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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松没抬头,我又一次华丽丽的被忽视了。
被忽视了,我很忧伤,只能使出杀手锏:“我阿佛对天发誓,如果我再去……”
“算了,你的誓言,何时当真过!”他扔下手中的东西,终于抬头。
阿松这么一说,就说明我跑到庙里色丨诱和尚的事,他不生气了。
我顿时蹿到阿松身侧,倚在案边,堆起满脸笑容,指着他案上的图问:“阿松,你在研究什么深山宝藏呢?”
阿松没回答,只是问:“阿佛,你怎么就不死心呢?”
我鼻子有些堵,揉了揉,声音囔囔的:“我还没有得到宁许呢,怎么能死心呢……”
只听“嘎嘣”一声,案子上一根名贵的紫毫毛笔断成两段。我的小心肝颤了三颤,阿松这是真生气了,还好,他掰断的不是我,只是支连天帝都用不起的古神遗物。
阿松抱着双臂,整个人靠着椅榻,一丝也没有毁了件古神遗物的愧疚。他眯着眼睛,有些玩味:“我们两个还真像。原本我修炼成妖,也是因为求不得。如今,成了妖,依旧什么都没有得到。”
我有些不解:“阿松,你什么东西没有得到?金钱,你肯定不喜欢?名誉,放眼整个妖界,谁敢与你相提并论?地位,我们的山主大人,别人也是不能比的!美女?这个实在是太多了……众多的小女妖们天天往你的床上爬!”
阿松叹了口气:“我原本渴望的是能自由移动,后来便是想要抗拒佛光,再后来……活的太久了,想得到的反而忘了。”
阿松的悲伤气氛终是感染了我,我垂着头,哀怨地说:“这个世间,其实我原本想要的有很多,后来都忘记了,只记住了宁许,而他却是我最想要却永远得不到的……也许得到宁许那天,我反而觉得,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他……”
阿松拿起案上的图纸,抬起头,认真地说:“阿佛,我们来打个赌,可好?”
“阿松,你要赌什么?”
“我给你个死心机会,如果我办到了,你就真死心,可好?”
我思索了一番,点头成交。
自我和阿松认识以来,他唯一执着的事,便是让我忘了宁许。我之所以这么轻易就答应,也不过是仗着阿松宠着我,即使日后我反悔依旧念着宁许,阿松他也不会像宁许一样,抛弃我。
阿松一脸沉默,站起身,拿起案上的图扔给我。
接过图一瞧,我顿时热血沸腾,这竟然就是骷影阵的妖图,正是姜帝女和齐林少大动干戈请原空高僧出面帮忙的诡阵的妖图。有了这个图纸,就等于握有回到他们身边的法宝。
待我回过神时,阿松已经不在屋内,大概是被我如狼似虎的表情吓走了。真是个阴晴不定的家伙,枉费了他坚韧不拔、万年古松的名号。
夜里躺在床上,几番辗转,回忆起过往,我终于觉得自己对阿松,有点良心不安。
自认识阿松以来,一直都是我在变着法的欺负他。
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因我觅食找到他身上的松塔,狠狠地咬下一口后,他痛苦地叫着:“小松鼠,你下口可真狠!”
我是一只无父无母的小松鼠,重点在于无父无母,我自然而然的认为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日后,宁许带我去人间听书,听的正是凡界有名的《孙悟空大斗如来佛》。那时年纪小,天真地以为我和孙猴子是亲兄妹,都是石头缝中蹦出来的。我蹲在茶桌上,一边抱着松子啃,一边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宁许听,顺便纠正宁许以后叫我孙阿佛。
宁许信手将我捻在手心里,漫不经心地说:“不如,我叫你孙阿婆?”
我:“……”
阿婆的意思我懂,就是我们山下村庄里老奶奶,白发苍苍,一口松动的牙,还时不时的乱咳痰。有一次为了不让松子返潮,留作冬日的储备粮,我便跑到山下的石台上晒松子。可恶的阿婆,竟然看也不看,将咳痰直接吐到我晒的松子上,害的我呕吐了半日,碰都不肯再去碰那些松子。
那个冬天,我果然就饿了肚子。
彼时我正在努力的修成人形,自然不能心甘情愿的被比作丑陋的阿婆。宁许如此叫我,恰巧触动我的霉头,扔了松子,张开利齿就咬上他的指尖。
他的指尖带着淡淡地檀香味,滑润细腻,甚是可口,嘴里突然腥腥发甜。我的牙齿从宁许的手指肚拔丨出来,他的指肚上便多出两个细小的孔,正在涓涓冒血,不一会儿便形成了半圆的红色球状。
我不是故意咬穿他的手指的,有些抱歉抬起头,他脸上带着慈悲的笑意,并没有生气,反而有点宠溺的味道。我又低头,将嘴吮丨吸上他的手指,把他的血一滴一滴的咽进腹中。
宁许将鼻尖贴上我的脊骨,鼻息温暖,扫过我毛绒绒的背,让我一阵寒颤。他轻声道:“你这小妖,是不是听说喝了我的血,可以长修为免去修行,才这般淘气?”
