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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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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腾冲刺,呼啸隳突,似乎每步都踏着激烈的鼓点,令观者热血沸腾,情不自禁想要追随他冲锋陷阵。酒楼里那个落拓浪子消失了,眼前分明是位雄姿英发的大将军。
白光暴闪,势如迅雷,巨剑连续劈中“莲花座”。光圈渐渐缩小,渐渐消淡。眼看行将隐没,萨伽多波大喝:“跟他拼了!用陀阿毗诛杀术!”摩尼珠扔掉锡杖,右手轻抚丹田,左掌的拇指中指小指与萨伽多波右掌相接,其余两指弯曲。萨伽多波也做成同样的手势。两人闭住左眼,右眼斜望天边,一齐咬牙切齿,喉咙里“嗬嗬”发声,听来犹如老母猪叫春。
桃夭夭见状好笑,道:“他们干嘛?斗法输了装疯么?”
许青铉解释道:“此为‘阿毗遮鲁迦’诛杀术,能召唤金轮教守护神‘忿怒本尊’杀敌。他们手指捏成‘大手印’法诀,作怒目望天状,这些都是作法的姿势。诛杀术是金轮教护教的首要法术,施法者必须全神贯注,稍微走神便会失败。”
番僧越叫越响亮,直若饿狼长嚎。空中狂风大作,血红色的云团缓慢沉降。云雾中现出“忿怒本尊”,却是个形貌凶恶的魔怪——赤身绿发,呲牙吐舌,四条手臂分别挥舞着金刚杵,索魂铃,月牙刀和骷髅碗。猛然刀杵相击,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数十条闪电垂挂而落,激得地面碎石乱飞。李凤歧腾挪转折,灵巧的穿过闪电,迅速退到小河边。
那边众人闪避石雨,相互搀扶着藏到树林中。桃夭夭暗暗心惊,寻思“妖法如此凶猛,李师兄敌得住吗?许前辈说施行‘诛杀法’必须专注,我何不搅乱番僧的心神,助李师兄获胜!”他是个无法无天的冒失鬼,想到什么主意都敢干,随即捏紧嗓子,装出女子声音,喊道:“如意仙法王,我是你害死的童女!还记得么?你还记得么?就是你,那天亲手杀死了我!如今冤魂不散,找你索,命,来,啦!”
他扮女声原本惟妙惟肖,几句话说得声情并茂,特别最后几个字尤为凄厉,真象是女童冤魂哀伤诉怨。如意仙修炼本门大法,满脑子都是欲女采阴等事,忽听女子呼唤,抖身打了个突,睁开眼问道:“你,是,谁?胆敢犯我大教?”萨伽多波原来的嗓音尖利刺耳,此时却变得沙哑低沉,竟似另外一人借着他的嘴巴讲话。
桃夭夭一愣,笑道:“小爷行不改姓,坐不更名,峨嵋弟子桃夭夭是也!”
一语未几,李凤歧猛地断喝:“住嘴!”挺腰舒臂,叫道:“起!”小河的水流应声而停,接着千百道水柱腾空飞起,每根水柱均化为宝剑形状,晶莹剔透,迎着日头熠熠闪亮。陆宽目睹奇景,记起剑仙弟子尹赤电演示的道法,冲口道:“这是‘聚水成剑’的剑术!”
李凤歧运臂作势,水剑集结成队,朝那片红云迅疾飞去,阳光映照中宛如玉龙直冲霄汉。如意仙被桃夭夭乱了意念,诛杀术威势大减,红云抵不住水剑的穿刺,转瞬间四分五裂随风而散,“忿怒本尊”的影像也消逝无踪。两名番僧法力枯竭,坐在原地只有“呼呼”喘息的份儿了。
只听“轰隆”一声响,水剑落入河中,小河重又流淌。李凤歧袖手而立,巨剑化为剑气,悄然收入体内,脸上又是那副颓丧的酒徒神气。
本是大获全胜的局面,他却忽然停手。众人相顾错愕,不知他是何用意。萨伽多波喘气道:“要杀便杀!剑仙首徒还怕杀人吗?”
李凤歧摇了摇头,缓缓的道:“第一,我不是剑仙门首徒,金轮教要寻仇,尽管找川南浪子‘秦五’便是;第二,你俩禽兽不如,怎能算人?第三,我今天不杀你们。你俩若是识趣,趁早给老子滚蛋吧!”
陆宽与桃夭夭大为吃惊,同时叫道:“放不得!”萨伽多波狞笑道:“示好卖乖也没用,金轮教与峨嵋派势不两立。佛爷今后遇着峨嵋弟子,照样抓来抽筋扒皮。”
李凤歧道:“示好?示你个头!若非那小子插手捣乱,老子定把你俩斩成十七八截!”朝桃夭夭瞪了一眼,深有责备之意,又道:“先前我说过,跟你两个秃驴斗法不需要帮手。那姓桃的小子乱了你的妖法,倒显得老子胡吹大气,胜之不武。他奶奶的,气死我了,快滚,快滚!”
