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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瑾摇摇头:“今日不去了,夜里回来再去,夜里……”
他笑得高深莫测:“夜里该是能回来吧。”
嫦曦早习惯他如此,也不追问,二人动身进宫,长春宫谈笑声浓,分外得繁忙热闹,平日不怎么露面的嫔妃,小皇子小公主都在,皇后看安王夫妇进来,招手笑道:“快来坐下,都备好了等着你们呢。”
二人执意见了礼拜了年方入座,和皇后寒暄着,都没事人一般正说着话,太子夫妇带着一双儿女进来,众人都过来拜年,嫦曦早一把抱过瑶儿,高高举起转几个圈,瑶儿咯咯笑个不停,笑声中花隐进来了,麒儿猴一般蹦跳过来,扎在嫦曦怀中,花隐抱着女儿冲嫦曦微微一笑。
皇上最后进来,受了众人礼拜,笑说道:“今年新添了皇太孙,太子接管兵部又颇有成绩,任人唯贤而非任人唯亲,起用许多汪一鹤的旧部,朕心甚慰,是以今年宫中大庆。”
太子只说一句父皇过奖,脸上无喜无怒,仪蓁淡淡一笑,皇后笑逐颜开,吩咐一声开宴,亲自起身为皇上斟酒,众人也跟着凑趣,一时之间其乐融融。
宴罢,皇后留下太子夫妇,安王夫妇和花隐,话些家常,皇上抱着麒儿逗弄,淡淡说道:“兰妃也留下说说话,怀玉一年未归,苦了你了。”
门外有人长声而笑:“阖家欢聚之时,我怎能缺席?”
众人看向门口,吉王迈步走进,依旧是衣着光鲜,依然是风流倜谠,只是眼眸中多了风霜,他淡笑着拜见帝后兄嫂,兰妃眼中有泪落下,花隐早泣不成声,嫦曦悄悄看向怀瑾,他一脸的喜悦,似乎为怀玉的归来高兴着,只是衣袖下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的不安。
待怀玉坐下,皇上温言问他何时返回,怎么一年音讯全无,怀玉笑道:“说来话长,怕是要扰了众人过节的兴致。”
皇上招人带走麒儿,看着怀玉道:“说说吧。”
怀玉站起身说声失礼,外袍脱下里衣扒开,胸膛后背满布着伤痕,花隐一声惊叫,兰妃含泪过来为他理他衣衫:“皇上看到了,大冷天,再冻着了。”
嫦曦一一看向众人,皇上铁青着脸不说话,太子一脸关切,怀瑾看不出喜怒,眼眸盯着墙壁上的空白,似乎在想些什么,仪蓁吓得捂住了眼,只有皇后说话了,声音慈爱亲切:“吉王受苦了,好在有祖宗护佑,能平安归来,阿弥陀佛。”
兰妃看着皇后,一咬牙跪在皇上面前:“皇上恕妾妃无礼,怀玉再有不是,也是皇上的儿子,打狗还得看主人,这些人竟然要置他于死地,明摆着没将皇上放在眼里。”
皇上啪一掌击在龙案上,声音高了许多:“怀玉,究竟何人所为?你在塔城遇见了什么?”
怀玉目光灼灼:“儿子带人进了塔城之后,四处查访,得知有人私自开采银矿,带人前去查探,不想遇到秦恩甫家二公子秦仲明,他因与我相识,看到我带人死命追杀,我被追到一处山崖进退无路,就咬牙跳了下去,所幸崖下是一斜草坡,顺着滚落下去没有摔死,斜坡尽头是一个乱石坑,我掉了进去,石块尖利无比,是以……”
怀玉笑了笑:“好在儿子留了一条性命,又怕人认出,一路乞讨回到京城,不敢回府,也进不了宫,一月前在街上碰到二嫂的马车,是二嫂救了我,儿子在安王府藏身月余,今日又是二嫂,将儿子悄悄带进宫中,儿子才得以见到父皇……”
怀玉声音有些发梗,嫦曦张了张嘴,想骂怀玉,怎么就说了出来?她不敢看怀瑾,虽然自认为做得没错,可毕竟瞒了他,他会不会恼恨?她低下头看着裙角,默念起清心咒,屋中好一阵静谧,皇上一声冷笑:“先是皇后的好弟弟,如今又是皇后的好侄子,好啊,秦家人果真是,私采银矿?莫非是要另设朝廷?”
皇后忙站起身颤声道:“皇上,求皇上明察。”
皇上看看怀玉:“你的话,可有凭据?”
