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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三绝-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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届知命之年,却仍寡人有疾,与郑老板可说臭味相投。
而黄老镳主则是古大夫的表亲,表兄弟两人都喜欢花天酒地,自然跟郑老板走得很近,
经常呼朋引类,有志一同,厮混在一起了。
今晚这个场面,满桌山珍海味不在话下,更有青春貌美的六位姑娘相陪著,以及数个丫
环随侍在侧,但主要的重头戏,则是琵琶娘子的弹唱献艺。
这时宾主八人正在聚精会神聆听著,只见毒美人浓妆艳抹,手抱琵琶坐在一旁调整著琴
弦,婉儿与莲儿则站在她身後的两侧。
弹奏开始,真个是“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生平不
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後六么,大弦嘈嘈如
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当代大诗家香山居士白居易的这首“琵琶行”,确将弹奏琵琶时的情景,描写得淋漓尽
致而传神,使人如身历其境。
毒美人弹奏了一遍过门,随即边弹边唱起来。
她这时唱的,正是以前韩宏秋娘所作,使秋娘唱红的那两折悲曲之一。
秋娘以迟暮之年,能奇迹似地唱红,可见韩宏作词谱曲的功力之深。若论毒美人弹唱的
技艺,实不及秋娘,加上弹唱的又是同一首曲子,自然略为逊色。
但毒美人以姿色取胜,而在座的这宾主六人,又非真懂得欣赏,他们只不过是假冒斯文
而已。
对他们来说,眼福比耳福更为重要。
毒美人却不同了,她故意重弹秋娘的旧调,显然别怀居心,另有目的呢!
因为——
秋娘与“琵琶三绝”虽毫无相干,但却因她而引出了朱丹。马平昌更因挟持她,遭了杀
身之祸。
秋娘在平康里巷的乐坊,多年没没无闻,只能靠卖笑维生。由於韩宏代作的两折悲曲,
才使她突然红了起来。
自从她悄然离开长安,途中被人截获,掳回了终南山,从此那两首词曲已成绝响。
今晚毒美人特地选了这两折悲曲,旧调重弹的目的,显然是想藉此诱出朱丹。
在座的宾主六人,以前曾听秋娘弹唱过此曲,此刻听来很熟悉,更觉津津有味。
尤其是郑老板,还用手拍著自己大腿,为毒美人的弹唱打著拍子,一面自得其乐地轻哼
低吟著。
一曲甫毕,立时响起热烈喝采及掌声。
郑老板大叫道:
“好!好!好得不能再好了,真他娘的过瘾!”
杜老板接道:“以前听秋娘也弹唱过这个曲子,总好像美中不足,欠缺些什麽,可是又
说不上来缺点在哪里。今晚听琵琶娘子这一弹唱,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要看什麽人弹唱啊—”
毒美人笑问:“杜老板,那您说我的缺点在哪里?”
杜老板一本正经道:
“缺点?姑娘弹唱得实在太完美了,简直是毫无缺点!”
毒美人风情万种地一笑:“我真有那麽好吗?”
杜老板竖起大拇指道:“好!好!人美、声妙、琴艺更绝,称得上是才貌双全,色艺俱
佳!哈哈……”
陈老板不甘寂寞道:“老杜,别把好听的全让你一个人说完了,留两句给我们说说行不
行。”
杜老板笑道:
“行!行!我哪说得完,各位有什麽好听的,尽且里赞美吧!”
金老板开腔了:“唉唉唉!你们两个有完没完?究竟是听你们说话,还是听琵琶娘子弹
唱呀!”
陈老板今晚出门前,被老婆刮了一顿,骂他又去花天酒地,以致心情不太好,眼皮一翻:
“嫌我们话多,你可以不听,可没权利不许我们说话!”
金老板也把眼一瞪:“你!……”
身为主人的郑老板忙打圆场: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杠子头,凑在一起就喜欢抬杠,也不怕琵琶娘子看了笑话。来
来来!琵琶娘子弹唱半天也累了,我们大家敬她一杯。”
毒美人嫣然一笑道:“不敢当,我敬各位爷们。”
这一来,气氛才缓和了下来。
毒美人敬完酒,又继续弹唱了。
她仍然是重弹旧调,唱的秋娘另一折成名曲子。
谁知刚唱不到几句,突见柳婆子闯了进来,先向在座的宾主六人笑著打个招呼,然後走
至毒美人身旁,向她附耳说了几句什麽。
郑老板看在眼里,即问:“柳大娘,什麽事?”
柳婆子忙陪笑脸道:
“是这样的,李侯爷来了,指名要见琵琶娘子……”
郑老板脸色一沉:“那个李侯爷?”
