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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铁骑兵策马而来,骑兵后是十辆马车,车上拖的是“金砖。”
“金砖”并不是黄金所制的砖,而是一种土烧砖。这种砖呈方形,铺在地上光润似墨玉、踏上去不滑不涩,因制作精良,珍贵如金,敲击时有金石之声,故而人称“金砖”。
陆墓镇西侧有个御窑村,村附近的泥土,土质细腻,是制作砖瓦的上等泥料,当地还有一套祖传的独到制砖工世艺。
所以制出秋来的方砖遐迩驰名。
明永乐年间,成祖帝朱棣下令征叫御窑村方砖,为建造紫禁城所用,“金砖”更是名噪一时。
“驾!”车夫吆喝着。车队从镇口驰过,扬起一片灰尘,将空中的太阳、路边的大树和酒店,全都淹没了。
马蹄渐远,车队转上了驿道。
灰尘渐渐散去。
酒店外的客人依然坐着,还在喝酒。
大树下的老夫妇,也仍在你一口我一口地递着酒葫芦。
一个时辰过去,太阳已经偏向头顶。
客人和老夫妇还在喝酒,仿佛那小酒壶和酒葫芦里的酒,永远也喝不完似的。
只要稍许留意的人便会发觉,他们不是在喝酒,而是在等人。
他们在等谁?
“咴——”马嘶唏呖,尘土飞扬。
一车队从镇外,往镇里驰来。
千队铁骑兵,随后是十辆马车,这阵势与出镇的车队一样。
不同的只是,出镇的马车堆满着“金砖”,入镇的马车却是空的。
又是满天灰尘。
灰尘散去,店外的客人不见了,树下老夫妇也不见了。
御窑村窑场。
戴竹笠的客人与一名老窑工,在场外的砖墙后站着。
戴竹笠的客人从怀中掏出一锭足有五两的银锭,递给老窑工。
老窑工瞪大了眼,怔了一会,才伸出手,接过银锭塞入怀中,压低声道:“烧这种‘金砖’,入窑后要先用糠草薰一个月,片柴烧一个月,再用棵柴烧一个月,松枝柴烧四十天,历经一百三十天而窨水出窑……”
戴竹笠的客人并没有听他说话,犀利的目光透过竹缘,扫视着四周。
他冷地打断老窑工的话:“刚才的车队哪里去了?”
老窑工脸色刷地一白。
戴竹笠的客人道:“我知道你是大行宫白带营的人。”
老窑工身子一抖,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
戴竹笠的客人沉缓地道:“老夫武当云圆道长,只要你肯说实,我不会杀你。”
老窑工想了想:“他们进迷宫了。”
云圆道长竹笠策策向上一翘:“迷宫?”
老窑工手往右侧远处一片废窑一指:“那就是迷宫。”
云圆道长道:“怎么走法?”
老窑工沉默了片刻:“逢单左转,逢又右转,逢五不转。即可进宫。”
云圆道长身形一晃,已向废窑射去。
老窑工长长地吁了口气,伸开手,将手心的汗水在裤管上搓了搓,转身往回走。
云圆道长可算是个言而有信的正人君子!
他刚拐过墙角,大树下的那对老夫挡住了他。
妇人呲着嘴道:“不知道你听说过江湖上的白额母虎和好诈之狼没有?”
老窑工的心一下冲到了喉咙眼里,脸色变得灰白,颤声道:“二位饶……命。”
朱厚德微着道:“我们又没说要杀你,你害怕什么?”
老窑工抖着身子道:“我……”
“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厚德说话间,与邱丹兰一人一只手,搭上了老窑工的肩头,“告诉我们云圆道长哪去了?”
老窑工忙道:“去了迷宫,迷宫就是那片废窑,进宫时逢单……”
老窑工把进走法说完,朱厚德和邱丹兰的手一挥。
“咔嚓!”颈骨碎裂的声音。
老窑工眼睛鼓了鼓,头拉耷下来,连哼也没哼一声,便栽倒在地上。
朱厚德与邱丹兰手同时朝对方一指:“你又杀生了?”两人怔了怔,又同时道:“大行的人该杀。”
两人携手同时跃起,如同一对连翼怪鸟飞向废窑迷宫。
云圆道长依照老窑工所言,在一片迷乱的废窑中穿过,来到了一座大砖窑前。
圆拱形的像墓葬一样的砖窑门前,居然还挂着一块横匾,横扁上草书着“大行宫白带营迷宫”八个大字。
云圆道长摘下竹笠,深吸了口气,踏步走向砖窑门。
他花费了近两个月的时间,苦心搜索,才找到了大行宫白带营的巢穴,
他已辞去了武当派掌门的职务,现在欲以一位武当派剑客的名义,与大行宫决一死上战。
他步入窑门。
窑洞砖墙上插着十二支火把,火光照亮了洞中的一切。
洞里什么也没有,没有人,也没有摆设。
他犹豫了一下,即走到窑洞底伸手去敲墙壁。
他想,如果这地方没错,应该有暗洞或地窖什么的。
忽然,他嗅到了一种琉璜气息,心中悚然色一惊,急忙退出洞外。
朱厚德和丹兰此时正双双掠入窑坪。
“喂!”邱丹兰看见云圆道长便嚷道:“发现了什么?”
