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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利起身道:“我去外面探查消息。”亦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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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年关将近,但是此刻时近黄昏,外面又开始下起了大雪,一团团一簇簇,漫卷天地,大多数商家已经收摊回家,剩下的看着越来越大的雪,也都开始收拾东西。
徐子陵内疚的看了安余一眼,这种天气把他强拉上街,实在有些不地道。
安余却兴致勃勃,他有限的几次逛街经历都是和徐子陵在一起的,而这样纯为逛街而逛街,更是头一次,也不在乎外面有没有下雪,街上是不是冷清。
他对徐子陵将他强行拖出来的事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和女人吵架好光彩麽?他不过是对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实在看不过眼,想找个理由教训下而已,但是眼看着寇仲挡在他们之间,显然是打不起来的,难道还能学那些长舌妇人骂街不成?徐子陵带他出来,正好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拉着徐子陵,赶在一家小摊收起之前奔了过去,那摊主见来了客人,便停下手,开始大力介绍摊上的货物。黄历、桃符、炮竹、春联、荷包等物,都是过年必备的物什,可惜安余和徐子陵都是居无定所的人,等过年的时候连自己会在哪儿都不知道,是以对这些也就是看看罢了。
那小贩原还以为生意来了,不想安余只翻翻捡捡,兴趣倒是浓厚,却全然没有要买的意思,一转眼看见徐子陵拿了穿着红绳的平安扣若有所思,大喜道:“大爷好眼力,一眼便捡到小人摊上最上等的货色,这罗汉眼是上好的和田玉所制,大师开过光的,带上它,最能消灾解难,保出入平安……”
徐子陵看一眼安余,却见他正将一个白脸的大头娃娃面具带上脸,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笑的没心没肺,似乎和街上任何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心中暗叹一声,这孩子的处境之险,不在他和寇仲之下,毕竟他和寇仲联手之下,连祝玉妍都要退避三舍,而安余几乎和他们一样举目皆敌,却比他们更加人单力薄……若这平安扣真能护人平安倒好了。
也不还价,直接掏银子买了下来,那小贩倒不好意思起来,见安余拿着面具把玩,索性大方的将各式的面具都送了他一个。
自觉占了便宜的安余心满意足的捧着一大叠面具,正一个一个试戴,却忽然被徐子陵将脸上的恶鬼面具摘了下来,一个东西便套上了脖子。
安余一时傻楞住,半晌才懂得开口:“……给我的?”
徐子陵含笑点头。
安余将平安扣捏在手心里摩挲,低声道:“我以为是给寇仲买的呢!”
徐子陵摸摸他的头,道:“我和寇仲不信这个。”
“不信还买这个送人,真没诚意。”安余不满的咕哝一声,却将东西塞到颈子里去,贴肉藏好。
“别,凉。”
安余浑不在意的摇头:“不凉。”若无其事的又换了个伥鬼的面具戴上,朝前面另一个尚未收起的小摊走去。
这样的天气,在外面冻了整日的玉石,温度比坚冰高不了多少,一下子贴在胸口上,不凉才怪。想到这孩子一身内力只略逊于自己,徐子陵也就没再多说,只听小贩感叹道:“大爷对弟弟真好。”
徐子陵一愣,微笑不答,追着安余的脚步去了。
那小贩不想临到收摊居然还等来了大生意,索性将本已收好的东西又摆了出来……说不定还能再等来几个爱在雪天逛街的豪客呢?
安余去的摊点却是一个卖小孩子玩意的地方,陀螺、沙包、空竹、九连环等等应有尽有,徐子陵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将面具掀在头顶上,拿着一把一尺来长的桃木剑把玩,徐子陵笑道:“有了真剑,还喜欢假剑?”
安余转头一笑,道:“我依稀记得我小时候似乎有这么一……”
他话音突然顿住,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下去,原本灵动欢快的目光渐渐变冷,如霜似雪,唇角却勾起一丝丝毫不见笑意的微笑……那个在成都散花楼大开杀戒的安余,似乎在这一瞬间回到了这个世界。
徐子陵微微皱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风雪弥漫的天津桥上,一个无限优美的身影俏立桥头,身周的一切因为她的出现,仿佛变做了如梦似幻的仙境……
徐子陵想起安余方才言笑晏晏的样子,第一次觉得这位仙子的出现有些不合时宜。
“子陵可愿陪妃暄走走?”天籁般的仙音入耳。
☆、第 18 章
徐子陵微微皱眉,他早知师妃暄所代表的白道将会全力阻其入关,却不知他们会采用何种手段,现在要来的终于来了,由不得他不接。
正要劝安余先回去寻寇仲,安余对师妃暄微微一笑,道:“安余如今被师尊追的四处逃命,就指望子陵给我做保镖呢!师仙子不会嫌我太碍事吧?”他举着手后退数步,笑道:“我保证不打扰二位的私语如何?”
