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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平,了不起!想不到你有此急智,这安排太好了,若能见效,增其内乱,使我军不难见功,你们探知了安史不和,也探知了安贼父子之间,亦起了隔阂,安庆绪已渐萌有与安贼争权之意,这个情报也太重要了。”
不但是他们带回来的情报重要,韩宏在安庆绪面前,信日胡诌的那番话,以及後来的安排也更有用。密报传来,长安城中的细作把那两块腰牌找个人,骑了马把牌子丢在门口,只留下了一句话,“史元帅吩咐送来给殿下的。”
就这麽一句话,也没作其他交代,人就莫名其妙地走了,不过装束确是史思明营中的,门房把腰牌送进去交给了安庆绪,这位太子殿下勃然大怒,点齐了家将,直赴史思明的大营而去,史思明自然不知就里,迎了出来,安庆绪却当时就找他要人。
要两名虎卫营的近卫,还要一个叫柳青儿的名妓。
柳青儿是美女榜上第一名悬赏索取的人,一直没找到,安庆绪突然上门要人,史思明当然是加以否认的。
可是安庆绪一口咬定是他把人扣了下来,而且还把史思明派出去守值的那个军官也抓来作证。
那军官也是莫名其妙,他证实有两名近卫强行闯出去,几乎发生冲突,不过後来殿下来了,谈了一下後,仍然把那两个人放走了,还吩咐说回来时要加以放行,不得留难,可是那两个人一直没回来。
安庆绪冷笑道:
“明明是回来了,被你们截了下来,而且把他们带回的柳青儿也私扣下了,还敢把两块腰牌送到本爵门口来示威。”
他抛下两块腰牌道:“这是你的人不久前送到我那儿去的,史思明,你有种做却没种承认。”
史思明弄得一头雾水,他究竟也是一军之帅,虽然是安禄山的臣属,但是也有他自己的部族,他率领自己的子弟,只是帮安禄山打江山,犯不著吃这一套。
本来,他已经为了跟那些近卫闹得很不愉快了。这次却给他抓到了理,於是也气呼呼地说道:“殿下,末将守土有责,那两人未得军令,强行出防区,殿下也无权加以放行。”
安庆绪道:“好!这可是你说的!”
史思明道:“不错,是末将说的,麻里明说那两个人没回来,至於这两块腰牌,末将也没叫人送到殿下那儿去,殿下所问,末将一概不知,不过,照殿下所说的情形,末将也一定会杀了他们两个!把脑袋送到大王那儿去的。大王所赋予末将戒守那个地区,就是大王亲自要想通过,也得先到末将那儿取得令箭才行。”
安庆绪听他说出了这种话,倒是怕了,因为他只带了二二十名家将,要在史思明的大营里,闹起来是稳吃亏的。
因此只有气冲冲地道:“好!好!史思明,你有种,我就到父王那儿去,你别改口,父王问你时再说一遍。”
史思明也火了道:“这是军令,大王久於战阵,自然会明白。战地军令大於一切,绝不会像殿下如此胡闹。”
安庆绪憋了一肚子的气,飞马跑进了皇官,把事情一五一十,添枝加叶地说了。
他会拍马屁,只说是自己打听得柳氏藏匿在城外,才请父王的两名近卫去取来以献父王的,那知在禁区口,被史思明的部属横加阻挠,直等自己出面,才算镇压住,可是在他们回来时,被史思明所扣,杀了两人灭口,还把腰牌送来示威。
告这本状时,当然还加了史思明种种不法的谈吐与态度,安禄山听了十分震怒,但是发了一阵脾气後,又开日骂安庆绪胡闹。
“孤设美人榜,迎回旧日平康里巷中青楼名妓,只为点缀升平,那是小事,何得与军防大计相提平论,更不可为此破壤军中规律。
史思明守土之责,这两个人杀得很对,你这畜生不务正业,整天都忙这些杂务,实在该打,限你立刻向史元帅道歉去。”
安庆绪没想到父亲会倒过来责怪自己,一赌气跑了出来,他当然不肯去向史思明道歉,出宫之後,带著自己所率的那彪人马,开拔到前线去打仗了。
安禄山随後也降了一道旨意给史思明说他坚守原则,惩治不法卫属之举,做得很对,特旨温慰嘉奖,柳氏系长安倡女,取之仅为粉饰平康里巷而已,吾弟既是中意,可留置帐中侍候可也,即日起停徵美女榜。
这封旨意下到史思明的手中,使史思明很不安,他既没有杀那两名近卫,也没留下什么女人。可是安禄山的允息思却认定是他,这个黑锅背得很冤枉,虽然大燕王已表示了停徵美女榜,以示不再追究,但他心里是不痛快的。
想到了在长安太危险,他也来个拔腿就溜,跑到自己的部队那边去了,到达军中後,才上了一封谢表,推说接到前方军情,急来指挥作战云云……
安禄山在长安气得直跳脚,大骂两人混蛋。
他早对史思明的跋扈感到不满了,再发生这件事,他就有了整史思明的心,可是史思明的部下驻在城外,史思明自己也不进来,抓他很不容易。
安禄山表面上骂了安庆绪一顿,实际上却是借此稳住史思明,而且故意降了那麽一道旨意,史思明若是没有此事,一定会当面来辩明的,那时就可以扣下他。
他的部下若要蠢动,则安庆绪亲领的铁骑足可镇压,那知算盘只在肚子里打,事先缺乏联系,首先是安庆绪负气一跑,拉走了长安的一半实力。
其次是史思明也没上当,反而跑去跟大军会合了,这一来想抓他也不可能了,还得设法去抚慰他。
更有甚者,是这两人一走,拉走了卫戌的军队,使得长安城市只剩下一小部份的胡骑近卫,使他这个皇帝做得提心吊胆的,他怎麽不骂人呢?