摩尼珠见他不似作伪,点头道:“如此说来,阁下是位守信的君子。日后有缘,定当再行请教!”使个眼色,示意师兄逃命要紧。萨伽多波不敢多言,背起摩尼珠向西蹒跚而行。望着两人的背影越来越远,桃夭夭心中焦躁,大声道:“失踪的民女尚未救回,怎能放了他们?”
李凤歧默然不答,双掌自胸口缓慢下按,张嘴喷出乌黑的浊气。那是“阴风轮”和“阳炎轮”造成的伤害,被天王盾收敛凝结,暂时没有发作。此刻再逆行天王盾,将淤血肿胀化气呼出,内伤便痊愈了。地面草木接触到那股浊气,仿佛被烈火烘烤,枝叶立时枯萎。李凤歧调息已定,走到树林边,唤道:“好啦,戏演完了,这就走罢。”
桃夭夭不甘心,一边伸臂搀扶许青铉,一边问道:“白露坪丢失的女孩子怎么办?我们不管了么?”
李凤歧拍了拍他肩头,道:“桃兄弟,你可闯了大祸。”举目眺望远处,喃喃自语道:“铉叔受伤极重,须得找地方将息几日。南边是入滇的官道,多半能找着客栈。”说着迈步向南,那三人尾随其后。
陆宽怀抱唐多多,虽然劳累,但劫后余生自是欣喜,看桃夭夭眉头紧皱,劝道:“贤弟想开点嘛。大师兄是讲信用的大英雄,他说不要帮手,自然胸有胜算。你偏偏要帮忙,岂非画蛇添足?即便擒获那番僧,也显得大师兄言而无信了。”
桃夭夭愈发纳闷,暗忖“只为图个‘守信用’的虚名,宁可见死不救,算什么狗屁英雄好汉?”斜眼端详,却看李凤歧若无其事,嘴里哼哼小曲,侧耳凝听,依稀是“……飘红浪荡云烟轻,琴闲酒困少知音……”还有什么“春渺萼残,芳逝伤心。”等等词句。
许青铉倚着桃夭夭的肩膀,深吸几口气,道:“桃贤侄,方才说你闯了大祸,你可知道原因?”
桃夭夭道:“愿闻其详。”
许青铉道:“番僧施行‘阿毗遮鲁迦’诛杀术时,魂魄已离体出窍,体内引入金轮教教主‘殊胜佛’的元神。萨伽多波嗓音忽然变调,正是‘殊胜佛’附体,借用他的喉舌在发问。你贸然自报姓名来历,无异于引火烧身——倘若我们杀死那两个番僧,殊胜佛定将‘桃夭夭’当作死敌,诅咒,魇镇,种种邪法令你防不胜防。大师兄放走番僧,是让他们回去讲述斗法的经过,言明对头是李凤歧而非桃夭夭。这是为你消灾灭祸的计策。贤侄仁勇可嘉,还须体谅大师兄的用心。”
桃夭夭恍然大悟,道:“是这样啊!”瞅了李凤歧一眼,暗想“你干么不早说?”
许青铉叹道:“金轮教抢掳民女,以此作饵对付峨嵋派,所以那些女孩子暂时没有太大的危险。唉,反倒是你桃贤侄啊,金轮教主殊胜佛法术厉害,他已记住‘桃夭夭’这个名字,日后定当报复,此事实在棘手。”
桃夭夭道:“大师兄不怕留名,我也不怕。他们要报仇,尽管找我好了。”
李凤歧竖起大拇指,笑道:“好样的!金轮教什么玩意儿,怕他个鸟!嘿嘿,你的性子跟我挺象,死不悔改的驴子脾气。”
众人谈谈说说,绕过山岭行至阳关大路。渐渐太阳升到天顶,已是午牌用饭时分。遥望前头炊烟缭绕,路边立着四五间青砖瓦房,门前悬挂青布旗子,看样子是一家酒店。众人加快脚步走进屋内,刚跨过门槛,迎面酒肉香扑鼻。原来入滇的大路常有马帮经过,这家店前面卖酒食,后面设客房,专门接待四川云南的商队,酒肉饭菜远比寻常店家丰盛。众人捡了副干净座子坐好,李凤歧拍桌大叫:“拿酒来!拿酒来!”
桃夭夭通夜奔忙,这会儿疲惫得几欲昏厥,屁股才沾着板凳,脑袋一歪,趴住桌边沉沉睡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身体温暖,已躺在客房的床铺中。桃夭夭揉眼坐起,转头环顾四周。屋里光线昏暗,墙边是木板搭成的长铺,可供七八人睡觉。陆宽和唐多多并排而卧,许青铉单独睡在角落中,都还没有醒来。窗外日影斜斜,天近黄昏。
桃夭夭精神渐复,感到肚子饿得难受。掀掉被子翻身起床,看凳中搭着几件干净衣服,想是大师兄找来的。他脱掉女子的裙衫,换好装束跨出客房,还没走进前边大堂,只听李凤歧仍在叫嚷:“掌柜的,拿酒,快拿酒来!”
店主人道:“客官,你喝了三个时辰了。常言道‘酒是伤身利剑’,再喝下去,醉倒了可没药医。”
李凤歧怒道:“怎么,门缝里瞧人,欺负老子没钱结帐?”