我被他如此靠近,紧张的不得了。松鼠本来就身体小,心脏更小,负荷能力更差,还没有反应过来宁许话中的意思,我便由于心跳过快、过于兴奋……昏厥了过去。
于是,我唯一的一次和宁许人间游便是以我的昏厥告终。
我正沉溺在回忆中,屋里无声的多了个人影,还不等我惊慌失措大喊大叫,那人影便道:“宁许的转世,现在正在夹龙山下的客栈中,大许明日,他们就会启程上山进骷影阵。”
阿松没有刻意掩藏身形,否则以我的修为,不能看见他正坐在我屋中的祥龙软榻上。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果然是山主的风范。
我立马从床上蹦下去,收拾东西,准备起身,速度之快,让人咂舌。
这都是在宁许身边养成的习惯。宁许修行佛法期间,特别喜欢突然迁徙结界,为了能跟上他,我便养成了和衣而眠的习惯,也借着这个缘由,我练就了最好最快的妖云术。
提到妖云术,都是我的一把辛酸泪。
当年正直修炼好年头,由于我过于迷恋宁许,而彻彻底底的忘记了自己是一只妖,一只需要修炼的妖,一只天资很差需要加倍努力修炼的妖。
宁许的修为高不可测,他发现我的好吃懒惰以后,便再也不把我捏在手心中,而是让我自食其力,任由我自生自灭。还偏偏每一次准备换地方设结界前,都特意一扬手将我抛出去,示意我自己跟上。
更可恨的是,我在半空中顺着弧线无限翻滚时,他却得意洋洋道:“嗯,这次抛的线条弧度比上次完美了些!”
我:“……”
为了追赶他,我的妖云术与日俱增,技艺高超,连圣殿前的普陀神殿都羡慕地夸奖:“一只松鼠妖的妖云术竟然都赶得上飞的最快的凤凰族!宁许,你不开班授学,真是可惜了。”
宁许只是一笑,轻声道:“从天下掉下来,凤凰族的尾巴可没有松鼠的尾巴来的厚实。”
提炼下语中主干:没有松鼠的尾巴厚实……
是说我不怕摔吗?
宁许说话总是拐弯抹角,真是难为了我这样一只脑容量小的松鼠。每次都要思索提出句子主干,才能明白他话中的真正意思。宁许活了几万年,也不怕这样说话把自己累死。也难怪,报应总是会来的,要不是这么费脑子说话,这一世他也不会是个不长头发的和尚了,头发都被他上辈子转弯抹角的说话方式累得掉光了。
我收拾好行囊,转身对身后人说:“阿松,我走了,小伞你多费些心照顾照顾,他比较淘气,修为又差,一定要看住他。凭他的修为,若是出了山里的结界,即使不被和尚道士捉了去,也会变成别族妖精的盘中餐。还有啊还有……”
见我欲言又止想吊他胃口,阿松却也不好奇,还是那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我又实在憋不住话,虽然没趣,却也只好接起自己的话茬:“我在普陀山下等姜帝女时,听说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说了……”
他斜睨着我。
我也顾不上脸皮,干笑了声直接对他道:“那啥多了,会精尽人亡的。阿松,您老要悠着点!”
作者有话要说:骚年,那啥多了,会精尽人亡,您老都一把岁数了,一定要悠着点!
~(≧▽≦)/~啦,谢谢我家西子姑娘的雷!
、闷和尚
“那啥多了,会精尽人亡的。阿松,您老要悠着点!”
“嘎嘣”一声,我屋内的桌子角直接掉了下去。
我那个肉疼啊,这翡翠桌子可是我仗着阿松的大名,跑到对门山上去抢来的。虽然不值钱,却可是我丰功伟绩的唯一一件战利品。
我的山主大人,你怎么说掰就掰啊!你掰的不是桌子,掰的是阿佛我的名声啊!
