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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天翔淡淡道:“就是关于杨相国和当今皇上的一切情况。”
周通一愣,脸上微微色变:“兄弟打听这个做甚?”任天翔木然道:“有些事不方便现在就说,还望周兄理解。我知道这是风险极大,弄不好就要掉脑袋,所以周大哥觉得为难也无需勉强,我理解。”
“兄弟你这是什么话?”周通怒道,“难得你如此瞧得起我周通,这点小事我还能推辞?不知兄弟想打听他们哪方面的情况?”任天翔正色道:“凡是你们能打听到的任何情况,都一字不漏向我汇报,我会付给你们足够高的酬劳。”说着他拿出一叠钱票,塞到周通面前。
周通怫然不悦道:“兄弟这什么意思是?难得我周通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帮兄弟做事还能收钱?”说着将钱推了回来。
任天翔又将钱塞入他怀中,正色道:“我们是兄弟,所以我不跟你谈钱,但是这事周大哥一个人也办不了,而大哥手下那帮兄弟就是帮忙跑腿也需要吃饭,这就当是给他们一点辛苦费,若是周大哥不收,我便不好意思求大哥任何事。事成之后,我会另有重谢。”
周通无奈,只得将钱收了起来,低声道:“兄弟你回去安心等候,我会让全城的兄弟帮你打探,每天的消息我会按时送到兄弟手里。”
任天翔点点头,将自己联络地点留个了周通,这才与任侠悄然离去。离去的路上任侠心有忐忑地小声问:“要不要我去跟着周通?万一他要去告密,我们可就麻烦了。”任天翔自信道:“经我方才的观察,周通不是那样的人,决不会起这种心。何况我答应给他的钱,远超过官府的悬赏,他没理由因小失大,还背个出卖朋友的名声。能混成那帮乞丐的头,说明他至少比大多数乞丐都讲义气,有起码的操守才行。”见任侠依旧有些不放心,任天翔笑道,“你要是不放心暗中跟他两天也行,毕竟这事关系重大,万一我要看错,可就要全军覆没。”
任侠点点头:“那公子自己小心,我去了。”说着拱手拜别,回去暗中监视周通。
从这之后,周通每天都将打听到的、有关杨相国和当今圣上的消息,按时送到与任天翔约定的地点。不过由于这些消息是出自一帮乞丐之手,自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相国府又买了几个丫环,或皇宫又新换了一批琉璃瓦之类。任天翔每日就埋头在这些杂乱无章的消息中,漫无目的地寻找可资利用的消息,他相信只要有耐心,迟早能从这些情报中表象之下的“规矩”,并让这“规矩”为自己所用。
这些消息是如此庞杂纷繁,初看起来毫无头绪,但当任天翔全神贯注于这些庞杂的信息,并以高速运转的“心术”拣选归纳,终于从皇宫最近采买的物品中得出一个结论——圣上最近要举行祭祖大典。
前方战事不利,范阳铁蹄势如破竹,以每天百里的速度直扑长安。虽然朝廷已急招各地兵马勤王,在洛阳一带组成防线,任名将封常清与高仙芝为正副主将,抵御叛军。但玄宗皇帝显然对这些措施还不放心,所以在这个时候祭祖,以借祖先的文治武功保佑,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且白痴都能猜到,玄宗皇帝一定是去昭陵祭拜文治武功天下无双的太宗皇帝,届时百官必定随行,杨国忠自然也不例外。
昭陵是在离长安百里之外的九峻山上,沿途不仅道路崎岖,而且在崇山峻岭之中,机会无疑也比在长安城内高出许多。任天翔对着地图冥思苦想了一整夜,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渐渐在他心中成形。
“走!明日一早,我们去昭陵祭拜太宗皇帝。”任天翔开门而出,虽一夜未眠,却因心中的兴奋而毫无睡意。
“为什么突然要去那么远,祭拜一个死了好多年的皇帝?”小薇像往常那样伺候任天翔梳洗,听到这话不由好奇地追问。任天翔意味深长地道:“因为他是个好皇帝,不仅一手创建了大唐,也留下了一段令人赞叹的贞观盛世。这样的皇帝,值得我去拜他一拜。”