柳婆子郑重道:
“就是三原开国公王府的小侯爷哪……”
“李存信?”黄老镳主失声叫出。
柳婆子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李存信李侯爷!”
郑老板不禁为之一怔,正在兴头上,这确实是很煞风景的事。他虽自认跟当今丞相杨国
忠算得上有些交情,但却惹不起这位三原开国公李靖的後人。
柳婆子察言观色,心知郑老板虽不悦,却又不敢断然拒绝。为了给他个台阶下,便陪著
笑脸婉转道:
“郑老板,实在很抱歉,扫了各位大爷的兴头。我看这样好了,就让她去跟李侯爷打个
招呼,敬杯酒就回来吧!”
郑老板能说什麽,不同意也不行,除非他敢不卖李存信的帐。
但他必须考虑到後果,真要把事情闹僵,就连杨国忠也不便为他出头,那他就别打算在
长安混了。
为了个琵琶娘子,他实犯不著意气用事。
无可奈何,他只好答应放人。
柳婆子又连谢带陪罪,才催著毒美人去见李存信,婉儿和莲儿自然也跟了去。
郑老板铁青著脸,憋了一肚子的气,可是发作不得。
其他几人也是愤愤不已,几乎连“三字经”都骂出口了。在座相陪的姑娘们一看气氛不
对,相互交换一下眼色,只有赶紧敬酒。才算使场面又热闹起来。
这时柳婆子已领著毒美人,婉儿与莲儿紧随在後,来到了楼下的荷花厅。
柳婆子把门帘一挑,便见李存信正独自据桌饮酒,只有两名丫环随侍在侧,别无其他人,
亦未召姑娘相陪。
这倒是很少见到的情形,尤其是来乐坊这种地方,侯希逸竟然未陪他同来,甚至未带一
个跟班小厮。
柳婆子对这位侯爷,既恭敬又巴结,把毒美人拖至他面前,春风满面地笑著:“快拜见
李侯爷呀!”
毒美人敛衽一礼:“拜见侯爷!”
李存信作了个手势:
“不敢当,姑娘请坐。”
毒美人落落大方地在一旁坐下,婉儿和莲儿仍随侍两侧,彷佛是她的贴身保镳。
柳婆子一看这情形,心知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脱得了身的,只好识趣地笑道:“李侯爷,
你们多聊聊,恕我失陪了。”
李存信又把手虚空一托:
“大娘请便。”
等柳婆子出了厅,李存信即问:“方才听姑娘弹唱的一曲,好像是以前有位秋娘也唱过
的?”
韩宏有段时期不得意,为乐坊的歌倡捉刀之事,已经是众所周知,公开的秘密。当然,
秋娘因而唱红,也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毒美人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含笑点了点头:“奴家才浅艺不精,只能拾人牙穗,尚望
侯爷不要见笑。”
“哪里话,姑娘过谦了。”李存信略一沉吟,又道:
“不过,据我所知,平康里巷所有的歌倡,一旦得一佳曲,无论是自创或由人代作,都
若获至宝,绝不会词曲唱谱流落他人之手。
秋娘已离长安甚久,此曲因而成为绝响,从此没有人唱它了,不知姑娘是如何得到唱谱
的?”
想不到李存信要见琵琶娘子,竟是为了查问这件事。
毒美人暗自一怔,心想:
“啊!我们真是百密一疏,怎会竟忘了这个人?这些时日以来,真正跟韩宏接触最多的,
既不是大相国寺附近一带的曹二虎等混混,也不是新结交的许俊,而是李存信和侯希逸啊!
我们当初认为,以李存信和侯希逸的身份,似不可能为了“琵琶三绝”,卷入江湖纷争,
所以一直没有怀疑这两个人。
难道是我判断错误,这两人竟然……”
李存信见她沉思不语,洒然一笑,轻描淡写道:“姑娘若有不便,就不必说了。”
毒美人猛然回过神来,随机应变道:“其实这也没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秋娘唱红的那两
折悲曲,原是新科进士韩爷代作,日前曾带了他夫人来向大娘辞行,正好见到奴家在,便以
那两首旧作当见面礼,转送给我了。
当时奴家不好意思接受,唯恐被讥为掠人之美,韩爷便说,反正秋娘已从良,离开了长
安,不想让两折得意之作成为绝响,一定要奴家收下,并且要我练好了有机会唱给他听听。
今晚奴家一时兴起,就弹唱起来,不想惊动了侯爷。想必侯爷以前曾听秋娘弹唱过此曲,
那奴家一定差她太多了。”
其实那日韩宏与柳青儿,答应回去合谱一首词曲相赠,事後一忙就忘了,毒美人第二天
也未派人去取。
但她脑筋动的相当快,乾脆把那日的事扯上了,反正韩宏已离长安,李存信也绝不可能
为此去求证。
况且,毒美人的神色自若,表情逼真,好像真有那麽回事似的,使李存信似已信以为真
即使李存信真想探听秋娘,这番话也使他无懈可击了。
果然李存信不再追问下去,转移了话题:
“你与柳青儿姑娘是旧识?”
