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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瞳若细细地数着。
一条腿……不,是一双腿,是第一个人的一双腿……第二个人的……上半身。
细细地数着,提起最后一毫力气,生怕遗漏了任何生机。就好似无常数典着他们的簿。
第三个人的头颅,第四个……没有头颅的人,第五个半边的尸体。
够了,终于……够了。
颜瞳若轰然倒地,竟就好像死掉了。
他的鼻息只剩下细细的苟延,仿佛随时就要归于寂然。
他不愿再挪动哪怕一根手指的一个关节。他数过了,第一双腿是一个紫衣人,第二个紫衣人的上半身也找到了,第三个人只剩下头颅,他的身子被琉璃蟒吞掉,是他亲眼所见,半边的尸体是最后一个紫衣人。至于那个没有头颅的,是泽冲子,师叔。
够了,让我睡吧,不要让我再多思考一秒了,让我睡吧……
不对。
死尸一样趴在地上的颜瞳若,突然瞪大了眼睛。
不对!!!
那第一个人仅剩的双腿,和“第二个人”的上半身,其实都是同一个人的身体!
颜瞳若突然从地上跳起来,身上的骨骼好像全部爆裂那样剧痛,差点让他就这样疼昏过去。
于是,酌星子用他勉强睁开的双目,看到了这一生所见过的最恐怖的景象:
泽冲子的“遗体”没有任何关节的运作、直挺挺从地上站了起来,双手紧扣、咔嚓一声插进了他自己的胸腔;同时,泽冲子断头的颈子突然强烈地扭曲爆裂,周围的皮肤全部被撑破,无数令人恶心得遍体生寒的恶臭毒瘴从断颈里涌出。
最后,一个不知何物的肉坨从断劲里缓缓挤了出来……
这断劲很小,可那肉坨极大,比泽冲子的身躯还要粗壮,肉坨挤出断劲,就好像毒蛾撕破它的茧。
但这可不是什么毒蛾。那肉坨完全挤出来,突然裂开,爆射出无数腥臭浓浆。同时有两处小小的凹陷也裂开了口,突出两个圆圆的物事,竟是一对暗黄色的眼睛……
肉坨转动了几下,颜瞳若终于发现了那到底是什么。那是一颗遍布大小毒瘤的、龙类的头。
颜瞳若看着顶着深紫色怪异龙首的“泽冲子”,心里默默地想:
泽冲子……这是……什么……鬼啊……
有了颗龙头的泽冲子好像也丧失了人类的语言能力,猛地张开手,手里似有似无绷紧了数跟紫色的细线。
突然间一处焦土破开,涌出一小片毒沼,毒沼中猛地跳出一个人来。
这才是最后一名紫衣人。
紫衣人用怪异的姿势飞向颜瞳若,当真如被木偶一般。
颜瞳若就在刚刚,彻底地失去了知觉,就这样站着身子昏了过去。
而飞过来的紫衣人竟在半空中折断了自己的一臂,把前臂硬生生扯下。
血肉模糊的胳膊露出锋利的断骨,就如尖刀一般。
紫衣人带着阴毒的声势,用断骨对准颜瞳若的心脏,猛扎下去……
颜瞳若,睁开了紧闭如同死人的双眼。
这双眼里,绽放着完全不属于他的银白光辉。
龙首的泽冲子猛的一怔。
本来一动也不能动的颜瞳若,一把抓住了紫衣人的断手,把他向空中“轻轻”一丢。
紫衣人断了线一样直飞入千丈苍空。
颜瞳若低着头,用左手“轻轻”一指空中几乎高得看不到身躯的紫衣人。
嘭。
泽冲子好似听到了这样一个响声。
没有吗?有吗?
