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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快别说了!庆离看过来了……”
唉,每天都能听到他们的讨论,耳朵不起茧子才怪。庆离少年老成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收拾起了自己的书和笔墨,踱着步子走出了泮宫。
战家那么小的女孩子居然在习武,真是野蛮;陈大人那种不苟言笑的人,也许真能传给下一代以及下下代……未婚妻,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庆离皱着一张白皙精致的小脸,决定远离“未婚妻”这三个字。
然而孩子的信念并不容易坚持住。
某一天,庆离被父亲三言两语引逗得产生了去看看那位战绩显赫的将军家的念头,彼时他已经完全把“战将军家有自己的小未婚妻”这件事情给抛到脑后了。他满心欢喜地要去拜见王朝最有名的将军,还特意换下平时穿的褂子,改穿了一件适于骑射的短装,精神抖擞地紧跟在父王身后,来到了位于京城的那座将军府。
战将军为人豪气爽直,一见到庆离就拍着他瘦弱的肩膀,笑声如雷:“啊哈哈哈,这就是我未来的女婿了?很好很好,有读书人的样子,比我家的那个野丫头强多了,想必日后一定能成大器!小老弟,你有福啊!”
庆离被拍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忍不住喉咙一甜,咳嗽起来。
“哈哈!是吧?我这个儿子在泮宫读书可好了!好啦,闲话不说,咱们这就赶紧去习武场练练,我最近新学了套拳法,这次绝对能打得过你!'奇+书+网'”庆离的父王也大笑着,言语间不无得意,然后他和战将军两人一路勾肩搭背地往院后的习武场走,丢下庆离就没了踪影。
“……唉。”
目送父王和战将军离去,庆离默默地吐出一声轻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一旦见到了这位将军,他反而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外面的传言果然做不得数,什么三头六臂、金刚不坏,不过是个与父王臭味相投的顽童将军罢了
庆离环顾四周,没下人来招呼他,他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好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无聊地望天,思考着一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问题。
日头渐高,庆离也开始感觉到饿意了。他早上本来就因兴奋而没吃多少东西,现在已经有些眼花。他起身,慢吞吞地顺着父王离开的路往里走。兴许路上还能逮到个仆人,领着他去找父王,让父王赶紧带自己回家。
他一双小短腿还没走出多远,迎面就碰上了个身穿大红色短褂的小女孩儿,手里挥舞着比她还长的鞭子,站在花丛里不知在打什么东西,一脸的生气勃勃,比太阳灿烂几分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对一切事物都感到好奇的光芒。
庆离简直不敢正视那火团似的女孩儿,他扶着身边的树,有气无力地喊道:“那边的小妹妹,你们府上的习武场在哪里?能带我去吗?”
小女孩儿——就是战红——收起了鞭子,歪头打量着庆离。
“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啊?”小战红不客气地用鞭子头指了指庆离,“啊呀呀,你明明比我小吧?为什么喊我小妹妹?个子……”战红远远地比划了一下两人身高的差距,“差好多!”
庆离最怨恨的就是自己这个长不高的个子,他红了眼睛——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被战红那身衣服染的,语气强硬地说道:“你是哪来的野丫头,对客人这么无礼!”
战红人小鬼大,拉着长音说道:“那你又是哪里来的娘娘腔,对主人这么不礼貌?”
“我乃当今圣上的亲侄——礼王世子!”庆离八百年不用一次的名号,竟在与一个女孩子吵架的时候摆了出来。
小孩子才不懂地位尊卑,尤其是战红,她父亲很少谈及官场上的事情,倒是常常对她说一些民间侠女侠客的故事。因此……
“你当了柿子就很厉害吗?我可是大将军的独生女!哼!”战红鼻子里出气儿,哼了庆离一声。在她心目中,当了将军的父亲是最厉害的,其他人一律免谈。
“你!你……”庆离顿觉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喂,小娘娘腔。”战红觉得庆离的表情十分有趣,于是赶着要惹他生气,“你太瘦了,气息这么弱,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呀?要不要让我爹教你一套打磨筋骨的拳法啊掌法的,也好让你练练身体,免得活不长久。”
庆离气得险些吐血:“不用!我会长命‘千’岁的!”
“喂喂,那可是老王八才活的年岁诶!”战红笑嘻嘻地玩着手里的鞭子。
“……可恶!”