云圆道长急声道:“情况不对,快走!”
话音未浇,窑坪外群窑一阵施转,响起了忠福的怪笑声:“哈哈哈哈!想走?现在谁也走不了!”
邱丹兰道:“天下如此之大,还没有我公婆走不……”
话音陡地顿住,没了下文。
群窑停住了转动,呈一个圆圈将窑坪围住,群窑间的十个间隙里,停着十辆装着火药桶的车子,火药桶盖都打开着。
数丈外的另一圈砖窑顶上,站着二十名手执箭头上燃烧着火的弓箭手,火箭已扣在了满弓的弓弦上。
朱厚德也傻了眼,瞧这阵仗,任他再多心计,也绝闯不出去。
大行宫大总管忠福没说错,现在确是谁也走不了。
朱厚德和邱丹兰脸色发白,往后一直退了好几步。
云圆道长倒还沉得住气,沉声对站在左侧窑顶的忠福道:“你就是大行宫大总管忠福?”
忠福冷哼道:“不错。”
云圆道长凝眉道:“杨艳艳可是大行宫所杀?”
忠福翘翘嘴:“可以这么说。”
云圆道长目芒一闪:“为什么是可以这么说?”
忠福阴冷地道:“我要想知道这个谜,就只能到阴曹地府问判官爷了。”
邱丹兰厉声道:“你要把我们怎么样?”
忠福冷笑道:“你们身后窑洞里的火药已经点燃,很快就要爆炸了,你们夫妇有什么话要说,就抓紧时间赶快说吧。”
朱厚德向忠福鞠了个躬:“谢谢。”
邱丹兰眼中闪出一点泪花:“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朱厚德道:“我有句后悔的话要对你说.”
邱丹兰道:“什么话?”
朱厚德肃容道:“我后悔不该娶你。”
“你……”邱丹兰瞪圆眼,泪水滚了出来。
朱厚德正儿八经地道:“我如果不娶你,我们就练不成这上乘的‘公婆阴阳功’,如果没练上乘的功夫,我们就不会有这雄心壮志,如果没有雄心壮志,我们就不会想当什么武林盟主,如果不想当什么武林盟主,我们就……”
邱丹兰抹去脸上泪水接口道:“不会到这火药坑里来。”
朱厚德点点头,复扭脸问云圆道长道:“你自己承认无资格当武林盟主,又已辞了武当派掌门,你来这里干什么?”
云圆道长朗声道:“我是杨艳艳的父亲。”
“哦!”朱厚德和邱丹兰发出一声惊叫,半晌,才又道:“我们原来是亲家!”
此时,忠福一声沉喝:“炸!”
第十八章 小乔墓地
窑洞里的火药没炸响。
这是怎么回来?忠福一愣。
他一愣之间,云圆道长和朱厚德、邱丹兰同时发动,射向窑坪外。
忠福尖声怪喝:“快放火箭!”
此刻,群窑突然再次旋转,十辆装着火药的车子失去了目标。
云圆道长抢上旋转的窑顶,他看不清四周的情况,只觉得有很多人都上了窑顶。
旋转停顿。
窑顶上站着卜善慈、廖天奎、关世杰、吕怀良、丁非凡、霍梦燕、姚云瑜和宋志傲及十余名手下。
窑坪中站着忠福及七八名白带营宫丁。
砖窑之间,横七竖八地躺着十余具白带营射手的尸体。
朱厚德和邱丹兰从砖窑间,跃下窑顶,向众人打了个拱手,对卜善慈道:“卜老,你来得正是时候,这救命之恩日后当报。”
卜老淡然地道:“只要日后二位不来慈善堂闹事就行了。”
宋志傲这位铁血旗旗主,大概是因失去了宋孝忠的原因,一反往日沉静之态,泛红的两眼勾勾地瞪着忠福,握剑的手指在急剧地颤抖。
忠福眼里露出惊恐之色,喃喃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火药为什么没炸?你为什么知……道迷宫机关消息?”
丁非凡目光瞟了一下卜善慈后道:“让你死个瞑目吧,卜老得知你在此巢穴后,已收买了白带营两个内应,就是他们淋湿了窑洞里的火药线,并替我们扳动了迷宫窑阵的机关消息。”
忠福的脸一阵青色过后,一片死灰色。
卜善慈肃容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凡能弃暗投明者,卜某保其性命不受伤害。”
窑坪中七八名白带营宫丁闻言,立即扔下手中的刀和弓箭,退出坪外低头听候处置。
忠福身子动了动,眼珠一转。
宋志傲冷声道:“你还思活命吗?”
