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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风托着玄冰盒子退开几步,忽然笑不出来。自凝冰草之约起,杀意已现,穆清风向来是主动的那一方,这个结果自然在他的预料之中,未有太大的偏差,只是……他在走进这间屋子,看到石珞的睡脸,触到他冰冷的手腕时,突然被一种似曾相识的绝望感席卷了全身,脑内一阵轰鸣后,蓦地记起了这段时间纠缠不休的梦境。
梦里,他抱着一具冰冷的身躯,迷失在无边无际的混沌之中。他曾经在梦里目睹怀中人的容颜,醒来却只记得那人披发凌乱,浑身浴血,倚在他的怀里,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没错,他抱在怀里的,只是一具尸体。
不知为何,一旦想到怀里的人再也不会醒来,心脏就像被攥紧一般狠狠地痛了起来,直到把自己痛醒。这种痛好似又并不是感官的痛,因为灭生蛊已经剥夺了他大部分的感官,这种痛从心脏深处直接传达到脑中,与绝望并行。
恐惧与绝望的滋味,他已经忘记很久了。自从他将生死都握在手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他害怕的事物了。他信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而天若不成,他便谋到天成全为止。对于寻上门的杀手,他随时沉着以对,未有败绩。他为医者,无力挽救的病人伤患数不胜数,久而久之,对消逝在手中的生命也开始无动于衷。
到底在恐惧什么?他原本不惧怕任何人的死亡,包括自己的。
而这一切却在方才的一刹那全部崩毁,只因他看到道长浑身冰冷地睡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当局者迷
理智如他,会因为虚无缥缈的感受而迷失心神,简直是笑话。穆清风的脸上重新浮起笑意,将荒谬的恍惚尽数掩埋。
“说起来,想不到道长喜欢这种地方。”
此处是春玉楼,平康坊最奢华的美人窟之一。
“正是。”石珞换了个姿势在床上盘膝坐正,“所以,多余的男人能否别再打扰我与美人相聚?”
“道长你明明不对我说谎的。”
“我并没有说谎啊。”
“你说喜欢这里。”
“我当然喜欢这里,而且没有对你隐瞒,因为穆公子是聪明人,不是吗?”
穆清风的眼里划过一丝冷峻。这间屋子的主人是石珞极端在意的人,他在捉到这个线索时,脑中便理所当然地闪过了形形□□的利用方式,但接触到石珞幽黑的视线时又全部否决了——这个女人不能动,这不是弱点,而是逆鳞。穆清风虽然喜欢惹石珞生气,但是一点也不想彻底激怒他。
穆清风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在桌边坐下,一手支颐,一手拨弄着杯中的茶叶:“我来的时候,听到外面说,这间屋子的主人,马上就要出嫁了。”
“是。”石珞闭目,不为所动。
“要嫁的是一位经常往返于西域的大富商哦。”
石珞睁开眼,穆清风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不爽。
“所以道长啊……”
“出去。”
“嗯?”
“我叫你出去,别占着别人家的屋子。”
穆清风歪头盯着他,按理说,石珞的脾气越差,穆清风的心情就越愉悦。可是这次有些不同,似乎穆清风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变差了。
“你又在生什么气?”
“跟你无关,出去。”
就是因为跟自己无关,所以才不高兴。穆清风忽然起身闪到石珞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扳住他的后脑,扬起他的脸,然后在他的苍白的唇上狠狠地啄了一下。
“你是我的。”穆清风一字一顿地说道。
石珞面无表情地一掌糊在穆清风的脸上将他推了开去:“穆公子好像误会了什么,不过无妨,现在可以出去了吗?你在这里晃来晃去已经够烦了。”
穆清风撇着嘴,举着玄冰盒子,慢慢退到门边打开闪了出去。石珞长出一口气,手指在唇上轻轻一抹。
片刻后,小从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见石珞醒着,便犹豫道:“这是方才的……那位要求的汤药,你……看着办吧。”
“无妨,拿过来吧。”石珞自行研习医术多年,差不多清楚自己需要什么药,也能辨认出这碗药的成分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就像石珞从来不对穆清风说谎,穆清风也从来不会对石珞耍什么小花招,原因除了对对手的敬重,大约就是对游戏乐趣的执着了。
这种明知是敌人却还乐此不疲地陪着对方玩耍的奇怪性子,简直如出一辙。上苍一定是太过无聊,才将这样的两个人凑在一起,让他们进行拙劣的对戏。
“那个人,他现在有在配药吗?”石珞面不改色地灌下难喝的药汤。
“啊?有的啊,他就在厨房那里。”小从虽然不明,还是如实回答。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小从不自在地坐了下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还是决定嫁给姓全的了?”
