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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胡说什么!”
夙瑶自从得知天河携带望舒剑上山以来,处处布局,天河等人的一切行事皆入她料中,真可谓机关算尽。终于大功告成,取回苏醒的望舒剑,尽剿妖孽,报了十九年前师门的大仇。正志得意满之时,万万想不到玄霄居然深藏实力,向自己突然发难,只觉胸口如被人重重一击。
“哈哈,胡说吗?”玄霄放声大笑,“太清的弟子之中,以你资质最不出奇,到头来却阴差阳错做了掌门,你大权在握,难免患得患失,深恐哪一日便会被抢去手中一切,为此连长老都不愿晋升。以慕容紫英铸剑之才,数年来却也未得重用,凭他资质,应该早有所成,难道不是你心鬼做祟?你是担心他胜过你吗?哈哈、哈哈哈~”
“放肆!你竟如此羞辱一派掌门!”夙瑶听得又羞又怒。虽是用尽了全力大喊,但自己的声音仍是顿时便淹没在众弟子疑惑和不满的喧哗声中。
“掌门?琼华一系被你经营成什么样子?!自身资质平平,又忌才妒能!你不妨看一看其他弟子,可还将你当作掌门?!”玄霄望着身后群情激愤的众弟子,眼中全是报复的快意。
夙瑶一愣,回身望向众弟子。
只见他们脸上种种惊诧、疑惑、惶恐、不满、尴尬、气愤、鄙夷、怨恨、恼怒之情尽显于外。
夙瑶执掌门派十九年,平日里威严自用,弟子们见了她无不战战栗栗,惟命是从,几时见过众人以如此神情面对自己?
“你们!你们!……”夙瑶已感到无比的羞辱,气得浑身哆嗦。
“掌门……”璇玑无奈地望着夙瑶。
玄霄轻蔑地哼了一声,大袖猛地一拂。夙瑶立足不稳,顿时摔倒在地。
“强者为王,乃是天经地义,如今他们或臣服、或惧怕于我,又哪里还会听从你半句话!”玄霄神色凛然,高声呵斥,“我竟被你这无能之辈冰封十九年,实乃此生大耻……所以你最好闭嘴!不然休怪我对你不客气!”玄霄越说越是激动,眼中闪动着愤怒的光芒,“望舒剑之事,我根本不屑与你合谋!你以为我不知吗?你在禁地门口对云天河他们说了不少多余的话!”
“你!……”夙瑶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听着玄霄已形同威胁的话语,心中气苦,眼前一阵发黑。
旁边人群中忽然挤出来一个娇小的女弟子,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人一身月白色单衣,竟是璇玑。她眼见掌门摔倒在地,旁边弟子竟然无一人出手相扶,极是不解。但也不顾各人脸上怪异的表情,急匆匆地奔过来扶着夙瑶,想帮她站起身来。
天河等人看着璇玑,就想到怀朔之死,心中又是一阵剧痛。
玄霄望了璇玑一眼,神情中微有不豫。
夙瑶被璇玑搀扶着,勉强站起来。
“天河,这便是你曾经想要的水灵珠,我如今把它取了出来,便送予你吧。”玄霄转向天河,从怀中取出一个淡蓝色的宝珠。手指轻弹,水灵珠缓缓飞到天河面前,落入他的掌心。
天河低头看去,只见水灵珠澄澈得如水晶一般,只是沾上了自己掌心流出的几缕鲜血,原本明净的灵珠上,竟平白沾染了几分如山岳般沉重的残酷感。
“……水灵珠……你还记得?……”天河惊讶地看着玄霄。
“自然记得,你说过想找夙瑶要水灵珠,她却不允,你的事,大哥一定替你作主!”玄霄微微回过头来,冷冷地瞥了夙瑶一眼。
“不可!玄霄,你疯了?本派宝物岂容你如此糟蹋?!”一旁夙瑶气得全身发抖。她明知道此刻玄霄已掌控大局,自己徒担着一个掌门的虚名,已是无力抗争。但毕竟这十几年来一直在派中掌权,现下眼睁睁看着派中至宝就这样被拱手送人,仍是禁不住大为恼火。
“多话!给我滚!”玄霄冷目射来,眼神中充满了凶狠。
“啊……!”夙瑶被玄霄的目光一视,立时感到一股刻骨的寒意。饶是她这些年来大风大浪经过无数,当此情境,心中仍是涌起一股无法抵挡的恐惧,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虽然极是愤怒,却不敢再说出半句话来。
“掌门!”夙瑶退后时脚步不稳,险些又是一个趔趄,一旁的璇玑及时扶住了她。
“夙瑶,昔日你将我冰封,令我日夜痛苦煎熬,时常想将你千刀万剐!”玄霄见夙瑶害怕情形,面上神色又是得意、又是愤恨,咬牙切齿地说道,“如今我破冰而出,碍于情势,要与你共使双剑,但你最好识相,凡事只管点头去做,不然我连你都杀!”