“不。”毒美人笑道:“我才来不久,那时她已嫁作进士夫人了。”
李存信“噢”了一声,注视著毒美人的脸上道:“姑娘一脸福相,只是眉宇之间……”
说到一半,他故意欲言又止起来。
毒美人不禁好奇地追问:“怎麽样?”
李存信道:
“恕我直言,姑娘眉宇之间带有杀气!”
毒美人一怔,惊道:“那是说,我可能遭凶罗?”
李存信笑了笑,道:“那倒也不尽然,也许姑娘将来是位将军夫人,或是位女将军,手
操生杀大权吧!”
“侯爷会看相?”毒美人笑问。
李存信洒然一笑道:“请姑娘把右手伸给我瞧瞧!”
毒美人毫不拘怩,大大方方伸出了右手。
李存信在伸手托接住她手掌时,竟以大拇指反扣,轻按在她腕穴部位。
武功再高的人,腕穴一被对手扣上,就等於被人制住,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对手
只要一施压力,尤其是遇上功力深的一局手,就足以当场致命。
所以,会武功的人在任何情况下,都绝不会让人轻易扣住腕穴部位,以防受制於人。
凭毒美人的江湖阅历和经验,不可能毫无防范,但李存信这一著是出其不意,令她措手
不及,而且他是侯爷身份,除非毒美人当场翻脸出手抗拒,否则就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
如果毒美人及时出手,或是把手缩回,也许还来得及。但是,这样一来,就露出马脚,
被对方看出她有一身惊人武功了。
李存信是杏故意在试探,看她会不会武功呢?
心念一闪,使毒美人改变了主意,任李存信扣住腕穴,装出若无其事地巧笑道:“侯爷,
您是替我看手看,还是为我探脉看病呀?”
李存信的拇指并未用力,只是轻按在她的腕穴部位上,心想:“看来她并不会武功,否
则倒真能沉得住气!”
当下洒然一笑道:“当然是看手相,我又不通医理,那会替人看病哦!”
毒美人妩媚地笑了笑:“那就请侯爷铁口直断,不必有所隐讳。”
李存信煞有介事地仔细端详了一阵,正色道:
“以姑娘的手相看来,外柔内刚,应为女中丈夫之相。再以姑娘的面相对照,诚如我刚
才所说,姑娘相中带煞。幸而姑娘的事业线明朗,既长又无杂纹,表示一帆风顺,而且有帮
夫运。如果姑娘将来嫁的是武将,必能步步高升,扶摇直上,不难登上将帅之位。”
毒美人轻喟道:
“唉!将帅之才上哪里去找哦!就算找到了,人家也不见得会看上我一个歌倡。”
李存信不以为然道:
“那可不一定,以前这儿的柳青儿,不就嫁了位进士如意郎君。”
毒美人风情万种地一笑:“听大娘说,侯爷是他们的大媒人,不知能不能也为奴家做个
大媒?”
李存信道:“没问题,只怕姑娘眼界太高,要能配得上姑娘的人还真难找呢!”
毒美人故作娇嗔道:
“恐怕是侯爷对柳青儿偏心,不愿为我物色吧!”
李存信笑道:“他们早已相恋,两情相悦,我只不过是做个现成的媒人罢了。不过,姑
娘既然这麽说,那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好啦!”
毒美人立时转嗔为喜:“奴家先谢过侯爷了。”
李存信这时才发觉,自己竟仍执著毒美人的纤纤玉手,似乎爱不忍释,未免有些失态,
忙把她的手放开,正襟危坐道:
“噢!耽搁了姑娘不少时间,我也该走了。”
毒美人却挽留道:
“急什麽嘛!奴家酒也没敬侯爷,曲也未唱……”
李存信道:“姑娘还有客人,让人家久等很不好意思的。”
毒美人不屑道:“哼!都是些凡夫俗子,市井之徒,让他们去等好了!”
李存信已站起身来:
“这样不好,别教人以为我仗著身份地位,以权势欺人……”
不料毒美人也跟著站起,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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