小从张嘴刚要出声,却被石珞抢先说出了,她不安地低下头:“是,我只是……想过个安稳的日子。”
“你知道自己是去做第几房?”
“只要不必再劳心生计,纵然委屈一些又何妨呢。”
“你以为他对你还有多久的兴趣?”
“你总是这么说!当初你说少主人不可能对我好,但我真的不在乎!你不过是愤怒——”
“我杀他们不是因为你的少主人糟蹋你,而是那一家子人合计着把你丢进井里然后说你自尽。”
小从手里的茶壶“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你、你说的是真的?”
石珞的眼睛平静得仿佛理所当然。
小从有些回不过神,抚着心口喘了很久:“既然如此,你只要提醒我逃走就好,何必……”
“我的决断,你不必在意。何况你那时有孕在身,逃得了吗?”
小从的脸色黯淡下来,似乎是忆起了自己那未能出世的胎儿。当初一夜血案后,树倒猢狲散,他原本打算带她去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却遇到了前来兴师问罪的纯阳弟子。
她知道他一直为此事自责,实际上,她却不怪任何人。
小从深吸了一口气,摇头。你总是比我自己还要关心我,而我不过是一个贪图富贵的短浅女子,根本不配如此的照拂啊。
“你明明有能力带我逃走,可你没有,你杀了他们所有人。”
石珞盘膝而坐,不动声色。
小从又叹了口气。看来,那时的情形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她身处其中,却浑然不觉,而他从来不会为自己的行为多作解释,哪怕是被人误解。
“你为何当初不说,为何现在……”
“我不过是提醒你,以你的出身和头脑,在那种人家里,你真能活得‘安稳’?”
“我……”
“你喜欢全世乾吗?”
“怎么可能。”
“薛戎墨呢?”
“薛郎他还有前途……他,他值得更好的……”小从低头抹了抹打湿妆容的泪水,而石珞已然站起来擦身而过。
“我不干涉你的决定,我只扫除你的障碍。”
然而小从拽住了他的袖角,哭腔有些沙哑:“你为何总是这样?你越是对我好,我就越不知道如何面对你!不过是因为儿时你受人欺负时我对你好,如今你就这样千百倍地报答我,我、我真的不需要你做到这种地步!”
“恩人的分量,我自有衡量。”石珞扭头看着她,脸色毫无变化,“而且,你太傻了,我不过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你把自己蠢死。”
“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所以,你不必再为我操心了。”小从站起来,从背后慢慢抱住了他,“我早就长大了,兄长,不要再为我费心了,你永远是我最好的石头哥哥。”
“如果这是你的意愿,我可以不再出现。”石珞平静道,“自己珍重。”
石珞从屋门走出去时,门边靠着的那个黑衣男人扭头笑眯眯地凑了上来,还没出声就再次被石珞按住脸推开。
“偷听不是好习惯,穆公子。”
“可是我无处可去啊。”穆清风发出无辜的声音,“这里的姑娘都不如道长漂亮。”
石珞不理他,走到楼梯口时,从楼梯冲上来一个人影险些和他撞个满怀,石珞不着痕迹地一闪,那人抓住栏杆猛地刹住脚步。
“失礼了……啊,石兄。”
石珞挑了挑眉,没有应声,只是冷冷地盯着满脸狼狈的薛戎墨,静了一会儿才道:“她就在里面。”
“多谢石兄,我……唉,少陪了!”薛戎墨叹气摇头,又向小从的房间冲了过去。
穆清风瞥了一眼书生又看看石珞,一脸看戏的表情笑道:“怎么,做兄长的莫不是更中意这只?”