“…………”
“听、到、没、有!”玄霄原本神态十分镇静从容,便是方才与归邪那等妖界高手相拼时,仍是优容洒脱,谈笑间破敌制胜。然而此时说到愤怒处,不觉勾起往日痛苦回忆,双手愤怒地在空中挥动着,俊目中杀气四溢,全身上下如沐火中,迸发出暴烈炙人的声势。
身后众弟子看到玄霄这般愤怒情状,只吓得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夙瑶远远地避在一边,默默不语,一双凤眼黯然垂下,面容中流露出不甘之色。
“……是……”
紫英望着狂怒的师叔,畏缩的掌门,惶恐的众师兄师弟,心里只觉无比的愤懑。
“哈哈~~~哈哈哈~~~”玄霄不知何时停止了狂笑,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转向天河,脸上又恢复了方才的亲切,“天河,水灵珠你拿去吧。你要用水灵珠救人,尽管去救!还需什么,尽量开口。待那些俗事了却之后,便与我一同飞升吧!”
“…………大哥,你知道吗?……当初我娘她……她最喜欢的人其实是你啊……”天河望着玄霄亲和的面容,心中忽又燃起一线希望。
“…………是吗?”玄霄面容一紧。
“真的!是爹亲口告诉我的!我去鬼界见了爹的魂魄,他还一直在等你,他说害得你这么惨,他一定要当面跟你说对不起,才去投胎……”
“那云天青定是要等上千年万年了!要知我成仙之后,寿命岂止短短数十载!”
“大哥!”
“……罢了,过往之事,何必再提。”玄霄的神情又舒展开来。
“不对!那天在禁地里,你明明说过的,你说很后悔伤了一个人的心,可是那个人已经死了,你再也没有机会说对不起,那个人……就是我娘吧?!”天河大声截断了玄霄的话。
“云天河!你烦是不烦!”玄霄暴喝一声,“我邀你一同飞升成仙,你却尽是提些前尘旧事,令人不快!”
天河全身一震,如同见到一个陌生人一样,怔怔地看着玄霄。
“……大哥……”天河心中最后一丝幻想终于湮灭,缓缓摇了摇头,“……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大哥了……”
“你?!”玄霄勃然变色。
“你说你控制了羲和剑的力量,我却觉得,你这个样子,好像爹说过的心魔深种,已经完全不是你了……”天河咬了咬牙,大声喊道,“你我从此再无关系!你把望舒剑给我,我不能让你再害菱纱!”
“你说什么?!”玄霄脸色铁青,怒喝一声。
“你做的不对,我不要你当我大哥了!把望舒剑还来,我不想借你!就这么简单!”天河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玄霄双目陡然睁圆,天河感到方才那股凶烈的杀气竟已向自己涌来,又是悲伤、又是愤恨。
“天河!快快退后!那阳炎会将人焚成灰烬!!”天河身旁的紫英连忙急呼。
“……”天河只觉陡然间热风拂面,整个人如同站在火炉中一般。一股焦臭味从脚下传来,鞋底处竟然微微冒出烟火。全身竟是动也不动,忽然身周一凉,只见不远处玄霄神情恼怒,眼中杀机却已淡去。
“…………”玄霄看着天河倔强面容,心下愤恨苦闷已极,蓦地怒极反笑,“哈哈哈!好、好!云天河,你三番两次顶撞,我本不该姑息!”玄霄瞪视着天河,冷然地说着,“只是我还记得在禁地说过的那些话,你助我良多,玄霄永志难忘。紫晶石既已足够,我就再让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现在妖界束缚已除,妖界之主的命也送给你吧!你不愿修仙,爱去哪里便去哪里!只是要将望舒剑归还,却是万万不能!”他猛地一抬手,远处空中悬浮着的羲和剑飞回手中,用力一挥,天河二人脚下的光桥登时缓缓消失起来。
玄霄扫视场上众人,见他们畏惧神情,又是一阵仰天狂笑,伴着呼啸山风,远远传去……
此刻已是残阳夕照,落日的余辉斜照在众人脸上,人人面上的神色都是昏暗无比。平日里的种种伪饰猛然间消散开去,各人心底不可告人的阴私霎时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
天地间一片灰黄,说不出的苍凉悲烈。
玄霄愤然转身,长笑声中,身形渐渐远去。
一旁的夙瑶强打精神,缓缓随在他身后,众弟子也跟在两人后面,鱼贯而去。望舒剑握在夙瑶手中,摇摇晃晃,渐行渐远。
天河眼睁睁看着他们远去,眼前一阵模糊。但远远望去,总觉得望舒剑淡蓝无瑕的剑身上,竟似蒙了一层鲜红,幻作鲜血滴滴滑落。
那可是菱纱的性命!!!