“我陪你去。”小薇忙道,“难得见你稍微开心了一点,我便陪你去散散心,远离长安这是非之地。”见任天翔脸色突然阴了下来,小薇忙嗫嚅道,“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让你不开心?”任天翔摇摇头:“跟你没关系,只是我又想起了天琪。这几天我在进行一桩十分危险之事,你最好还是别跟我在一起。我已经失去了天琪,不想再看到你出意外。”
小薇乖巧地点点头,没有再问。她知道有些事,如果他不告诉你,那自己最好还是别问,只有这样的女人,才不会让人感到厌烦。
昭陵在长安以西百里之外的九峻山,当年太宗皇帝在建墓之时下令薄葬,因山而建,不需起坟,并撰文立碑书写:“王者以天下为家,何必物在陵中,乃为己有。今因九嵕不藏金玉、人马、器皿,用土木形具而已,庶几好盗息心,存没无累。”因此昭陵气势恢宏,以山为陵。大宗皇帝和长孙皇后,入葬后,又将过世的的开国名将、名相、名士及王族陆续葬入,陪葬墓超过一百余座,成为大唐开国之君和一干名臣武将的墓葬群。玄宗皇帝在国家危难之际,到此祭拜先祖和大唐开国之将,自然是想借着先祖的圣明和众多开国名将的勇武,以平息骤然而起的战乱。
当任天翔带着杜刚、任侠来到这里,遥望以山为陵的雄奇,以及有名的“昭陵六骏”和众多文臣武将的陪葬墓,心中也不由生出无尽的仰慕和赞叹,甚至生出一丝效法和比肩的雄心。他不禁想到司马瑜觊觎江山社稷,恐怕更多也是因为才智高绝,才会有这种唯我独尊的野心吧。
慢慢顺着山势拾阶而上,任天翔收起心中的景仰,开始在沿途的道路上,寻找可便于伏击、又容易逃脱的地点。两个守陵的老卒在收了他两贯钱后,便任他登上而上——比起实实在在的钱来,皇家禁令算个屁。
在半山腰一平台处,任天翔停了下来,以超人的目力审视着周围的环境。他知道这里是百官下轿、皇帝听辇之处,从这里开始,百官和皇帝都要步行登山,一直走到敬奉香烛的灵牌前。现在御林军留在山下,只有带刀侍卫和少数御林军高手可以随行,如果在这里动手,成功的机会会大大增加,而且得手后还可借山势逃脱。这里无疑就是最好的地点!
他把自己想象成负责警戒的御前侍卫总管严禄,想象他如何在可能与伏的地点派侍卫预先搜索,如何安插侍卫沿途警戒……任天翔正专注于自己的谋划,突听一个淡泊清雅的声音突然在前方响起:“不用选了,这里确实是最好的伏击地点。”
任天翔一惊,急忙抬首望去,就见前方一座林木掩映的凉亭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好像方才还没看见他,现在却突然出现在前面。任侠与杜刚也吃了一惊,手握剑柄暗自警戒,就见那人一面怡然自得地品着香茗,手拈一枚棋子正低头沉思,在他面前的木桌上,是一枰稀疏散乱的黑白棋子,而他却正在对枰沉思。
任天翔已看清那人模样,示意杜刚与任侠收起兵刃,缓缓来到凉亭前拱手问:“李兄怎么如此之巧?竟在这人迹罕至的昭陵独自品茗?”
原来这人不是别人,竟是东宫伴读的李沁。就见他从棋枰上抬起头来,淡淡道:“不是巧,为兄是专程在此等你。”
任天翔眉头一皱,心内暗惊,不过很快就想到最大的可能:“是季如风给你通风报信?”李沁没有否认,微微颔首道:“他们是为了你好,不然不会只通知我,而不通知官府。”
虽然季如风将自己欲行刺李隆基和杨国忠的决定透漏给了李沁,但李沁能准确想到昭陵,而且预先等在这里,这份心智足以令人惊叹。任天翔脸上一阵阴晴不定,淡淡问:“李兄此举,不知何意?”李沁抬手指着自己对面的座位:“我已在此等了你大半天,就想与你品茗,手谈一局。”
任天翔冷冷道:“品茗可以,手谈就算了,我一向不好此道,那是你的对手?”李沁淡淡一笑:“兄弟何必自谦?以你的头脑,即便没有认真研读过,实力也远胜常人。况且我还可以让你三子,不让你吃亏。”
任天翔淡淡道:“让子棋,就是赢了也没什么光彩。”李沁悠悠道:“如果输赢的彩头是大唐最有权势两个人的性命呢?”
任天翔心中一跳,不动声色问:“李兄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沁微微叹道:“我已知道你欲行刺圣上和杨相国,而且又猜到你最可能埋伏的地点,我没有惊动官府,也没有让太子殿下通知圣上,就是想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你若能在棋盘上赢我,我转身就走,再不过问你的事。但你若输给我,说明天意在我这边,还请兄弟就此收手!”