桃夭夭走进堂中,只见满桌酒碗狼藉,满地酒坛乱滚,李凤歧脸皮通红,醉醺醺的摇头晃脑。周围客人都停杯放筷,好奇的望着这滥饮无度的酒鬼。李凤歧抬眼见桃夭夭走来,转怒为喜,指着他笑道:“喂,掌柜的,我桃兄弟是财主少爷,有的是银子。你们只管捡最好的酒送来,等……等会自有我桃兄弟给钱,嘿嘿嘿。”
店主人上下打量桃夭夭,眼里满是怀疑之色。桃夭夭也不多言,大咧咧坐到李凤歧对面,道:“主人家,有饱肚的好菜弄几个来,再要两碗白饭,吃完算钱与你。”
他身无分文,哪有银钱会钞?嘴里讲得叮当响,心中存了念头“管他的,吃饱了再说。峨嵋大师兄带头骗吃骗喝,我这候补弟子当然要学着点。”
店主人道:“中午煮的肥牛肉,我给客官切两盘,饭也管够。只是酒不能上了,小店的白酒全让这位客官喝光了。仅存两坛‘谷华陈酿’,是本店的看家宝,特意为盐课杨大人准备的。明日杨大人巡视到此,店里没有好酒招待,惹怒了官老爷谁吃罪的起?”提及“杨大人”三字,店主神态倨傲,颇有些仗势压人的意味。
李凤歧解下腰间葫芦,递过去道:“我也不多要,你把这葫芦灌满就好。嗯,谷华陈酿,我尝那么一丁点儿,总不至于得罪杨大人罢?”
两人越说越大声。店里的食客不吃饭了,饶有兴味的看热闹。店主人不愿多生是非,接过葫芦,道:“先讲好,就这一葫芦,不能再要了。”李凤歧点头道:“满满一葫芦,倘若缺斤少两,那是砸你自己的招牌,大伙儿说是不是啊?”众食客跟着起哄,屋子里笑声四起。
店主人命伙计端菜送饭,亲自走进柜台里面,拿了舀子漏斗倒酒。稍顷伙计把饭菜送到桌前,桃夭夭毫不谦让,举筷端碗夹肉扒饭,大口大口狼吞虎咽。李凤歧笑道:“桃兄弟,你吃白食的功夫挺厉害。”
桃夭夭口中塞满饭菜,含糊道:“不敢当,承蒙夸奖。”
当初小雪谈起李凤歧时颇显思念之意,所以桃夭夭对这位大师兄并无好感,虽然佩服他剑术神异,也不愿与其多打交道。
他正埋头大吃,忽然柜台里传来惊叫。众食客循声望去,只见那店主人满面惊诧,紧盯柜上的酒葫芦。旁边酒坛倒空了大半,葫芦里的酒水却半点没溢出。他握住葫芦摇晃两下,里面“哗哗”直响,显然并未装满。众人见状奇怪,寻思小小的葫芦怎能装下整坛酒浆?店主人拿起葫芦左看右瞧,看不出哪里漏了。再启开一坛舀酒装入,那葫芦象无底洞似的,始终只装个半满。
李凤歧道:“大家都看好啊,掌柜红口白牙,说好装满葫芦的。生意人说话若不算数,该当如何?”有好事者接口道:“那还有啥讲的,砸他龟儿子的招牌!”食客们哄堂而笑,纷纷出言奚落。桃夭夭明白是李凤歧捣鬼,放下碗筷,道:“大师兄,我吃白食是为填饱肚子。你平白蒙骗人家,是为了什么?”
李凤歧笑道:“好玩呗,世人蠢如牛马,略加戏耍以助酒兴,何必大惊小怪?”
桃夭夭皱起眉头,暗想“把别人当畜生戏弄,你比别人高一等么?哼,我瞧是假清高。”心里反感,欲待出言讥讽,念在小雪的份上,话到嘴边又咽回肚里。
那边店主人早着了慌,两坛美酒已经倒光,明日拿什么招待官老爷?提起葫芦想把酒浆倒回酒坛,岂料摇来晃去白费力气,酒浆就是倒不出,用筷子乱捅葫芦口,也没发觉有塞子。店主人急了,猛挥舀子狠砸葫芦。那东西好似钢铁铸就,“当啷”弹飞舀子,店主人虎口迸裂,直痛得龇牙咧嘴乱吐舌头。众食客前仰后合,满堂全是鼓掌喝彩声。
店主人定了定神,情知今天遇着了高人。捧着葫芦走近桌边,强笑道:“客官的戏法真绝,叫咱们大开眼界,酒钱饭钱就免了罢。至于坛里的‘谷华陈酿’,还请客官赐还。”
李凤歧拿过葫芦,仰脖子喝了一口,赞道:“好酒!”醉眼斜睨店主人,道:“酒饭钱免了,那么住店的钱呢?”
店主人一拍大腿,爽快道:“也罢,算咱们交个朋友。食宿全免,客官爱住多久住多久。”
李凤歧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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