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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脚下一换步眼;苏建明人老眼不花,立刻往前点过一根木桩,手中吴钩剑一举,“举火烧天”式,向长衫客叫道:“好朋友,上呀!你把我掀到泥坑里,我立刻回家抱娃娃。我把你请下桩来,没有旁的话,二十万盐镖,一杆镖旗,请你赏给我。如要输招变脸,拔腿一跑,我这个老脸皮也替你家里的老娘臊得慌。”
长衫客双眼一瞪,忽复大笑,也把手中烟袋杆一举,也学着苏建明,亮出一个“举火烧天”式,口中说道:“你年纪大,吃的饭多,输了赢了,只值一笑。你打算要真章,相好的,距此不远,有个捞鱼堡;捞鱼堡有个捞鱼将。……”
长衫客说来说去,又是这一套话;看这意思,不活捉他们,讨镖事总没有指望。苏建明还要用话挤,俞剑平早已大动无名怒火,厉声叫道:“苏大哥,你这是对牛弹琴!这一伙朋友一举一动,把人贬成脚底泥;什么道理的话,他们满不懂。苏大哥,只有手底下明白,闲话休同他们讲,我和他们斗了这半夜,他们只和我装浑!”
苏建明愕然道:“岂有此理!”
长衫客桀桀一笑道:“真是这话。”
苏建明立刻一顺剑道:“好,打你这东西!”“唰”地一纵身,轻如飞尘,飘飘地又从这一桩窜起,到那一桩落下;再往前一进,够上部位。长衫客立刻也把短兵刃一顺,叫道:“打!”两个人都穿长衫,长衫飘飘,顿时在泥塘木桩上,动起手来。
十二金钱俞剑平便一伏身,登桩进步,转奔那使三棱透甲锥的敌人,使锥的敌人还身招架。那使日月轮的人便一摆双轮,单盯着单臂朱大椿。到此时,三个镖客正斗三个劫镖贼。使日月轮的贼人直揉朱大椿;朱大椿单臂一挥,奋刀相迎。
使轮的贼人忽然叫道:“相好的,我听说白天在双合店,有一位插标卖首的单臂镖客,想必就是足下。我今日得遇插草标的高手,真乃幸事!只可惜我用的是一对轮子,没有带割鸡的牛刀。单臂朱镖头,你就将就着点卖吧。”
朱大椿勃然恚怒,骂道:“呸,无耻之徒口舌胜人,看刀!”立刻往前一纵身,单脚登桩,左手照敌人削来。敌人一摆日月双轮,往上疾迎。一轮对敌,一轮护身,右手轮往外一展,先捋左臂刀;左手轮“孔雀剔翎”,向朱大椿腰部便划。
单臂朱大椿斜跨木桩,往左一迈,横刀撤钻,往下一沉,犀利的刀锋倏照敌人的右臂切去。敌人往回收转日月双轮,斜身轻纵,右腿后登,点一点背后的木桩;身形旋转,快似风飘。右脚退回去,一个“怪蟒翻身”,忽复攻上来;右手轮闪一闪,一塌腰,下斩朱大椿的双足。朱大椿左右也往后一跨,脚尖点桩,左臂刀“夜叉探海”,刀尖压轮刃,唰地抹过去,削切敌人的脉门。
贼人忙撤单轮,“飕”地往回窜退过去,直踏出四五根木桩,凝身立稳。单臂朱大椿喝道:“别走!”一下腰,脚点梅花桩,身似惊蛇窜,“唰”地跟踪追过去。“恶虎扑食”,迫近敌背;“金针度线”,刀点敌腰。一股寒风扑到,敌人早已觉察。只容得朱大椿人到,便左脚一提,右脚一捻,猛翻身,摆双轮,舌绽惊雷道:“砸!”轮锋直照朱大椿的左臂狠拍下去,这一下拍着,刀必出手。
朱大椿这一套“六合刀”,削、砍、拦、切、吞、吐、封、闭,运用起来深得秘妙。他为补救单臂的缺陷,运用左臂发招,稍微含糊的敌人,实在不是他的对手。敌人的双轮才往外一送,朱大椿早唰地把刀收回来。只一领,唰地发出去;应招换招,迅疾非常。
使双轮的敌人慌忙倒窜,才得躲开这一刀。朱大椿用刀的手法好,敌人登桩的身法巧,因此两人打了个平手。但是相形之下,当不得久耗;那敌人大概是初次和左手对敌,渐渐地显出不利来。朱大椿刀光挥霍,专攻敌人的要害;那敌人一味闪、转、腾、挪,想往浮桩上诓诱这左臂刀,左臂刀不肯上当。
老拳师夜游神苏建明,这时和长衫客长衫飘飘,东闪西窜,也打了个难分难解。
老拳师苏建明年岁高大,身手矫健,梅花桩的功夫更经过数十年的幼工精练,在当时堪称江南一绝。只见他把吴钩剑一展,不慌不忙,老眼无花,先把长衫客立身处连盯几眼;于是剑诀一领,单腿点桩,“金鸡独立”式一立,喝道:“过来吧,相好的,我这里守株待兔哩!”