消息传到灵武,侯希逸自然喜出望外,未战而乱敌之阵营,分解敌人的内部,这都是韩翎一手造成的。於是他著实地说了韩宏不少的好话!
正由於这一次离间计的成功,侯希逸乾脆在自己的帐下设了一个攻心的部门,也就是今天的军中情报部,派韩宏主持,实际上也是给他一个建功的机会。
他是真心想提拔韩宏,但战阵之中,文官只能在策划部门任职,虽然有功,却难建立殊勋,所以才特地设立这一个攻心之部,那样韩宏就可以独邀首功了。
当然,这一个部门虽然不直接作战,有时却必须出入敌前敌後,从事一些溃散战志的工作,因此也需要一些特殊技能的人,侯希逸倒是支持到家,特许他在全军中挑选成员,并以许俊为副,组成一支新的特殊部队。
韩宏既受重寄,倒也干得起劲,而且这时勤王师发,十分顺利,郭子仪挂帅前行,太子督率大军随後,韩宏自然也忙了起来,忙碌使他把柳青儿的思念稍稍冲淡了一点,但只要一有空,他的脑海中总是浮起了柳青儿的倩影,只不过,他是充满了希望的。
因为——
王师的征伐十分顺利,节节推进,安禄山的大燕军虽是蛮勇凶悍,然而这些兵都是在塞外漠野上生活的,到了中原花花世界後,几曾见过这么美丽的东西?衣食享用不去说了,连女人也个个如花似玉。
於是烧杀、抢掠在所不免,军纪败坏,引起了各地民众的反抗也烈。
还有的是安禄山在他的本土中也有不少敌人,他在胡人中称雄而起,并吞了不少别的部族,那些部族却并没有真正地归降他,趁他势弱,无力回顾时,首先就侵吞他的本土,绝了他的归计。
而郭子仪又号召一些回纥部发兵联合攻燕,使得安禄山大为恐慌,东下洛阳去依他的儿子安庆绪,却为安庆绪所弑,这是个大好的消息。
但是贼势未遏,战乱仍是在持续中,韩宏听说安禄山逃离长安时,就想回去了,但是这时太子已得上皇的允许即帝位,是为肃宗,易国号为至德。而侯希逸仍然在从事零星的征剿工作,军中需要人手,韩宏一时无法抽身。
不过——
使他安心的是得到了柳青儿的一封家书,说是她们藏身尼庵中一直未被发现,刻下安贼已去,但城中仍乱,各地的散兵游勇,充斥市上,所以一时还回不去,但是且喜灾难已过,相信不久即可团聚了。
这封家书给了韩宏很大的安慰,信是由曹二虎捎来的,他那一帮弟兄在几度战乱中倒是发了一些横财,个个都有了家业,不再在地方上做混混了。但是他们仍然能够照顾柳青儿她们的。
韩宏自是十分感激曹二虎,写了封回信托他带回长安,说侯希逸不久即将随肃宗至德皇帝班师回长安,那时他也可以随著回京了,听说旧日家宅尚在,未遭破坏,要柳青儿有机会不妨先行回家,将家园略加整修,有曹二虎等人帮助,想必没什麽困难的。
战局虽然未已,但已不足影响到天下的安危了,郭子仪的征讨大军仍在扫荡残馀,但是肃宗至德皇帝却已凯师回京,住进了未央官。
他离开时尚是太子,归来时已是皇帝了。这自然是另一番况味,但皇帝却是很谦孝的,因为玄宗皇帝尚在蜀中执政,维持著另一个朝廷。
虽然在名义上,玄宗已诏告天下,自行逊位,退居为上皇,把国事交给了儿子。
不过由於战争的关系,他还直接署理著一些地方。仍然推行著两道朝令。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这是必须统一的。
朝旨的颁宣还好,一个是上皇,一个是皇帝,他们是父子一家人,大家都一体遵行。