石珞还是懒得理他,抬脚就下楼,但是脚下一虚,他连忙扶住栏杆。穆清风从后面搂住他,轻轻一笑:“道长身子虚弱,不如……”
穆清风正要把他横抱起来,石珞却一拧身逃离了他的怀抱,从楼梯上直接一跃而下,不顾大堂里客人姑娘的惊呼,旁若无人地走出门去。
“哎,道长你今天怎么这么冷淡!”穆清风也从楼梯跳下追出去,见石珞慢慢地走在大街上,跑了几步,忽然察觉什么,一闪身拦在石珞身前。同时,一道金光落地,一个黄衣的人影拦住去路。
“叶公子?”
“清风你让开,我有话问这个人!”拦路的是怒气冲冲的叶为剑。
“我说过了别来烦我。”石珞面无表情地开口了,“如果你所谓的证人精神崩溃或者畏罪自杀,你更应该盘问她身边的人而不是来这里烦我。”
“你果然知道!”叶为剑一个箭步冲上来揪住石珞的衣领,“秦姑娘昨夜在家中自缢!你到底做了什么!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你竟然这样报复她!”
“穆公子。”石珞被勒得脸色更差,“和愚蠢的人说话实在太累了,穆公子应该深有同感吧。”
穆清风叹着气伸手将叶为剑的手按下:“叶公子,此事缺乏证据,你先冷静。”
“你们一个两个都叫我冷静!我怎么可能冷静!”
“叶公子!”穆清风一挥袖,叶为剑突然被两道指风击中,后退两步。
“清风你——”
“你肝火逆冲心脉,极易走火入魔。”穆清风又在他身上点了几下,“你现在最好给我去一个安静的地方静心两个时辰,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我……”叶为剑刚开口,才发现石珞已经转身离去了。
穆清风也是同时察觉,扭头叹了口气,又拍了拍叶为剑的肩膀:“待你冷静下来后,带姚姑娘一起去秦家仔细询问。我找道长还有事,失陪了。”
穆清风说完,便追着石珞拐过一个转角,果然看到白衣的背影正无力地倚在墙上。
“道长。”穆清风叫了一声,石珞便直起身,像没事一样继续走,穆清风冲上去,又搂住了他的肩,“你现在太虚弱,不如就近找个地方休息。”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穆清风直接将他拐进旁边的客栈。
“你……放开……”石珞动了动,但使不上力气。
“诶,是我害道长变成这样的,我自然要有所补偿。”穆清风笑嘻嘻地扶他走进大堂,对前来迎接的小二道,“来一间上房。”
“两间。”石珞道。
“一间。”
“两间。”
“一间。”
“两位客官……”
石珞用力一肘顶在穆清风腹部将自己挣脱出来,掏出两锭银子丢给小二:“来两间——”话未说完突然停住,石珞带着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慢慢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哎呦客官?”
穆清风一手接住石珞失去意识的身子,另一只手优雅地竖起食指,笑眯眯地说道:“一间上房。”
作者有话要说:
☆、情难解
道长的身体依旧很冷。穆清风将石珞抱起时,内心又一次剧震,明明很清楚他不过是被穆清风自己一指头放倒的,但还是被那种莫名的恐惧感击得脑中一片空白。
不要……不要在我的面前冷去。
他快步走进房中,将石珞放在雕花的大床上,盯着那张平静的睡脸,良久良久,伸手整了整他散在鬓边的发丝,手指抚过那白瓷般的面颊,停在失去血色的薄唇上,慢慢摩挲着,感受着他的呼吸,只有这真实的呼吸能让穆清风冷静下来。
这样毫无疏离、任人摆弄的睡颜,他很久以前就想要了。这段时间以来,要么是他自己的矜持维持得太好,要么是对方过于敏锐而不乖,如今果真只有把对方打晕才能得到这种随便他怎么玩的睡相。
老早就想□□你了,让你像现在这样乖乖地瘫在我面前,任我玩弄。
可是又很怕,怕他变冷,怕他不醒来。噩梦中的绝望感时时刻刻纠缠着他,侵蚀着他的理智。
穆清风俯身,在那对薄唇上落下深深的吻。
唇也像瓷器一样凉,那温度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