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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是城南人,据说天赋异禀出生。十一个月半就会说话,可直到七岁才能用十个手指头数到九。
家里人一看,好嘛,干脆把孩子送进了豆腐坊当学徒。
结果学了四年包子又让师傅给打发回来了,带着自己研究出来的一百多个花式各异的豆腐方子。坏消息是包子从此整天开始无所事事地以欺负、打击、整治、恶搞罗辑为乐,好消息则是师傅的豆腐坊从此再也没丢过豆腐。
包子发现了盯着窗外出神的罗辑,开始大力地向他挥舞手里那支长长的竹竿,笑容很灿烂。
大约是动作太大,招牌上停的那只鸟低低叫了两声,拍拍翅膀飞走了。
包子只听到一声异常凄厉的“嘎吱”,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坐在窗边看包子耍宝的罗辑已经活活给吓楞:
兴欣的招牌,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书】(包罗)02 承
罗辑登上小船的时候是个初晨,天空里零零碎碎地挂着几颗尚未睡醒的星子。月亮早已没了光彩,只剩个淡白的影子斜曳着一笔在天幕上,像前朝的水墨笔法,淡而有致,行色温柔。
终是要走。
罗辑心里暗叹了一声,以川先生的眼睛始终在他心里亮着,挥之不去。
他说过,罗辑有卿相之才。
罗辑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先生说的那么好,只知道十年寒窗多少艰辛,竟全是为这一朝试采对题,从前朝的前朝就是如此。
徒留了一句“五湖烟月奈相违。”
罗辑最后看了一眼他长大的江南水乡,熹微的晨光里一条条小巷宁静而平和。更夫的人影晃一晃就不见了,只有整四声清脆的梆子响悠悠地回荡在睡眼惺忪的镇子里。
自己走了,包子恐怕要闲的发慌了吧。罗辑忽而又想到那天包子被包得像个洋葱似的脑袋,破晓晨色中止不住地笑了。
整三日的水路,日日对的是大江浩荡长风回旋,亏得罗辑自小在南方长大,也觉不出累来。末一日甫一登岸,看着岸上人头攒动他顿就是一惊,忙回头问艄公这又是如何了。
艄公摇摇头,竹篙在岸边一点,顺风顺水,小船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消失在天水交界处。
寻了人一问,原来是这一年的武林大会就开在这儿。按说罗辑本不是个好热闹的,可这场热闹,他却是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
原因无他,只是那城门口站着的捕快的一句话,“戒严啦,戒严啦……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于是罗辑只好认命地苦着脸去和一众肌肉发达的武林人士们挤客栈住,客栈里充斥着汗味儿,铁锈味儿,馊饭菜味儿,以及若有若无的脚丫子味儿。
所以在见到喻文州的时候罗辑心里的欢喜丝毫不亚于他乡遇故知。
当然,那时候他可还不知道喻文州是来干什么的……
只记得喧闹的大堂里喻文州一个人靠窗坐着表情平静,一身的书生气,坐在吵得沸反盈天的客栈里反而显得格格不入,罗辑在心里就自动自觉地把他划成了自己的同类。
光顾着瞧这与自己同病相怜的人,竟连桌面什么时候站了几个凶神恶煞的炮灰都不知道。
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几个炮灰已经向着他怒目而视了。罗辑赶紧端着盘子站起来,捏着个烫手的盘子被晾在了像锅开水似的客栈大堂里。
偏生几个炮灰不肯罢休,兀自耍的威风八面,“你小子不服?”