但各部司衙门就不对劲了。上皇身边带了一批尚书侍郎,是各部院的主管,正式使命,诏告天下,跟著上皇西行之後,他们的职务只是暂时停顿了一下,职位并未解除,所以皇帝即位之後,就不能再任委新的。
但事务既不能叫他们在蜀中去办,这边也不便另行委人,产生了很多困扰。
迎回上皇,将两个朝廷并合为一,使人事统一,这是最当急之务。这迎驾的工作交给了侯希逸,侯希逸率军西上迎接上皇,韩宏势必只有随行。因此,不管他心里有多急,却也没办法。
好在消息传到西蜀,那边的人也急於东旋,及等到侯希逸大军来接,他们已拥著上皇先期成行了。
双方是在路上遇著的,有许多是侯希逸的朋友,当然也有一些是韩宏昀故人,乱世再见故人,感慨自然不少。
那些人以前是京师显宦,长安骄子,在西蜀待了段日子,自然没长安那麽如意了。物质上的缺乏,精神上的苦闷,那不去说了,最重要的是心中的焦灼以及权势的失落,一朝天子一朝臣,回去後,自然再也没早先那麽神气了。假如是权势自然的递交,那还有段缓冲的时间,甚至於还有个维持的机会。
但现在,却是突然的失落了,他们最关心的是上皇回去是否还主政,继续执政,他们还有机会把握权势,否则就整个完了,而新君身边必然是另一批人,他们连个巴结的门路都没有了,这叫他们怎不嗒然若丧呢!
见了侯希逸,他们最关心的自然是皇帝在长安那边对政局人事的安排。
侯希逸何等历练,自然不会作明确的答覆的,他在上皇那儿也只是奏禀说:“圣上孺思殷切,一心只想迎归上皇圣驾,以尽孝思。”
问到他对於政事,侯希逸更滑头了:
“圣上虽已在长安临朝,但一切都未安定,也不敢擅作决定,总要等上皇回驾後,请示後才能定局的。”
这表示皇帝多少是作了个底案的,只不过再要向上皇请示一下而已。
对上皇而言,心中十分安慰,儿子毕竟还是尊重他的。
他的地位,仍是高高在上,可是其他人却不那么痛快了,有些人所担任的职务是随著皇帝而进退的,明知一定会换人,心中倒也踏实些。
只有一些不大不小的官儿,心里最是焦灼,他们不知道自己回去,是否还能保住原缺。
当然——
他们追随上皇,忠贞不二,多少有点酬庸,不致於将他们一脚踢开的,但是由热而凉,况味究竟不同,这些人最关切。
他们不够资格去跟侯希逸套亲近,韩宏是侯希逸最亲信的人,参与他幕中机密决策,甚至有相当的影响。
而侯希逸这次因缘际会,执掌军机,是皇帝驾前第一亲信,将来入阁拜相,是毋庸置疑的,韩宏既参与一切机要,自然是知道内幕消息的。
所以那些人纷纷地向韩宏探询,以前对韩宏趾高气扬的,现在都低声下气,想尽方法来套近。
韩宏因为得了侯希逸的吩咐,对那些探询一律推个不知道,说自己参赞的是军务,政务毫不清楚,而且自己也未回长安,一切更不知道了。
这种说法也没错,事实上关於朝中人事,大都未定,新皇帝手中当然有批人,但职份上名义仍是在太上皇身边的这些挂著,要换掉他们,就必须要跟太上皇商量,有些人老成持重,仍须借重,也势必要取得上皇的同意和指示。
当然——
韩宏心中多少是有个底子的,事实上侯希逸在拟定计划时,也经常找韩宏斟酌商量,那些人往昔政声如何,在百姓心目中口碑又如何,韩宏是最清楚的一个,因为他未第之前,就是个名士,交游又遍及三教九流。
韩宏论人论事绝对公平,而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