天河再也忍不住了,从光桥上猛冲下来。冲到一半,奋进全身力气,纵身一跃,竟足足跃出了三丈有余。他借着下跃之势,直奔到夙瑶身后。眼看望舒剑就在眼前,天河大喝一声,左手长剑斜劈夙瑶肩头,右手径直向露在她手外的剑柄抓去……
望舒剑剑柄本就甚短,被夙瑶握在手中,露出的部分仅有数寸。
天河这一抓,实已冒着极大风险。若是握住的地方稍有偏差,夙瑶只需略微用力一带,以望舒剑的锋利,自己一只手掌立即就废了。但天河当此情急之时,早已管不了那么多,右手如疾风般猛递而至,拼着断指之险,也要夺下这柄事关菱纱性命的宝剑。
天河这一下暴起而至,夙瑶大吃一惊。本来以她修为,纵被天河猝然出手,她也尽可及时闪避开去。可是今日她被玄霄突然发难,一番羞辱斥骂之下,早已心神大乱,锐气尽失。见天河突如其来,一时惊慌失措,慌乱中随手挥剑挡去。
眼看两剑就要相交,天河不依不饶,左臂加劲,右手拼力去夺夙瑶手中的望舒剑。他这番不顾性命的一击,能否夺剑奏功,尽皆在此一举。
突然间,眼前划过一道暗红色的光华,一道电闪般的白影来势奇快。
天河只听得“铛”的一声巨响,长剑上一股巨力传来,直透入全身经脉。一瞬之间,身上力气尽失,脚下浑不着力,轻飘飘地向后倒飞了出去。
玄霄左袖掠在一旁,右手羲和剑横在当胸,凛凛然挡在夙瑶面前,双目如电,冷冷望来。
天河飘然落回光桥之上,落地时平平稳稳,倒似被人轻轻放下一样。显然是玄霄方才那一剑手下留情,只是迫退天河,却并无伤他之意。
天河心下不甘,刚要挥剑再上,忽然两臂一阵酸痛,剑尖陡沉,已有些拿捏不住。他还想强撑一试,身后伸来一条温软的手臂,拉住了他。
不知何时,梦璃已从幻瞑界中走了出来。
“束缚除去,妖界入口马上就要消失了!”梦璃哀声一言。
一旁的紫英长叹一声,微闭双目,向天河黯然点了点头。
“师叔!紫英师叔!你快点过来啊!”璇玑刚想奔跑过去,忽地手腕一紧,被人硬生生扯住。璇玑一惊转头,只见掌门阴沉地望着自己,一股惶恐蓦然间涌上心头。
“……璇玑,你可知道……怀朔他已经死了,就是被你说的那些同门杀了!”紫英愤恨地看着琼华派众人,扬声高叫道,“我不会再回琼华派!”
“师、叔……你、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师叔——!”璇玑像是听到了这个世上最可怕、最不可置信的事情,娇小的身躯如遭雷震电击一般,便如一个去了线的木偶,死死地僵立在当场。
璇玑的耳边轰鸣着慕容紫英悲愤的声音……她紧紧捂住两耳,那声音却已深深地刻入脑海,刻入灵魂。心底一声清脆的音响,如珠零玉碎,震撼而伤痛。璇玑看着紫英和天河沉痛面容,两眼一黑,昏倒在夙瑶身上。
夙瑶眉头一皱,将璇玑随手推给身旁一名弟子。
天河望着远去的玄霄和夙瑶,愤怒而痛苦地转过身去,只觉得两条腿分外沉重,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在刚才这一击中耗尽了,被梦璃和紫英搀扶着,慢慢向幻瞑界中走去。
暮日沉沉,昏黄惨淡的天幕下,三个伤痛的身影在残阳的余晖中,缓缓消失……
曲散香离
好累又好冷,全身的骨头好像都散了架……
眼前的景象一点点变得模糊起来……
我的病,又犯了吗?
不,我不能倒下,天河他们已经见到玄霄了,也许很快就能结束这场战争了,梦璃和她的族人也能平安生活下去……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分了他们的心……
可是我的身子好没力气,我快站不住了……我好没用……
……
“唔……”菱纱轻睁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梦璃那张虽然沾染了些许风尘,却依旧秀美绝伦的面庞。只是她看上去好忧伤,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难过的表情。
“菱纱!你终于醒了!”梦璃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