紫衣人在风里爆成内脏混合着断骨的破碎肉块。
颜瞳若抬正了脸。
不长不短的黑发飘动,那被方才的激战折磨得破碎不堪的道袍又变得初始那般洁净。
万籁无声。
不因无物,只因为,天地也臣服于“他”的气势,惶恐得不敢有半点动作。
风吹过,虽是微风,地表的焦土却被卷得一干二净;荒地上,突然长满了青草,生机盎然。
“他”,颜瞳若,不是颜瞳若。
“你……你是……”泽冲子磕磕巴巴地说,此刻他再也坚持不住,浑身散架一般双膝跪倒,不由自主地将那丑陋的龙头伏在地上,尽可能地展现最最卑微的姿态。
泽冲子的身体,无法克制地剧烈颤抖。
太熟悉了。
也,太可怕了。
穷尽所有轮回,泽冲子也不会忘记,眼前的这个道势。
“师叔……”泽冲子道,一双龙目流下最恐惧的泪。
“你好大的胆子啊,”颜瞳若笑眯眯地开口,用他自己都从未听过的、慈祥到无可形容的声音,“韩毒龙。”
74
74、第四十九章 。。。
颜瞳若大字型仰面躺在地上,不知已过了多久时间。
他懒得动弹哪怕一根手指,索性就这样躺在地上,躺在地上思考。
他和泽冲子的战斗让他体味到了很多东西,很多很多。
从先前泽冲子突击他的行为而看,泽冲子并不是由业障遣下山来。泽冲子此行是专门来杀他的。
起先颜瞳若一直都用昆仑山所教导他的“常识”来思考一切,换做其他昆仑人,可能也就这样度过一生,但颜瞳若本就智慧超常,他较寻常睿智者思考的的尤甚,用昆仑之理推想昆仑之道,经常会出现无法解开的难题。
于是他便开始质疑昆仑山道的“理”。
这在昆仑山上的道人看来是匪夷所思,无法理解的,但颜瞳若就是如此思考。长此以往,对那些与“昆仑常识”相违背的事情也逐渐习惯。
昆仑人大多心智单纯,像他这般思考的真也算异类绝顶。
也正因为他是如此,才能由各种超乎寻常的“表象”当中悟出常人无法窥探的“至理”,从斥秽风钟的咒理中寻找到风,由天罡星斗的排布里领悟被昆仑誉为“天道仙术”的罡步。
于是,在他遇到泽冲子这样的行为时候,第一个反应便是“泽冲子可以无视业障,自行下山”。
然后。
自打从他于昆仑山学业开始,便被不断地灌输“道天噬”的理。
道势强绝者,违反了亘古长存于道的天纲伦常,被大道的“惩”强烈反斥,挤压扭曲,最终身形俱灭,谓之“道天噬”。
寻常凡人,不论你如何作恶,到最后处罚你可能有各式各样的手段,但你的报应绝不会来自道天噬。
道天噬只约束实力强绝的道人。
这几千年以来,昆仑山的道人,全部恪守道的准则,以免遭道天噬的损害。昆仑道人教导学徒的时候,为一再强调道天噬的可怕,都至少会举出十余个例子,其中有斗神与父亲反目成仇,但迫于道天噬始终无法对生父下杀手;有文王食子,但由于感受到道天噬,突然呕出肉饼,才发现那是亲生长子的肉等等。如果斗神最终杀害了生父,文王没有吐出亲子的血肉,那么这二人刹那间便会被道天噬轰为齑粉。
凡修道者,道术境界不论,可不要沾染道天噬,乃是最重之重。为了让弟子们切身体会道天噬的可怕,道人传授弟子时候多半要让弟子做如下修炼:
设身处地的思考,自己若是残杀了万人,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待到弟子们真的入定,想想自己如何荼毒生灵,便会毫无例外地感受到道天噬的惊觉。
那是一种无法遗忘,震颤心魂的威压。
颜瞳若记得,自己由于天纵奇才的道势强绝,在体味到道天噬的轰鸣时甚至昏厥。
道天噬是如此的法不容情,它无处不在,每时每刻都紧盯着每一个道人。好在道天噬也算有一定预兆,如果发现的及时,还不至于发生。
关于道天噬的预兆,颜瞳若也询问过泉千流。二人互勉,决不能触发道天噬的能量。
昆仑道经有言,道之力甚伟,道天噬无处不在,一旦发生,无可避免。
但它错了。
此时此刻,颜瞳若是这么的确信。
它错了。道天噬,一定有某个无法弥补的隐蔽漏洞,
不然,庆天零让数以千计道人的十灵化为阴魂、无法归入轮回,泽冲子身负庞大数量的魂魄、比之庆天零也不遑多让,这两件事,要怎么解释?
庆天零和泽冲子,颜瞳若的这两个师叔全部以无数阴魂淬炼了自己的术,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遭到道天噬的湮灭。
道天噬,一定有一个避免的方法。
这方法,斗神无法得知,文王无法得知,但庆天零与泽冲子,却竟知道了。
等一下。
斗神与文王的故事真的能够说明道天噬避无可避吗?昆仑已经骗了道人这么多,有没有可能这些流传了千年的典籍,实质上竟也是堆砌再堆砌的谎言呢?