徐子陵摇头失笑,亦有些惊讶安余向来叫他徐大哥,此刻却不知为何突然改唤子陵。
师妃暄瞥了安余一眼,嗔道:“小鱼你和寇仲呆久了,也学了他那般的油嘴滑舌。退那么远做什么,难道妃暄是会吃人的妖怪不成?”
安余呵呵一笑,重又回到徐子陵身旁,徐子陵见他面带微笑,目光却清冷如故,知道他对师妃暄绝非他表现出来的这般和善,拍拍他的肩,一同上前。
师妃暄等他们走近,转身和徐子陵并肩向天津桥另一端缓缓前行,叹道:“子陵啊,知否你们让妃暄很为难呢?”
徐子陵耸肩道:“妃暄小姐只当没见过我和寇仲,不就不必为难了吗?”
师妃暄叹息一声,并不答话,低声道:“子陵可否随妃暄去静念禅院小住一段时间?”
徐子陵终于知道他们打得是将他和寇仲生擒活捉的主意,淡然道:“小姐的提议,请恕徐子陵不能接受。”
师妃暄柔声叹道:“子陵身具道眼慧根,难道仍看不破、放不下吗?”
徐子陵耸肩道:“谁能看破?谁可放下?我追求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要走便走,要住便住,不受任何左右。若看破放下就是要给囚禁在净念禅院内,这算是甚么道理?”
师妃暄修长入鬓的秀眉微皱后又迅速舒展,道:“不要那么严阵以待好吗?妃暄只是想请你和你的好兄弟寇少帅暂时退隐山林。过点舒适写意的生活,潜修武道,就像林中飞鸟,水中游鱼,何等自由自在。”
徐子陵淡淡道:“小姐这个『请』字是问题所在。说到底都是要我们屈服顺从你的安排。我和寇仲自少便是无家的野孩子,最不惯受人管束,小姐明白吗?”
师妃暄忽然垂下螓首,轻柔的道:“妃暄当然明白。所以决定随你一起退隐山林,这样你会否好受一点呢?”
徐子陵心中剧震,忽然想起碧秀心和石之轩的关系,一时无言以对。
安余忽然淡淡开口道:“白道到底是白道,比不得我们魔门只懂得打打杀杀,连抓人关人也能说的这般动听……不过师仙子似乎弄错了一件事,自在与否,看的不是墙内的风景,而是在于有没有那堵墙……我知道静斋的仙子是惯爱牺牲的,却不知献祭的对象心情会如何呢?”
他说的话很不客气,师妃暄却不见生气,只淡淡道:“无生恋、无死畏、无佛求、无魔怖,是谓自在,概可由自心求得。自在不但没有形貌,更没有名字,没有处所。愈执着自在,越发纷然丛杂,理绪不清。”
安余皱眉,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他连听都听不懂,更别说和师妃暄辩难了。
不过师妃暄的话也并非对他说的,她继续道:“入世即出世,执着则非执着,全在乎寸心之间。子陵一念之变,便可化干戈为玉帛……唉!子陵啊,你让妃暄向你说些什么好呢?”
徐子陵轻轻一笑,负手而立,迎着长街拂来的呼呼寒风,淡然道:“世上的纷争,正因人心有异而产生。小姐不必多说,我明白师小姐的立场,师小姐也应明白我的立场。我徐子陵岂是妄动干戈之人?”
