,更属微尘纳宇宙,弹指而永恒的玄奥之境。至于虚无界,那是连撰写剑品的高僧也不曾企及的境界,纯为想象而已。
天下用刀剑的高手何止千万,达至怛刹那的人凤毛麟角,怕连百数都不满,这些高手刀随心出,敌人往往瞧都瞧不清楚,生命已如白驹过隙,一去不回。一念剑和生灭剑比之怛刹那却又要快上几百几千倍。
黄叶将信将疑,说道:“据我所知,剑速确确切切达致生灭境的,当世唯有东方剑豪溟池瞽鱼,以及契丹人耶律彰峨……”
义贞道:“在下据实而言。”
两人光说不练,台下人瞧得老大气闷,这伙帮会混混骂人的本领可称一流,开始窃窃私骂,到后来骂声震天,不到片刻工夫,两人的父母祖宗已遭嘘寒问暖上千次。
义贞和黄叶口头比剑,却已到了紧要关头。数十招之后,黄叶仍然随口出招,但他的招式大多似是而非,潜力无穷。义贞往往要苦思多时,才能想出一二招回应,钱江奔潮似的叫骂,他充耳不闻。
这时候黄叶又口拈一招,方位力道,都似乎绝无可能,直如天马行空,羚羊挂角,玄之又玄,虚无飘渺。义贞殚思竭虑,总想不出适合的招式。他叹了口气,正想弃剑认输,三个男人爬上擂台,其中一个中年汉子揪住黄叶的衣领,劈手就是一记耳光。
义贞慌忙退了两步,横剑当胸。黄叶何等厉害,来者能一招就把他制住,武功简直高得超乎想象,不似人间所有。
中年汉子又打了黄叶一记耳光,怒道:“畜牲!为了你的事,爹妈和兄姐坏了多少精神!你跑出来大半个月,把爹妈都急得生病了!”
黄叶哇哇哭道:“大哥,我爬山论剑,争夺天下武功第一的名头,眼看要成功了,要你来多事!回家告诉爹,把你屁股打成九块,啦啦啦,啦啦啦,我哥屁股有九块,当作烧饼通街卖!嘻、嘻、嘻……”
堂堂天下第二刀客,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形似鬼上身,状如失心疯,众人反而笑不出来了,近千道目光怔怔地盯着此人。
中年汉子骂道:“丢脸还不够吗?回去再关你三年!”
黄叶大惊,扯住汉子的衣角摇来摇去,撅嘴道:“好大哥,你就不要关住人家了,会气闷死的啦。”
台下有人说道:“你是康村的黄老大吧?怎么,黄叶是你的亲兄弟?”
中年汉子摇头道:“什么黄叶绿叶!我这兄弟从小脑子烧坏了,疯疯癫癫,自以为是江湖上的白衣剑客,因此我们把他关住不让见人。上个月不晓得他咋地逃了出来,叫我爹、妈担心得茶饭不思。我们找遍了余杭半山一带,想不到这孽障竟然跑到这里来作乱。”说着两个家丁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了“天下第二刀客”,黄叶杀猪般的嘶叫,黄老大又赏了他两个耳光,这才乖乖地不动了。黄老大连连作揖,道:“得罪!得罪!”四人走下擂台,飞步而去。
众人僵在当地,不知该说什么。比试才到第一场,就接连出了两个大笑话,原本闹剧人人爱看,然而物极必反,笑话闹过头了,反而颇觉无趣。
义贞搔头道:“怪不得我接他一招都难,原来都信口开河来着。”
马校尉上台喝道:“第一场,花楼主方胜出。”
义贞抱拳为礼,台下谁也没有喝彩,他只好尴尬地下台,自古打擂得胜而灰溜溜者,舍秦公子其谁。众人都想:“一个骗子,一个疯子,换老子上同样能赢。你小子惊慌失措,可谓窝囊。”
台边一阵鼓声,第二场比武便即开始。
只见卢三顾棚里走出一条彪形大汉,大冷天赤裸着毛茸茸的胸膛,犹呼呼喷着热气。他倒拖朴刀上台,刀背碰撞台阶,发出杂乱碍耳的声响。
不少人都认得他是乱刀杨九,月前刚从北方来落户,已经打死了好几个江湖人。这家伙吃喝嫖赌,欺善怕恶,更兼卑鄙无耻,一身外门功夫却真材实料,作不得假。
萧明空道:“婉儿,这人本领怎么样?”
婉儿道:“气力不小,但除此也没有什么特别。”
萧明空拍手道:“那咱们赢定啦!嘿嘿,那块闹鬼地必定藏着什么,把它买到手,我就不信圣门不急!”
婉儿点点头,飞身跃上擂台。众人忽然看到一名娇滴滴的绿衣女子掠空而至,姿势赏心悦目,都情不自禁地叫声好。婉儿怕生羞怯,反而满脸通红。
乱刀杨九对马校尉瞪眼道:“俺不跟这般小女孩儿打,你能不能换个人?”
马校尉道:“你不打,便认输。”
杨九“呸”的一声:“疯汉骗子加娘们,这算哪门子擂台?”
萧明空叫道:“肥猪,你敢瞧不起女人吗?”
杨九嘻嘻一笑,露出满口黑牙:“女人嘛,我常常瞧,也不知道瞧不瞧得起。”说着上上下下打量萧明空。
萧明空道:“婉儿,把他的腰子给我打掉。”
杨九怒道:“我金枪不倒,你要不要试试?”
萧明空不甘示弱:“找你大姑妈试去吧。”
两人拌嘴,言辞越来越不堪入耳,天瞳一把抓住萧明空,道:“好妹子,别跟他一般见识啦。”
萧明空眼珠子转了几转,在天瞳耳边吩咐几句,天瞳先是摇头,又无奈点头,两人随即笑作一团。
杨九道:“笑个屁!他日不要叫我撞见!”忽听马校尉说道:“他大姑妈,很丑很难吃。”
杨九忽地转身,怒视马校尉:“想打架吗?”
马校尉奇道:“你说什么?刚才是谁说话?”
木棚中卢三顾咳嗽了一声,杨九对主雇毕竟忌惮,骂骂咧咧,却不敢再发飙。马校尉的声音又响起道:“肥猪,你裤子穿孔啦,好臭。”
杨九扭头一看,裤子好端端的,也似乎没什么臭味。他再也忍耐不住,反手便是一刀。劲风过处,马校尉缩头不迭,帽子已被削去。这人的玩意也不含糊,还以一记扫堂腿,“砰”的一声,杨九摇摇欲坠,慌忙以刀拄地,听到马校尉的声音笑道:“肥猪发狠了,原来是头野猪。”
两人面对面,马校尉双唇并未翻动,原来是有人学他的声音出言讥刺。杨九怒火如狂,道:“是哪只龟儿子出口伤人?给爷爷站出来!”转头瞪着萧明空,“是你吗?”他可没想到精通拟声术的并非昭阳郡主,而是傍在她身边,斯文平静的少女天瞳。
萧明空笑道:“这肥猪当真是没有脑子,怎地跟公证打起架来啦?”
卢三顾皱眉道:“马校尉,还是请郎府的高手出场吧,时候不早了。”
马校尉点头称是。他甫转身,台缘已伫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这是个头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