庆离平素伶俐的口舌到了战红这里,不仅完全不起作用,反而还被她嘲笑了一通。
那天中午,父亲们从习武场酣畅淋漓地比试完,找到各自的儿女时,两个孩子斗嘴正欢,若不是战红坚持“不打比自己弱的”以及庆离“根本不会武功”,他们也许会用动手来解决彼此之间的矛盾。
“啊哈哈!两个人相处的很愉快嘛!”战将军笑得开心,“小老弟,说不定你儿子以后不用娶其他几家的小姑娘了,直接选了我女儿好啦!”;
“哈哈,确实确实!我回头就去跟皇兄说一声!”
双方的大人已经为他们定下了未来,而两个孩子却还在怒瞪着对方,皆是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
“哼。”
“哼!”
虽然战红小姑娘很快就跟着她的父亲去镇守边疆了,但这件事一直让庆离耿耿于怀,从那时起,他下意识地远离一切与武艺有关的事情,对骑马更是敬谢不敏。
可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庆离悲哀地发现,那个叫战红的女孩子挤进了自己的生命。每年她随父进京述职,也就固定了她每年都嘲讽他“娘娘腔”的传统。更可悲的是,他居然……乐在其中?!如果哪年战红稍微到京晚了些,他还会……思念不已?!
这可不是好现象。
年轻的庆离拼命地抵制着战红入侵自己的内心,不过,“爱情”这种东西就像是掉进了沼泽地,越挣扎,陷落得就越快。
后来,战将军告老,朝廷调派他去了少有战事却混乱不已的越刍。同年,庆离那位继先皇称帝的堂兄,替他当掉了几个先皇定下的“未婚妻”,仅留下了似乎是庆离最不希望娶回家的女子——战红。
【负荆请罪】
庆离后悔,他很后悔。
他后悔自己拖延了这么久才磨磨蹭蹭地来到了越刍。但是他也有苦衷:他不想成亲,不想娶妻,所以他故意没在受封大典后直奔越刍。可一时的任性却让他骑虎难下,拖得时间越久,他越不敢面对自己当初犯下的错误。
咳咳,反正已经拖了,就不要在乎多少年了吧!
——这就是庆离一年又一年的借口。然而就是这个借口,让他一年又一年的愈加害怕。
庆离有时候独自一人静静喝茶,也会如此想着:我的下场,恐怕注定要很难看了啊!也罢、也罢,自作孽不可活。
现在,他终于踏上了越刍的土地,第一个迎接他的,不是未婚妻的惊天怒火,而是她一如既往的冷嘲热讽,和那声久违了的:“你这个娘娘腔!”
庆离看着战红依旧生气勃勃的面庞,心里想道: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先取得岳父大人的谅解,然后再想想该怎么平复妻子的怒气。
于是庆离悬着胆子,带了几件从京城拖来的好东西,暗自振作了一番,马不停蹄地就在刚到越刍的当晚,送上了礼。
战将军在这二十年里好像从未变过样子,他呵呵地笑着说道:“庆离小子,要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老夫非得把你打个半死,等你伤好了之后再讨论婚事。”
话虽如此,战将军回头却让庆离在没有一张椅子的将军府正厅里站了大半夜。他早就命人撤去了所有的桌椅,意在不让庆离休息,让他尝尝等人的滋味,尽管只是半个晚上,也根本不能与自己女儿所受的罪相提并论。
庆离从迈进这间正厅,就知道战老将军故意要为难自己了。他咬咬牙忍了下来,坚持站着,不曾弯一次腰,更没有因累而坐在地上,失了仪态。
“爹,你这样会让那个娘娘腔累坏的!”战红藏在父亲身后,探头看着厅里的那个男人。
“怎么?心疼啦?”战老将军笑话女儿,“不害臊!那臭小子刚来到咱们地面上,你就跑去会情郎,也不怕人家笑话你心急!”
战红翻翻眼珠,嘴巴翘得能挂一排油瓶:“什么嘛!我只是觉得,咱们明天还要派人把他抬回王府,这多不划算,他们府上还不知道会怎么想我们呢!”