人家阿松压根没理我,衣摆飘过,转身就走了。
我背着自己的破行囊,进了院落,耳尖的听见几个小妖正在八卦着:“哎呀,这阿佛真是厉害,连万年没有表情的山主大人都气得有表情了!”
“你知不知道,这叫做一物降一物,妖孽都是有天敌的,比如说山主大人的天敌就是阿佛。”
“那降了阿佛的天敌是什么?”
“看你就是新来的吧,来来来,我悄声和你说哈……阿佛喜欢西方梵境的那位宁许神殿喜欢的不得了,追了人家几万年,还是被人家一把扔回来的,要不是山主好心收留她,她哪有今天?”
那个新来的惊恐追问:“你是说宁许神殿?那可是佛啊?我们妖怎么能喜欢佛呢?不怕被渡了去,丢了性命?”
先头那只带头八卦的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谁知道阿佛哪里被门挤了,哎……”
一妖接道:“我怀疑是胸……”
众妖:“……”
“想背地里说人坏话,也不打听一下别人的特长技术,你们真是不想活了!”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终是做了缺德的事,踏着妖云就飘到那几个小妖身后,一出口便将这群小妖吓得魂飞魄散。转瞬间,小妖们各显神通,遁了个无影无踪。
也不知道被我这么一吓,他们有没有折了寿命,损了修行。
这件事教育我们,要想背后议论某个人,一定要打听出人家擅长的,别一下子撞到枪口上。遇到我这种既善良又没什么能耐的还好说,要是遇到心狠手辣的,保不准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哎,这群小妖,还是年岁小,见识短啊!
赶走那群嚼舌头的小妖,我踏上妖云,行了三里路,钻出了住安山的结界。
刚出结界,后面云层撩动,暗藏汹涌,正有东西攀附着我的妖云,捆住我的妖云就将我往下拽。
我见不妙,加快妖云,想要趁机逃了,却从脚下腾云中间钻出一个东西来。定睛一瞧,竟然是一枝粗壮的松枝直接从妖云下方斜插过来,把我的妖云稳稳钉住。
我扭动着想跑,却半分不能移动,四周忽然安静,静的诡异。
无奈下,我纵身翻下妖云,落在松枝上,狠狠揪住松枝的一头,松枝上的针状叶子径直扎进我的手掌肉里,手心顿时冒出血珠,疼得我呲牙咧嘴。
松枝突然消失,阿松悬空站立,眉头紧皱,隐隐带着怒气。
我一见是他,顿时就安心了,笑眯眯地跳到他面前,抱住他的胳膊问:“阿松,你来送我吗?”
阿松脸色漆黑,许久才道:“用松枝触血来推断我的身份?阿佛,你可真是越发越出息了!这就是你这些年在宁许身边学来的本事?如果今日不是我,你的小命早就玩完了!”
“我不是猜到是你了吗?人家就因为是你才不害怕的。”看见阿松生气,我也不敢惹他,只能绞尽脑汁把他哄好。否则他一个不高兴,将我直接压在树根中,困得我半分不得动弹,而我又真真切切打不过他,逃都逃不了。
阿松一脸怒容,眼神喷火,我真担心他的怒火会不会直接将他这只木本植物点燃了。
被他这般盯着,我委实承受不住,只能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假装忏悔,不敢出声。
阿松很是无奈,压低嗓音问:“宁许到底有什么好?在你危难之时,他可曾护过你?你于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我知道……他也知道。”我低声回道。
“宁许这次转世人间历劫,不过是他位归西方梵境佛祖之位前的一劫,你为何一定要掺和?你明明知道,他不仅是佛殿,还是未来的佛祖!”
我抬起头,眼中带着哀求:“我只能趁着他不记得自己是佛的时候,让他爱上我……日后他就是佛祖了,往后往世,我也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阿松……”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大珠大珠的滚下来。这次的眼泪,我拿我的妖格发誓,真的不是装的。
阿松将我整个人揽进怀里,轻拍我的背。我哭着着对他道:“阿松,我就试这一次……试一次我就死心……好不好?”
他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说:“你愿意,便去吧。若是苦,若是痛,我都在你的身边。”
“阿松……”我自小以来都不会对他说谢谢,只能念着他的名字。
他将我微微推离他的怀抱,用手将我的下颌抬起,他的眼眸中映着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