忠福刚扭出的脚步立即顿住。
蓦地,一条人影像苍鹰从坪外掠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杨谷琼已抢过窑顶,扑向忠福。
忠福眼里闪过一道欣喜的光亮:“杨少……”
“侠”字还未出口,杨谷琼的剑突然出手,在忠福的颈脖上削了个弧形,忠福的人头随着一腔激喷的血柱飞上了天空。
吕怀良脸色变得苍白。
杨谷琼这样急于杀忠福,而忠福在被杀时没有丝毫的反抗意识,证明他心中的猜测已愈来愈接近事实。
霍梦燕瞧着吕怀良,心中有几分奇怪,她不明白吕怀良脸色为什么会这么苍白。
“冬!”忠福的人头坠落在地上,滚到数丈之外的大窑洞旁。
杨谷琼跟着抢过去,伸手想去抓忠福的人头。
一道淡淡的刀光从窑洞里划出,划向杨谷琼的手腕。
杨谷琼手腕往回一缩,刀光压在了人头上。
站在人头旁边的是徐大川!
杨谷琼剑横胸前,道:“千面郎君,你也在此,好极了。”
徐大川没理睬他,收回刀,从腰间取下个石灰皮囊打开,抓起忠福血淋淋的人头,在石灰里这么一搅拌,便塞进了囊中。
他提起皮囊对卜善慈道:“卜老,这忠福是朝延通缉的要犯,人头交我结案。”
说罢,他大步踏过杨谷琼身旁,往窑坪外走去。
卜善慈没有阻拦徐大川。
卜老没动,所有的人也就没动。
杨谷琼紧盯着徐大川的背影消失在废窑群里之后,才问卜善慈:“为什么让他带走忠福的人头?”
卜善慈正色道:“徐大川在复出江湖之前,已被秘密召入皇宫,官复大内副统领之职。
他这次与大行宫联系,是奉命办案,乔装打入大行宫内查案,实不相瞒,大行宫白带营的两个内应,都是为徐大川所收买。”
杨谷琼抿起了嘴,脸色有几分难看。
廖天奎和关世杰大声吆喝着:“唷,原来是这样!”
卜善慈又道:“听说徐大川正在调查大行宫宫主的身份,已经有了几分眉目。”
宋志傲板着脸道:“不该这么快就杀了忠福,该要审讯他才对。”
杨谷琼因忠福是被他杀,不得不答话道:“凡大行宫里的人,谁都没见过那位白发老头宫主的真实面孔,留着他也没用。”
宋志傲瞪着血红的眼道:“我只想问问他,究竟是谁杀了我的儿子。”
杨谷琼嘴唇扯动了一下,没再出声。
云圆道长也咬紧了嘴唇。
丁非凡道:“卜老,这迷宫巢穴怎么办?”
姚云瑜抢口道:“还怎么办?干脆炸了它以绝后患。”
廖天奎翁声响应:“说得对,炸了它,该死的大行宫害得老夫的七十丈寿宴草草收场,不把这贼窝夷为平地,不解老夫心头之恨。”
卜善慈想了想道:“这害人的迷宫若不毁掉,日后不知会被哪个邪教、邪帮利用,还不如炸了它吧。”
他的话音刚落,杨谷琼便已带人拖来车上的火药,动手准备。
众人对杨谷琼雷厉风行的行动,出色的组织能力,表示了高度的赞扬。
吕怀良也在帮忙布置摧毁迷宫巢穴的放爆工作,但他做得有些心不在焉。
有一个新的疑问在困绕着他:“徐大川为什么要那么急急地从杨谷琼手中,夺走忠福的人头? ”
他敢断定其中的蹊跷,不会很简单。
众人退出废窑群外。
朱厚德靠近云圆道长的身旁,悄声道:“喂,我们的关系能不能公开?如果不能的话,解决的办法有很多种,比如说银子……”
云圆道长坦然地道:“我对不起艳艳,现在没有人再能拿她来威胁我了。你公开我们的关系吧,我很乐意你这么做。”
朱厚德愣了一阵,大声道:“喂,喂!告诉大家一个消息,我俩夫妇是云圆道长的亲家。”
“胡说八道!”关世杰首先发出反应,“你想高攀云圆道长也用不着这种手段。”
邱丹兰道:“这是真的。”
宋志傲沉声道:“算了吧,现在不晃开玩笑的时候。”
邱丹兰和朱厚德同时嚷开了声:“他是杨艳艳的父亲!”
“狗屁!”廖夭奎翁声道,“放你两公婆的狗屁!”
宋志傲端然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