罗辑在心里暗暗地掂量了一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儿,缩了缩脖子当没听见。这时候他有点羡慕包子了,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包子的话现在大堂里肯定已经板砖乱飞。
可惜他终究不是包子,无法理解他时而灵光时而异常的思绪,也无福领略包氏的快意恩仇。他手里的盘子落下去时被身后一人稳稳接住,罗辑回头一看,只见正是窗边坐着的喻文州,他一道轻巧地把盘子放好,一道笑向着那几人言语。
“几位兄台既为武人,何苦与书生为难呢?”原来他早注意到这边境况,竟又特意出手解围。
话音不大,语调温和,却说的那几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则声。罗辑一时竟也想不透其中关节,正欲道谢,却被喻文州一手挽了坐到桌边,听他道,“萍水是缘,兄弟既没处坐,不若咱俩一同吃杯酒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书】(包罗)03 转
那一年大举,新科榜里枝枝叶叶生出无数的故事来,散落进许多说书人的话本里,最终也不知去向。
传说殿试过去,圣上一高兴当场指婚,竟连着被拒了两次,直指到那一场的探花才说定了亲事,闹的皇家颜面扫地,好不愠怒。
那抗旨的榜眼返了乡,从此不再叩问庙堂中事,和着身边一人,两人两剑,竟在江湖上也打出不小的名头来,要问何人,后来虚空庄里并称“双鬼”的两位堂主便是,这两位堂主坐镇之下,虚空庄继嘉世、蓝溪阁之后执武林牛耳数十年,晚辈后生诸如盖才捷等人都是当世的英雄翘楚,这个不提。
只是那同样勇于拒婚的状元,最后却不知去向何方。在无数的话本中,有人说他投笔于地,大笑登船曰:“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一去而不曾回顾。也有人说他封还诏书后当即取笔画一黄鹤于城墙之上,遂跨鹤登云,从此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破城墙。
有经过的老人摇摇头,说那都是胡扯,考上状元那后生看着不过二十出头,走时候好像还有点后怕,一脸的诚惶诚恐。
如果可能的话,让地上的落花回到枝头,让我们重新来复述一下当日的情景。
其实早在一纸诏书入手的时候,罗辑的心思就翻江倒海似地乱了起来,身边的人正低声说着什么小话儿,他也都听不见了,恍惚间好像自己还是坐在那一天开着武林大会的小客栈里,光线晦暗不明,同坐的喻文州不急不缓地为自己斟上一杯薄酒。两人虽则萍水,却一见如故。喻文州待人接物那么恰到好处,多一分则近谄,少一分又太薄。罗辑心里想着这样的人,不管与谁相处,对方都自然而然地能放得开吧。
他只心里奇怪,这样风雅的人物,谈吐之间更可见经纶济世的本事,如何就好一天天打打杀杀地做甚么武林中人。
心里只是琢磨不透,又看着喻文州性子温和得紧,索性放下陌路矜持,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喻文州听罢便笑,拊掌道,“再不消问这个,我自家都奇怪得紧。”
于是这个话题就此作罢。
两个人之后又谈了许多事,罗辑谈谈家乡,谈谈喜欢恶整自己,偶尔犯犯傻的包子,喻文州就谈谈蓝溪阁的众人,谈谈一天到晚没精打采的郑轩和与之正好相反的元气少年卢瀚文。罗辑不懂武林,却一样懂得什么叫做万物有变盛极则衰的道理,也隐隐约约能看清喻文州心下的隐忧。
谈话快要结束时喻文州忽然自言自语般地低叹了一声,“强极则辱,蓝溪阁……怕是没有几年了。”
罗辑突然觉得,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说的就是这种人罢。
一叹罢了,喻文州又笑说今晚有要事,想着罗辑一个人住未免害怕,自己的房子空着也白空着,倒不如招待罗辑住上一夜。
“你可是和我们蓝溪阁的剑圣同居一室,保证一根汗毛也伤不着。”谈话的最后喻文州如是说。
有幸和剑圣共度良宵的罗辑身体上固然毫发未损,精神上却遭受了极大伤害,第二天当他同情地看向黄少天的原室友喻文州时,喻文州却不待他说话便先笑道,“少天为人健谈,兄弟习惯就好。”胸有成竹的模样,俨然个中高手。
习惯,习惯,罗辑到此时终于稍稍明了个中真意。
心里要有个人,就能习惯他的跳脱,习惯他的恶作剧,习惯他或经意或不经意的戏弄。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已经规规矩矩将手中的诏书封还。
“恕难从命。”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作者有话要说:
☆、【书】(包罗)04 合
走出正殿的时候罗辑自觉腿都软了,一直紧紧攥着的衣角径自湿了大半。
“你小子可真有胆色……”身畔伴着走出来的一人苦笑道,罗辑回头看去,正是同榜的榜眼李轩。
罗辑也报以苦笑,摇摇头,“我只是……没法答应罢了。”想了想他又问,“你呢?这等事为何不应承下来?”