安余讶然看了徐子陵一眼,当师妃暄同徐子陵一起隐居之语出来后,他便担心徐子陵会步上石之轩的后尘——师妃暄的确美丽,但是他却绝不看好这种带着牺牲献祭一般的爱情,是以才违诺出言阻挠。可惜师妃暄言辞之厉非他所能敌,是以只能避退,让徐子陵自行抉择,直到此刻,才终于放下心来。
他喜欢和徐子陵呆在一起,原只是过惯了也过腻了勾心斗角、同伴之间冰冷防备的生活,只觉得和他在一起,自在又温暖,此刻听徐子陵断然拒绝师妃暄的提议,看着徐子陵在风中挺立如松的身影,这才霍然发现,这个兄长般的青年,不仅是潇洒温和的,也同样坚毅强悍。
师妃暄沉吟片刻,看着天津桥下风雪交加的世界,语调出奇的平静:“杨公宝藏比之和氏璧更牵连广阔深远,不但影响到谁可一统天下的斗争,还触及武林正邪的消长。寇仲以铁般的事实证明了他不但是你之外的盖代武学奇材,更是智勇无敌的统帅。若给他成功将杨公宝藏据为己有,最终会与秦王成二强争霸的局面,天下亦将长期分裂,万民所受之苦,会犹过现今。妃暄要请两位退出纷争,亦是不得已下的唯一选择。”
徐子陵知道师妃暄此语一出,代表二人决裂在即,想起之前种种过往,亦不由百感交集,口中却淡然道:“小姐既不肯放过我们,我亦不愿做阶下囚,事已至此,说到底都只有用武力解决……小姐请。”
师妃暄轻叹一声,最后一次问道:“若我们请少帅退出此事,徐子陵可以旁观不理吗?”
徐子陵斩钉截铁的答道:“不可以!”
他心中激起前所未有的义愤,他并不认同寇仲争霸天下的雄图,可是却不能让任何人,包括代表正义的师妃暄、宁道奇或佛门四高僧以此种方式令寇仲的大业惨淡收场,并沦为阶下之囚。
凡将意欲强加在别人身上的事,他都不能接受。说到底他和寇仲所有行事仍是问心无愧。际此天下群雄竞起的形势,每个人都可追求自己的理想。寇仲既认为自己比高门大阀出身的李世民更有资格去当个好皇帝,他当然可为此作出尝试和努力。
师妃暄默然片刻,目注安余,道:“小鱼想必也不肯袖手旁观了?”
安余耸耸肩,道:“我是真的不想管来着,可惜被仙子你说的很不好意思,说不得也只好和子陵他们共进退了……便是做了阶下囚,三个人总比两个人来的有趣些,唉,若是能再多一个到时候一起打打马吊就更好了!”
徐子陵苦笑道:“小鱼你实在不该来趟这潭浑水……”
安余闻言大喜,急切道:“子陵这般明白事理,不愿连累我这无辜的人,我岂能辜负子陵的好意?师仙子啊,我现在退出可还来得及?”
师妃暄一时哭笑不得。
他们三人方才已然步下天津桥,来到另一端的街道,安余不等师妃暄答话,负了手,重又向桥上走去,道:“子陵放心,我会告诉寇仲你去出家做和尚了……等闲了我便去和尚庙探你……”
就这么施施然走远。
师妃暄看着安余的背影消失,缓步走上桥头,并不回身,就那么背对着徐子陵淡淡道:“子陵若能脱身而去,我等将不再干涉子陵的行止。”
“……阿弥陀佛。”
佛号声起,两个迥然有异的僧人分别现身东西大道。其中一人白眉垂耳,雪白的长须垂盖隆起的肚腹,肌肤却幼滑如婴儿,且白里透红,整个人虽肥胖却不臃肿,一派悠然自得,乐天安命的样子。另一人则身型高挺,额头宽广,须眉漆黑,脸形修长,双目颇有悲天悯人的慈悲之意。
徐子陵问道:“可是禅宗四祖道信大师和天台宗的智慧禅师?尚有华严宗的束心尊者、三论宗的嘉祥大师,不知法驾何处?”
道信大师道:“那两个老秃仍未抵达洛阳,只要你能过得我们这一关,子陵可安心回去大睡一觉。”
天津桥贯通南北,交通四通八达,徐子陵此刻正站在天津桥北端路口,向南便是师妃暄把守的天津桥,东西分别有道信大师和智慧禅师镇守。
他洒然一笑,转身负手向身后无人把守的正对天津桥的北路行去。
这是看似最明智又最不明智的选择。
道信和智慧相视苦笑,知道被徐子陵窥破他们全无争斗之心,故意不正面闯关,而向无人处的北路而行,且背对他们,动作潇洒自然,恍如天上流云一般浑然天成、暗合至理,有种教人不忍破坏的完美之感。
他们苦修多年,一般情况下根本无法兴起攻击别人之心,何况面对此刻恍如融入天然的徐子陵?
他们自然不能看着徐子陵就这般离去,只是这种情况下强行出手,他们的武功都要大打折扣。
眼看徐