任天翔面色一沉:“收手?莫非就让我义安堂兄弟,还有我妹妹白死了不成?”李沁黯然叹道:“打错已经酿成,难得一定要用更大的错误去纠正?圣上现在不仅是你的仇人,也是抵御范阳叛军的精神领袖。他若遇刺,各府节度使必定拥兵自重,割据一方,战乱之势,将再不可收拾。难得你忍心用百倍千倍甚至万倍的无辜者,为你妹妹陪葬不成?”
任天翔冷笑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皇帝就可以例外?人不分幼长贵贱,皆天之臣也,在杀人偿命的天条面前,皇帝与百姓也须一视同仁。你不用再拿天下、拿无辜者的性命来压我。如果这个国家不仅不能保护无辜者,反而害死了我的朋友和亲人,那它就不是我的国。如果朝廷和法律不能给我一个公道,那我就只有自己去实现这个公道。”
说完这任天翔踏上一步,盯着李沁毅然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你不要再想说服我,更不要再想着阻止我,不然我们就不再是朋友。”
任天翔话音刚落,任侠与杜刚也从两旁向李沁逼近。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李沁再不识相,那就只好将他先抓起来,至少在行动结束之前不能放了他,以免泄露众人的计划。
李沁对此似乎并无意外,只是打量了杜刚和任侠一眼,微微颔首道:“是义门剑士?难怪有如此冷定从容的气质。我有两个朋友,他们十分仰慕义门剑士的风采,早就想找机会领教,今日总算能得偿所愿。”
任侠手扶剑柄淡淡问:“不知你那两个朋友在哪里?”
李沁努了努嘴,笑道:“你们已经见过,只是没特别留意,他们正在过来,就在你们身后。”三人忙回头望去,就见两个守陵的老兵正袖着手,佝偻这腰身慢慢拾级而来,一步三喘地来到凉亭前(真能装O(∩_∩)O)。在三人注视下,二人慢慢直起腰身,从破旧的衣袖中垂下手,刹那间就见二人气质彻底变了,哪里还有半分老态龙钟,尤其是那深藏于眉棱下的眼神,隐隐闪出剑一般的锐芒。
“忘了给你们介绍。”李沁淡淡道,“听说任公子欲冒天下之大不韪,所以为兄之好请了两个儒门的朋友,他们皆是出自儒门研武院的剑士,对义门高手一向仰慕,所以毫不犹豫赶了过来。他们接替两位守陵的兵卒已经有两天时间,总算等到了诸位。”
就见左边那个兵卒打扮的老者脸容干瘪枯瘦,身材却高挑挺拔,随随便便一站便笔挺如枪,对任天翔抱拳道:“儒门成浩仁。”
右边那个老兵打扮的老者身形矮胖,头顶上还秃了一大块,圆乎乎的脸上总是带着一丝恭谦的微笑,唯有一双眸子隐然有凛冽之气。他也跟在同门之后,对任天翔抱拳一礼:“儒门顾怀义。”
任天翔心中一惊,突然想起季如风说过的儒门十大名剑,正是以“天地君亲师,仁义礼智信”命名,不禁正色问:“儒门十大名剑之‘仁’与‘以’?”“不错!”瘦高老者傲然道,“儒门早就仰慕义门高手的风采,今日有缘相见,实在是难得的幸事。”
任天翔望向李沁,心中有些意外,问道:“你是儒门弟子?”
李沁没有直接回答,却捋须轻叹道:“我从小学道,后又学佛,之后又在儒门重地嵩阳书院苦读多年,与儒门确实颇有些渊源。不过今日之事无论为道为释为儒,都会阻止你。所以我劝任公子还是以天下苍生为重,暂且放下个人恩怨,方为真正大仁大义之士。”
任天翔打量着成浩仁和顾怀义,心知二人能藏起高手的锐气装成普通老兵,将自己和杜刚、任侠都骗过,就这份修为已令人惊叹,再想到与二人其名的邱厚礼,竟能凭一人之力在众墨士包围下来去自如,儒门剑士的武功隐然比任侠杜刚还略高一筹,看来李沁今日是稳操胜券,才如此自信坦然。不过他依然无所畏惧地淡淡问:“如果我不愿放下呢?”
李沁叹了口气,指向面前的棋枰:“所以我想跟你打一个赌让上天来决定。如果让你三子你能赢我,我转身就走,不再阻止你报仇。或是你的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