颜瞳若又陷入了迷茫无方向可循的深刻思考。
再者。
自己就要被泽冲子用阴魂浇注的“落鬼练”吞灭殆尽的时候,那一击远方奔来的盲走阳炎。
泽冲子无法想通,但颜瞳若却知道。打出那盲走阳炎的人绝不是庆天零。
所有的奥妙,全都在那一计“烁星罗”里。
烁星罗,只有在颜瞳若凤魂绽放时才能够发动,咒理是将道势遍布层云,以木水相生之法将云朵中填满花瓣。这花既是阿桂放的,理当便是桂花。花瓣固然湿润,但归其根本也算是木,五行法,木可生火。于是在最后,颜瞳若用灵魂将桂花之云点燃。
于是,大地呼应苍空的火,颜瞳若得到他最强的地势。
在这片烁星罗的笼罩之下,这火红云朵下面的巨大空间里,所有火咒的威力,都以十倍计。
在颜瞳若的凤魂安眠在十灵最深处时,颜瞳若还是会被大火伤到的,可发动烁星罗的条件既是点燃桐族的魂,也就是,彻底的驾驭火焰。虽然在红云下敌人的火咒也会被放大,但此时此刻,颜瞳若根本不会被火伤到分毫。
于是,在烁星罗存在时,颜瞳若就是斗神。
但烁星罗有两个致命的缺点,一是无视敌我,只能在颜瞳若单独对敌时候使用,二是存在的时间很短,只能用以爆发。
颜瞳若最后吞灭泽冲子的一击琉璃蟒,若是在寻常时候发动,就算倾尽他所能也绝不会是那般的庞然巨物,只因在烁星罗下,颜瞳若压榨了当时的最后一丝道势,才有如斯威力。
所以。
那天的盲走阳炎绝不是庆天零所发。
颜瞳若何许人,对术的理解在某些方面,就连泽冲子也无法与他相比。颜瞳若以他对火的驾驭,在那个盲走阳炎当中,闻到了一种味道:
拼尽全力的坚定。
那盲走阳炎,无疑是施术者的全力一击。
不论这一击的初衷是否为置颜瞳若于死地,既然那时候如此拼尽全力的一个术,能够堪堪大过这术的创作者庆天零所尽力施展的术,那这术就一定不是庆天零所念。
因为那计盲走阳炎是在烁星罗的底下。
在烁星罗之下,如果庆天零拼尽全力念出一咒盲走阳炎,恐怕这苍穹也会被烧个窟窿。
那么这攻击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颜瞳若却有点眉目了。
因为这盲走阳炎当中,颜瞳若还察觉到了,另一种味道。
可是,不论如何,一切都仿佛有了眉目,惟独只有一件事除外……
那天,自己脱力以后,到底看到了什么?
颜瞳若在泽冲子操纵紫衣人做最后袭击的时候,突然昏了过去。他没有这之后的一切记忆。
哪怕一点一滴都没有。
泽冲子到底为什么没有取自己的性命呢?
75
75、第五十章 。。。
泉千流抱着婉。
并不是那种阔别数十载,痛哭流涕的抱,而是那种轻微的抱,那姿势就像在细细爱抚中悄悄停下一般。
泉千流知道这不是婉。
虽然极少出现,泉千流却知道,这是一种叫做“梦”的东西,能把内心深处最牵挂的东西浮现出来。
泉千流轻轻地抱着婉。他不敢用力紧拥,他恐惧那若即若离的飘渺触感,再多一分他也承受不了。
他不想感觉到,在这怀抱里的并不是婉,而是自己的梦幻。
不说思念,不说依恋,泉千流不说话。
不说爱。
他只是默默地,默默地流泪,无视脑中几欲毁灭思维的巨大轰鸣,就这样抱着婉,等梦醒来。
可这次梦竟没有如期醒来。
在梦里,泉千流看到婉消失了。那熟悉得开始陌生的眉眼,一下子黯淡下去,消失在黑影当中。不论发丝的香气,不论肌肤的温度,什么也不留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巨大的锁链。
这锁链悄无声息地出现,省略一切攻击以及束缚的过程,突兀地将泉千流紧紧缠绕其中,无法移动半分。
一般凡人,若在梦里见到巨链缠身,纵然在梦中惊吓,醒来也多半不以为意。可泉千流不然。泉千流保有昆仑道士的习惯,极少睡眠,睡眠里做梦的次数更少之又少。因为如此,他才会在第一次于凡间梦到婉的梦醒之后,想着再一次失去的婉,悲伤郁郁了近半年。
这次梦到被锁链缠身,是泉千流这百年岁月里,所做的第一个噩梦。
于是泉千流突然萌发了一个凡人听到将会哄然大笑的想法:有人侵入了他的梦。
而这个想法,误打误撞,却正好是正在发生的真实。
泉千流在发现锁链的第一时间,便念了一个术。
“崎镇刀。”
方才与婉相处过的地面突然一阵轰鸣,随即碎裂,密密麻麻的尖刃凶铁从整个地表突起,方才旖旎之地瞬化刀剑之林。
巨索呢?
哪里还有什么巨索,整片大地就只剩下杀气腾腾的刃,好似刺猬的脊,而泉千流就像刺猬脊背里停留的毒蜂。
除了泉千流所在的小小原地,这大地再无一处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