怀玉眸子一黯摇了摇头,皇后暗暗松一口气,一直沉默的安王突然说道:“儿臣有凭据。”
众人看向安王,怀瑾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银元宝,温言说道:“这个元宝看着平常,跟国库的库银一般无二,不过让冶炼师仔细验看后,此元宝竟比库银纯度高出两成。”
太子摇头道:“二弟,库银纯色为九成,你手中元宝怎么可能比库银高出两成来。”
怀瑾笑笑:“因近几十年银矿挖空,国库中银子远远不足流通所需,是以户部尚书大着胆子请示父皇,国库库银对外宣称是九成,实则只有七成。此事,除了父皇和户部尚书,无人知晓,我也是为查凭据,两相眼看才得知真相。”
皇上脸色更沉:“怀瑾,只有一个吗?”
安王一笑:“户部柴侍郎明察暗访,各地陆续有人搜罗,这样的元宝目前已有数十万之巨,银两在我朝大肆流通,西北地区物价飞涨,有人借机敛财,百姓苦不堪言。”
皇后刚要辩解,皇上冷笑道:“怎么?皇后又想以一句不知情,就置身事外,安王妃落胎的事,秦钺嫁祸汪一鹤的事,朕念着多年夫妻情分,已是法外施恩,可这冒充库银之事,动摇国本,你身为皇后,难道不知?”
皇后身子颤栗起来,伏倒到地上低泣道:“臣妾娘家的族人仗势胡为,也是有的,臣妾虽竭力束缚,可臣妾人在深宫,岂能事事皆知,臣妾委实是冤枉。”
皇上站起身:“冤枉与否,皇后对宗人府去说,兰妃素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
皇后身子剧烈颤抖起来,兰妃呆怔无言,太子扑通跪了下去:“父皇,此事是儿臣所为,儿臣狼子野心,命秦仲明前往塔城私采银矿,所得银子用来训练军队笼络大臣……”
皇后叫一声信儿,辩解说道:“此事太子毫不知情……”
皇上喊了声住口,桌上的砚台照着太子砸了过来,太子避也不避,直挺挺跪着,一旁跪着的仪蓁扑过来挡在太子身前,嫦曦惊叫一声怀瑾,怀瑾手中拐杖掷出,将砚台击得边了方向,扫过仪蓁额角跌落在地。
怀瑾失了拐杖身子一歪,嫦曦忙过去扶住他,怀瑾面无表情,将她当拐杖一般拄着,眼睛盯着太子,太子抱起昏倒的仪蓁,对皇后磕个头说道:“儿子无能,辜负了母后拳拳之心,儿子能为母后做的,只有这些了,母后多保重身子。”
又跟皇上磕头道:“一切罪责都由儿臣承担,求父皇莫要为难母后,母后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了这个身份。”
太子说完,抱起仪蓁走了,皇上拂袖而去,没有看皇后一眼,皇后跌坐在地上,凤冠歪斜着,似乎一瞬间,容颜已苍老衰败,怀玉和花隐扶着兰妃走了,皇后半晌抬起头,屋内一片沉寂,只有安王冷冷看着她,她视如女儿一般的侄女,只顾扶着自家夫君,竟是看夜不看她一眼。
她对上安王的目光就是一声冷笑,站起身理了理衣冠,在凤榻上端坐了,拿起茶盏浅嘬几口,盯着怀瑾道:“本宫一直待安王不薄。”
怀瑾看着她:“皇后确实待我不错,可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杀母之仇?”,皇后一声嗤笑:“你以为,燕昭月是我烧死的?本宫确实恨她,不过本宫没那么傻,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我须宽容大度,地位才不可动摇。”
怀瑾面容上有些肃杀:“母妃身亡那日,我就躲在偏殿,亲眼看到皇后从殿门出来。”
皇后看着他,好一会儿咬牙冷笑道:“这个贱人,那些日子她生病了,派了宫女过来请本宫前去叙话,说几句话出来一回头,她的宫中就起了火光……本宫若要杀她,用不着那么大的阵仗。本宫还一度疑心,她怎么死不好,偏偏要自焚而死,原来她让你亲眼看着,在你心里扎进仇恨的种子,让你记恨本宫……哈,燕昭月,皇上不是总赞你冰清玉洁,岂知你会连亲生儿子都算计进去,本宫再怎样,为了儿子可以赴汤蹈火,若不是一片护子之心,也不会让太子长成这般品性,敦厚温良毫无心机。”
怀瑾咬了唇没有说话,皇后笑道:“安王没听懂?天底下每一位母亲,只愿儿女快乐安康,而不是让儿子在阴暗仇恨中长大,怀瑾,本宫疼你一为给皇上看,二为借着你笼络广阳王,三……”
皇后顿了一下:“本宫怜你年幼丧母,也喜你斯文聪睿,本宫寂寥无趣,你给本宫带来多少欢乐,本宫知道,你和彦歆这几年委屈,本宫一直想着,待太子登基,会好好补偿你们……如今看来,怀瑾所作种种,不过是虚与委蛇,一个孩童竟有这样心机……怀瑾,你装腔作势二十年,就不难受吗?”