长衫客喝骂道:“我就打你个老乌龟下河!”脚尖一点,飞身窜起,急如掣电,已扑到苏建明的面前;往前一探身,铁烟袋杆“白猿献果”,当做点穴镢,向苏建明的“中府穴”打来。苏建明身形微晃,上半身仅仅地往右微偏,脚未离桩,略避敌招。吴钩剑一扇剑峰,贴敌刃进招,“玉女穿梭”,扎扁头,划右臂,照长衫客反攻过去。
长衫客将短兵刃往下一沉,往回一带,从左往右,唰地一个“怪蟒翻身”,脚下轻点木桩,身随势转,“苍蝇盘树”,抡铁烟杆,鞭打苏老拳师的右肋。
苏老拳师单腿立柱,纹风不动,只凭丹田一口气,巍然矗立于泥塘木桩之上。他见敌刃又到,劲风扑来,喝一声:“去!”左手剑诀斜往上指,右手剑峰“白鹤亮翅”,猛然一撩,“唰”地截斩长衫客的脉门。这一手险招,况当昏夜木桩之上,真是惊险异常。只争瞬息的时间,不胜则败,一败必危。
三江夜游神是人老招熟,拿捏时候不迟不早,刚刚凑巧。长衫客本采攻势,现在反得急救自己这条右臂;全身攒力,急急地往左一倾,大弯腰,斜插柳,硬将撒出去的力气捋回来,挣得赤面一红,不由暴怒。
苏建明这老儿哈哈大笑,道:“慢着点,这下面是泥塘。”长衫客如蜻蜓点水似的,避过敌剑,“飕”地一窜,连越过四根桩,凝身立好。豹子眼闪闪放光,把苏建明一看。苏建明依然稳立桩上,身形未动。长衫客心想:“想不到这苏老头梅花桩的功夫竟这么稳!”
长衫客叫道:“老家伙名不虚传,来来来,在下再请教几招!”旋转雄躯,微提短袍,把衣襟掖了掖;复闪目往四面一看,四面并无异动。然后,奋身一跃,抡兵刃二番进搏,又抢到苏建明的左侧;铁烟袋“封侯挂印”,往苏建明“太阳穴”一点。这一招用得虚实莫测,可实则实,可虚则虚。
苏建明吴钩剑“偷天换日”,往上一封,顺势削斩长衫客的肩臂。长衫客不是易与者,这时候含嗔争锋,铁烟袋往上微点,化实为虚,“唰”地翻回来,一个“毒蛇寻穴”,“飕”地一缕寒风,反打苏建明的下盘“伏兔穴”。苏建明撤剑来不及,救招赶不上,“吁”的一声长啸,唰地往左纵身,右脚点桩,飞身跃起,直窜出六七尺外才躲过这一招,悬身于空中,急急地寻找落脚处,老眼无花,闪眼俯窥,坡上孔明灯也正追逐着他的身影而照射;这才轻飘飘落在另一根木桩上。
这一个木桩偏偏是浮桩,“嗤溜”的一声,顿倒下来。老英雄道得一声:“好……糟!”百忙中,双臂一抖,立刻又踏上另一桩。他禁不住放声大笑道:“好损!飞豹子,你真缺德!”德字刚说出口,铁烟袋陡然乘危急攻,直追到肋下。“叮当”一声响,吴钩剑剑花一绕,横剑猛格。长衫客霍地窜向右边桩。
两人扭项张眸,互相注视,然后脚尖一捻,把身形拧过来。
又面对面,各展兵刃,封住了门户。两个人都暗叫了一声:“惭愧,真是险得很!”
、第33章 登浮萍双雄齐落水,撤伏阵群盗骤奔巢
苏建明和长衫客略为喘息一下,各各闪目四顾,复又斗在一处。那边俞剑平和那使三棱透甲锥的贼人正打得十分凶猛。
这种三棱透甲锥乃是外家兵刃,会使这种兵刃的在江湖上寥寥无几。这种三棱透甲锥传自北派拳家神锥路武师的门中,有七十手连环招数。但是三棱锥路家的家传招术实有八十一手,路武师故意留下十一手绝招不传外姓;只有他的后代子孙,方得到他的全盘招数。他家子孙恪遵门规,只传外姓门徒七十手,决不肯多传。凡是三棱透甲锥,只此路姓一派,别无他门。
这个贼人在壮年,运用透甲锥招术极为熟练。十二金钱俞剑平脚登木桩,以奇门十三剑来应付这透甲锥。一照面,贼人来势张狂,欺敌直进,锥尖直点俞剑平的胸窝。
俞剑平脚登木桩,忙展右臂,挥利剑往外一封,“顺水推舟”,截斩敌人的腰肋。敌人一侧身,斜点左旁木桩,右手斜带三棱透甲锥,身形骤转,“唰”地抡起透甲锥斜肩带臂,猛照俞剑平砸来。来势太猛,十二金钱俞剑平不敢硬接。按照梅花桩的步眼,一找木桩,身趋走式,只一转,转到身后第六根木桩上。贼人的三棱锥狠狠砸过来,却收不住势,急忙一点,“咔嚓”的一声响,砸到俞剑平先前立身的木桩上。贼人急借势往斜里一冲,窜到俞剑平身边。
俞剑平嗤然冷笑,左手剑诀一领,右手一换青钢剑,一个“龙形一式”,身随剑走,剑随臂扬。“倦鸟投林”“唰”地一剑,向敌人腹腰扎去。
贼人才提锥挺身,未及进招,俞镖头的剑已然挟一缕寒光刺到。这贼人忙用“铁牛耕地”,三棱透甲锥截青钢剑,想将俞剑平的兵刃磕飞。俞镖头的剑术变化莫测,唰地往回一掣剑柄,猛横身,明是走势,似将闪躲,倏然单足轻点木桩,展“抽撤连环”,不后退反进攻;竟探身献剑,直取敌人的下盘,喝道:“看脚!”