战将军笑得一口阴森森的白牙都露了出来:“抬回去就抬回去,老夫才不管那些个臭事。要不是你拦着了,我早想杀进京城去活剥这小子的皮了!” “爹!”战红跺脚,又看见庆离的身体已经开始晃动,顿时眼睛里不舍的情愫更浓,“你快找人去扶他回去!要不然女儿就生气了啊!”
“啧啧,女大不中留……”战老将军摇头叹气,终究还是拗不过女儿,派了人去“恭送”走了未来女婿礼王爷。
庆离走的时候,两条腿都酸疼得像是要废了一般,不过,好在他是个耐打耐磨的,只休息了一天,腿脚就能动了。
“满意了吧?”战将军冷哼着把从王府得来的消息告诉了女儿,“爹爹好不容易顶着风险,想帮你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你居然袒护着他,爹爹很伤心啊!”
战红笑道:“爹,您把女儿嫁给他,然后女儿自己去报仇不就成了么?哪用得着您亲自出马呀!”
“哼,你说得好听!哼哼,这样实在难消我心头怒气。不行!老夫要宴客!”战将军大手一挥,吼声震天响,“红红,这回你得听爹的话,不许再心软了!”
“爹……”战红无力回天,只好由着父亲去闹了。
【闲云野鹤】
很多年以后。
“呜呜呜……”战红抱着脑袋哭得好不凄惨,“爹!爹……呜呜呜,臭爹爹,你就狠心抛下女儿自己走了啊!呜呜……你快点儿醒过来啊!要不然小心女儿以后都不理你了啦!呜呜呜……醒过来啦!”
庆离深叹,心里也伤心不已,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妻子的眼睛已经哭得没了样子,成了名副其实的红眼兔子:“红红啊,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岳父年事已高,天命如此,咱们这些凡人要尊重他老人家的去留啊……”
战红打了个大嗝,继续哭,压根不理会丈夫在废话些什么东西。她身边的两个孩子也跟着他们的母亲一起号啕大哭,扯着外祖父的衣服袖子不放手。
“爷爷!爷爷!”
听着妻儿的哭声,庆离摸着鼻子,眼神黯淡,他望着岳父平静的睡颜,心中无限伤感。
征战一生的老将军,最后在家中温暖的床上离开了人世,身边陪着他的是他最宠爱的独生女儿和外孙。也许对这位老当益壮的将领来说,没有实现“马革裹尸”的梦想,让他很是不甘心,但焉知这样不好呢?
马革裹尸太悲壮了,尽管那是每个热血将军的愿望,可在庆离心目中,能在安稳的环境下离开,才是人生最后最美好的归路。
送走岳父的那天晚上,庆离在王府里坐了一夜都没合眼。
第二天下午,他就拟好了一份折子,派人送往京城。随后他又写了一封信,让人交到了苏清手上。接着,他开始清点府里的丫头小厮。
老态龙钟的管家迈着艰难的步子,跟在他身后,像是能看透世间所有人心的眼睛盯在庆离身上,他知道这个一手带大孩子想干什么。
做完了这些事情,庆离摸了摸最近长出了些白发的鬓角,对妻子说道:“我们在越刍呆的时间够久了。以前是为了岳父,现在没了理由,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我想,也许你更喜欢回京城,那里毕竟是我们长大的地方。”
战红抱着被子,这几天以来,哭得肿肿的双眼焦距不准地对着庆离:“我们可以回去了?”
庆离摸了摸她的头,“是啊,我们可以回去了。下一代的孩子们已经长大,越刍这里已经不是非我莫属的地方了。我想,也许翔成那个孩子会派他的弟弟来管理这方土地,不过那也得等到那群小子们成人。所以咱们不妨先回去,反正越刍也渐渐安稳了,有几位老大人看守着,我放心。”
“这样可以吗?”战红抬起了脸,有些犹豫,“我是很想回京城……可是……”
“没关系。”庆离揽了妻子,把她的脸按在了怀里,“我们可以回去。然后我就在京城的王府里,过闲云野鹤的散王日子,你呢,喜欢去找姞月,就去苏府玩玩,你不是一直抱怨没个女儿吗?他们家的三个女儿还都没嫁人呢,足够你去逗着玩了。如何?”
战红默默地点了点头,眼泪又止不住地冒了出来。
“诶?怎么又哭了啊?明明是好事——我说给你听本来是想让你高兴一点儿的,啧,居然又哭,都哭了一个月了……唉!你啊,从小时候开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