怀瑾僵直站着默然无语,嫦曦感觉到手臂冰凉,紧紧扶住他,吸一口气说道:“怀信哥哥已是太子,姑母为何还要费尽心机?”
皇后看着她:“圣心难测,太子可立也可废,只要尚未登上皇位,我就得为他筹谋。”
嫦曦又道:“可是,如今太子之位只怕难保。”
皇后笑起来:“只要本宫还在,本宫的儿子就还有希望。彦歆啊,你这孩子心地善良,可善良太过就是软弱,你被怀玉痴缠数年,又因心结难解,一直冷待怀瑾,如今刚刚好些,又被怀玉利用,为他人做了嫁衣。”
怀瑾猛推开嫦曦,一瘸一拐过去弯腰捡起拐杖,头也不回得走了,嫦曦忙追了出去,一边追一边喊,怀瑾拄着拐杖竟走得飞快,嫦曦追出宫门外,人影已是不见。
44离家远走
怀瑾疾步向外,心里翻滚着,既怒且哀,他一年筹谋,派出数百精锐,在塔城折损大半,却苦无所获,直到一月前,狄庆从塔城逃出的一个库工那儿,花重金收来那个元宝,和国库库银真假难分,他和柴式彰费劲周折,方窥到端倪。
正月初一是母妃祭日,他决定在这一日,向后族发出最后一击。
废掉皇后,太子没了依靠,他又向储位迈进一步。
岂知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想到嫦曦会悄悄将怀玉藏在府中,怀玉满身伤痕出现在众人面前,兰妃一哭一跪,触动了父皇,塔城一事,怀玉抢了头功,他拿出的元宝成了陪衬。
不想太子愚孝至此,承担下所有罪责,他看着瞬间苍老的皇后,方知太子才是皇后真正的命脉,他虽不忍害了太子,但是为母报仇心切,在塔城耗费的心思,他觉得值。岂料皇后一番话,重重捶打在他心里,母妃为何要这样做?为何忍心让自己的儿子年幼失怙,忍心让儿子在仇恨中长大,想起年少时强颜欢笑,他全身冰凉。
但他心头尚有疑虑未解,是以苦苦支撑,皇后对彦歆说的几句话,让他再无法忍耐,若是彦歆帮了怀玉,他尚能接受,可是嫦曦,那是嫦曦,她为何要如此做?她苦苦隐瞒,她有意让自己搬到僻静的梅园,甚至除夕之夜,她含情的厮缠,怀瑾都疑心她是为了保护怀玉,让自己无暇他顾。
他跌跌撞撞疾步而走,脚步慢下来,已身在一处废弃的宫殿,那场大火后,他再未来过。
抖着腿登上石阶推开殿门,空旷的大殿中悬挂着一副画像,画像中女子真人一般大小,冲着他盈盈而笑,小时候他每次跑进来,迎接他的总是这一张笑脸,明净亲切笑看着她,慈爱得嘘寒问暖,怀瑾眸中有泪滴下,落在青砖地上晕了开去。
怀瑾低头看着青砖地上照出的倒影,再看向四周,竟是打扫得纤尘不染,拄着拐杖向后走去,后院中几位上了些年纪的宫女正在闲坐,见他进来慌忙起身行礼,怀瑾温和笑道:“本王母妃的宫殿如此洁净明亮,都是各位之功,今日过年,本王特来打赏。”
其中一位宫女闻言,眯了眼睛打量着怀瑾,笑笑说道:“竟是怀瑾吗?可记得我?兰芝姑姑。”
怀瑾盯着她,半天笑道:“果真是兰芝姑姑,兰芝姑姑当年不是……”
兰芝笑道:“蒙皇上赦免,将奴婢从宗人府放了出来,我们几个人都是伺候过娘娘的,皇上让我们在这儿看守打扫,不觉这么多年过去了。”
怀瑾咬咬牙:“他没护住母妃,又何必惺惺作态。”
兰芝摇摇头:“要说皇上可是痴情人,常常过来,对着娘娘的画像,一坐就是大半日,还常常对着画像说话,有好几次,我都偷偷看见皇上在哭。”
谁是谁非,真相如何,怀瑾的心快要炸裂开来,给了姑姑们些赏银,匆匆向外迈步,如今只有一个人能告诉他真相。
大殿门槛上坐着一个人,怀瑾没看见一般从她身旁走过,正要迈过门槛,嫦曦手臂绕上他的腿,轻轻抱住了往上一靠,怀瑾动弹不得,嫦曦仰头看着他:“好些了没?”
怀瑾挣了挣,嫦曦抱得更紧:“一瘸一拐的,瞎跑什么?也不嫌姿势难看……”
怀瑾心中的气涌了上来,嫦曦拍拍那门槛:“知道你难受,我们坐着说说话多好,说出来,你就不难受了。”
怀瑾的气有些打结:“你怎么知道?”
嫦曦脸在他腿上蹭了蹭:“我自然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