李轩叹口气,“我也只是如你一般便了。若要应承此事,除我回去不想活命。”罗辑见他说得话重,略沉吟道,“家中嫂嫂听起来可好生厉害。”李轩长他几岁,罗辑这一声嫂嫂叫的却不亏。不想李轩听了粲然,俄而竟又成了个忍俊不禁的样子。
“嗯?”罗辑不解。
李轩一道笑一道摆手,“你所言不差,你那……嗯……嫂嫂……竟是普天下第一个烈性人,人物又好,见识又高,凭你天下多少人,竟只比不过他一个人去。故而绝不敢应承。”
两人说说笑笑走远了,只留下放榜时那一张黄表纸端端正正粘在墙上,有风吹来,那纸响个不休。
后来两个人都不肯应的这一门亲事,落到同榜探花刘皓名下,那刘皓本自聪明,后来竟做到了太常寺卿,这个不提。
罗辑雇艘小船,沿着来时的路顺江而下。
船里静静端坐,想起寒窗苦读时多少艰难,竟也不引为人生憾事。
他只偶尔想想以川先生,老先生胡子长长,靠在桌子前翻着一本《朱子家训》,一方梅花砚用了十数年,却连墨痕也无半点。只在砚底歪歪斜斜落了四个篆字,那是包子来找自己时,随手刻上去的。
那四个小篆,写道是合周镇宝。罗辑至今还记得老先生洗砚时见了这四个字,气的白胡子根根翘起。
合周镇宝,竟成了一方小小梅花砚。
罗辑也记得,老先生说,罗辑有卿相之才。罗辑想到这里笑了,自忖若是先生还未弃世,见了自己如今这般计较,不知又要作何感想。
或许,不会再气的翘起胡子了吧。
卿相倒未有差,只是白衣卿相罢了。
船停在余杭,罗辑背着行李下来时,竟在渡口就见着了包子,包子一边冲他猛力挥手一边三两步跑过来接了他的行李。就好像罗辑只是离开几日一般。
两人肩并着肩,投兴欣客栈而去。包子嘴快,一路上竟把这两年来各色的新鲜事,几不全说与罗辑了。
小弟啊,你老大也有老大了,现在就在老板娘的客栈里,厉害极了,一会带你去见他可要懂得分寸啊。
小弟你走之后第二年兴欣的招牌又掉下来一次……什么?放心吧有你老大我在还能伤着人?只是砸坏了匾,偏巧小弟你不在,唐柔妹子家去了,沐姐又出去采买,可不急坏了老板娘。亏得半年前对面那久无人住的院落里来了个使剑的小子,后一年那使剑的小子又接来个画师,听说来头不小,叫什么蓝什么阁的……我不耐烦记那拗口名字……只那画师的字儿倒是不错,依我看可就将小弟你比下去了。老板娘央他重写了匾,这才又挂了起来……说起来那使剑的小子真真不错,只是话多些,吵得人头晕。
嗳对了,现在客栈里坐着烧火的那小子,你也不消跟他搭话,那小子只跟沐姐能说两句,旁人竟是不理的……
包子絮絮叨叨一径说着没头没尾的兴欣每日闻,竟比他口中那多话的剑客还要吵上几分。罗辑也不打断,只笑着一一听去。
兴欣客栈还在老地方,静静地峙着,不远不近。罗辑看去时,果然已换了新匾,行楷大写的四个招牌大字,端云流水。客栈门口一人,没骨头似的歪坐在门槛上,大太阳地里撑着把伞,也不知是要晒太阳,还是要遮太阳。
只听耳边厢包子叫了一声“老大”,人已窜了出去,罗辑一时不查,险些给他拽飞。
罗辑未恼,也未挣脱,稳住身形跟着跑去,心里只觉如此甚好。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呢,完了啊…………有点小失落,这个坑寄托了我挺多东西,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