贼人蓦地失惊,奋身一跃,退出三根木桩,身摇步晃,才待拿桩立稳,十二金钱俞剑平挺身一窜,直迫过来,喝道:“看背后!”青钢剑闪闪含光,跟踪急袭,直追到敌人的背后。
贼人越发吃惊,挣命地往旁一拔,连窜出五六根木桩,身形连连摇摆;幸而躲过了剑击,却几乎闪落下木桩。吓得头上冒汗,急急地收摄心神,回身重展双锥,封住门户,和十二金钱俞剑平又打到一处。
使三棱透甲锥的贼人虽有独门外家兵刃,究非俞镖头的敌手。并且他的梅花桩的功夫,也止于是凑合而已。仅仅走了这么十几招,便连连出险,他实在不是十二金钱俞剑平的对手。所幸者他乃是生力军,又在壮年,锐气正盛。十二金钱俞剑平却是通宵索敌,连战七八个贼党好手,未免筋疲力滞。俞剑平生平以韧字占胜,错过是他,换了别人,恐怕早已失脚。
俞剑平气脉悠长,一口剑力战此敌,一双眼仍在抽隙四顾,惦记着夜游神苏建明老拳师和单臂朱大椿。百忙中,瞥见朱大椿一手左臂刀,把那使日月双轮的敌人砍得手忙脚乱,一个劲地往右闪躲。俞剑平晓得敌人必是初次遇见这左手刀,便舒了一口气,相信朱大椿必不会输招。再看夜游神苏建明,这老人的梅花桩功夫颇擅胜场,而且双目炯炯,精明可比少壮;夜游神的外号就因他夜行功夫好,才得蜚声三江,今和长衫客夜战梅花桩,正是苏建明最拿手的本领。但有一节,这敌人过强,苏建明年纪太大,却教俞剑平担心不小。
十二金钱俞剑平一面和敌锥拚斗,一面不住地偷眼照看苏建明。只见他巍然稳立于泥塘木桩上,把那一口吴钩剑紧紧封住门户,守多攻少。似一任那长衫客窜来窜去往跟前突击。苏建明一味架格抵拦,轻易不发进手的招术。
长衫客登桩猛搏,迅若怒狮;苏建明挥剑应战,却稳若木鸡。俞剑平看在眼里,心中打鼓;苏老拳师年高望重,凭他在江南五十多年的威名,实在是只许胜,不许败,一败则毕生受辱。(叶批:怒狮与木鸡对得妙!)
俞剑平暗想:“苏大哥岁数大了,万一耗时过久,竟败在飞豹子长衫客手里;人家是为自己帮忙,我却败坏了人家一生的名望,我何颜以对朋友?我无论如何,不该让他涉险。”思索至此,不由焦急起来。他猛然把招术一紧,要将当前之敌立刻打败,好去接应苏建明,把他替换下来。并且按理说,这个长衫客是飞豹子,也该自己对付他才对。
于是俞剑平一展进步连环剑,脚点木桩,“唰唰”地一连两手,“金针度线”、“玉女投梭”,向那使三棱透甲锥的敌人狠狠地攻击过去。敌人应付不遑,往旁一纵,窜到另一根桩上。俞剑平喝道:“哪里走!”精神一振,利剑急挥,腾身急赶。
那敌人回身招架,俞剑平把青钢剑施展得如龙蛇飞舞,一点也不留情地攻上攻下。敌人吃惊连闪,眼看要败在俞剑平的剑下。
就在这个时候,土岗上的智囊姜羽冲、胡孟刚、岳俊超、马氏双雄、金文穆、欧联奎、李尚桐、叶良栋、时光庭、阮佩韦、九股烟乔茂、于锦、赵忠敏、黄元礼、石如璋等已经散布开,分两路抄来,欲截断贼人的退路。
贼党包括那胖瘦二老人和那使杆棒的五贼、使双轮的二贼、使狼牙棒的二贼,大部已经撤退。这时忽然又翻回来数人,黑影中连吹唿哨,喊出奇怪的唇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